40、这气味,好香(1/2)
……
寂灭山,情皇殿。
“锶锶!”凤垣从噩梦中惊醒,看清四周的陈设,神色暗了暗,突然脸色一变,布满青筋的手掌捂住嘴唇,口中传出沉闷的咳嗽声。
男人器宇轩昂,仿佛生来便带着王者之魄,可他的印堂发黑,眉宇间透露着深深的疲惫。
在一旁等候许久的祭司,见凤垣苏醒,快步走过来,说道:“王上,臣有事报。”
凤垣闭了闭眼,吐字喑哑:“说。”
“刚收到红鸾宗的请帖,三年后的阴月,王后会邀请修真界各门派共享佳晏,并宣布一件事。”
祭司声音顿了顿,“据可靠消息,这件事与江思缘的身世有关。现如今,修真界都在传江思缘是王后的亲生女儿。”
凤垣抬起深邃的双眸,嗓音沉如滚石:“亲生女儿?”
祭司强颜欢笑道:“这确实不太可能,除非公主在王后腹中夭折,否则哪来两百岁的女儿……”
祭司脸皮颤了颤,腿一软,双膝砸地:“臣下失言!”
凤垣目光冷冽,寒着脸俯视地上的祭司,眼含思索道:“那一件事,有结果了吗?”
想到自己要说的话,祭司满头大汗。
“王上圣明,派出去的人果然在古塬秘境寻到使用过的转生阵。经推演发现,转生符与转生阵合用,有起死回生之效。”
“转生符可将被施术者魂魄一分为二,一半留在体内,一半分离虚无。待身体里的一半魂魄消亡,游离于虚无的另一半可用转生阵召回,以此达成重生。”
“但此法只适用于救治将死之人,且转生阵需要用百年时间蓄积能量,在此期间,要确保被施术者的身体不腐。”
祭司眨了眨淌下汗水的眼皮,战战兢兢地看着地面:“一旦达成重生,被施术者脖颈处,会留下无法消除的烙印,魂魄永不入六道轮回。”
按这个时间推算下去,上次使用转生阵的人至少在百岁以上。简而言之,如今的公主根本不是真正的公主。
“这一环环,一套套,严丝合缝,滴水不漏,怕是有心人故意设下的迷阵。”
“是吗?”凤垣低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祭司抬起头,只见凤垣的脸色乌云密布,恐怖如斯,惶恐地收回视线,汗如雨下。
“三年后的阴月……选这个日子,还是恨孤吧。”凤垣眼底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倦怠。
“她既要请孤入瓮,孤又怎能不给她几分薄面?你去把林晗带过来,孤要给江思缘准备一份大礼。”
……
思过崖上枯黄的落叶随风飘走,雪水结冰又融化,渗进凹凸不平的石缝。
石缝里长出青色野藤,藤枝不顾狂风,日复一日,毅然向着崖下攀爬,好似崖底有什么宝贝吸引着它。
春去秋来,时间转瞬三年。
温郁站在思过崖上,对着崖下修炼的江思缘传音道:“今日各门派皆至,你师尊有要事宣布。”
崖下吹上来一阵轻风,红色身影倏然而至。
温郁看着一袭红衣,眼角鲜红的江思缘,总觉得她身上多了丝陌生的气息。
观其修为臻至元婴中期,欣慰道:“短短三年,缘儿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江思缘问道:“师尊要宣布何事?”
“与你有关,具体的,等到了千丝殿,自然知晓。”
与她有关?
近几年与她相关,还如此兴师动众的事,没有几件。
江思缘默算时间,想起书中的剧情,脸色沉了几分。
“清幽派也来了?”
温郁挑眉:“自然,清幽派属五大宗门之一,这场筵宴可少不了他们。”
温郁打量江思缘的神色,疑惑道:“缘儿可是遇到了难事?”
看着温郁脸上的关心,江思缘心底像压了块巨石。
书中曾一笔带过,林寒修炼鬼术期间,清幽派给红鸾宗造成一次重创。温郁为了保护凤锶、守下红鸾宗而丧生。
红鸾宗乃温郁一手壮大,失去温郁的红鸾宗日渐衰微。
后来,林寒的鬼宗崛起,红鸾宗一夜之间走向灭亡。
她记得,清幽派进攻之时,正是凤锶向修真界宣布她身世的时候。
“还望师叔传令下去,让弟子们注意身边虫豸,同时提防清幽派蛊虫混入。”
“缘儿的意思,清幽派会趁机对我们下手?”温郁轻眯了下眼睛,忽然笑了。
“清幽派虽是五大宗门之一,但实力低微,与红鸾宗毫无可比性,缘儿多虑了。”
江思缘摇了摇头,“清幽派百年间动作频繁,暗中消灭了不少宗门。光凭这一点,可见一斑。”
那些被灭门的宗派,是清幽的手笔?温郁心中诧异,转而问道,“你如何知晓这些?”
“师叔若信我……”江思缘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她没有合理的理由,贸然劝温郁和凤锶取消宴席,他们必然不会听。
况且此时取消,清幽派也不会停手。
“此事说来话长,师叔若信我,还请莫再多问。过了今日,我自当向师叔解释清楚。”
缘儿语气斩钉截铁,不似玩笑。温郁眼神微敛:“此刻五宗同聚一堂,真如你所言,清幽派是想把五大宗一锅端?他们哪里来的底气?”
江思缘道:“千丝殿坐的,应是清幽派冷心、冷面两位大乘修士。若我没猜错,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戴面具的青年。”
“冷心、冷面的蛊术令人防不胜防,尤其是在封闭的环境中,可发挥出百上千倍的效果。而那名青年虽然只有化神实力,却是这次风|波最大的变故。”
“师叔,无论你和师尊因何设宴,切忌开启护山大阵。”
温郁愣了一下。
护山大阵一旦开启,不可进出。
今日名义上是喜宴,按理说不会启动护山大阵,可凤锶想要瓮中捉鳖,借五宗的手对付凤垣。
这件事,缘儿应当不知晓才是。
温郁没有立刻应下,此事事关凤锶百年谋划,开不开护山大阵,将直接影响到此役成败。
“我会吩咐下去,让弟子们警惕。至于护山大阵,还需知会你师尊一声。”
启动护山大阵,会助长蛊虫肆虐。江思缘心知,温郁口中的知会,也仅仅是知会而已,只要凤锶不同意,便无实际作用。
“蚂蚁虽小,尚能咬死大象。师叔今日务必做好万全准备,定不可掉以轻心。”
头一次被缘儿这般关心,温郁心中宽慰:“放心,便是来的一群恶鬼,我也能让其有来无回。”
温郁身形化作烟雾消散,只留水流般温朗的声音在半空回响。
“速来千丝殿,莫让你师尊久等。”
温郁一走,江思缘便感觉到一阵寒气,连忙召出青陵双剑,眼神冰冷地向身后的悬崖扫去。
“出来!”
一片枯叶从眼前划过,四周寂静无声。
江思缘用神识探查,未寻到寒气根源,缓缓收回视线,御剑向千丝殿飞去。
……
距离百万丈的悬崖底下,数十只狼型妖兽警惕又垂涎地盯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
少年睁着紫色双眸,肤色苍白,漆黑的长发顺滑地贴着后背,发梢直到腰|际。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仿佛对天妖狼的环伺,没有半点提防。
带头的天妖狼试探地抬了下前爪,见少年无动于衷,压低脊背,缓慢地向其靠近。
就在它口水直流,眼珠子发绿光之时,一道亮白的虚影凭空闪现。
天妖狼眨眼间身首异处,血水洒了一地。
突然出现的白毛夜鹰,头顶三|点漆黑烛火,双目幽蓝。
小雪甩掉羽翅上的血迹,眼睛幽幽一扫。数十只天妖狼胆怯地往后退去,毫不犹豫地转身逃离。
小雪张开短喙,把盛着干净泉水的树叶放在石头上。它沉默地蹲在原地,眼睛失神了三四息的时间。
察觉到少年要走,愤愤道:“圣子大人就算不会死,也不必这般糟蹋自己的身体!阿缘若知道圣子大人这样,必然会生圣子大人的气!”
小雪从剑塔出来,便一直在林寒的识海养着。
四年前,林寒遭温郁威压胁迫,它本欲出去帮林寒抵挡威压,却被一个诡异的法器吸了进去,困在里面无法离开。
它想尽办法,也奈何不了那法器。
直到三年前,法器的力量不知为何大幅度削弱,它趁机鸠占鹊巢,成为其器灵。
然而法器里面的力量古恠无比,它一只灵识不强的夜鹰根本无法掌控,很快就被反噬,失去意识。
等它再次睁开眼,就变成这副模样。
它不知道困在法器里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一觉醒来,圣子大人变得比以前还要沉默寡言,甚至出现了离魂之症。
每至夜晚便跟疯了一般,四处屠杀附近的妖兽,天一亮,又把夜里发生的都给忘了。
白日发呆,夜晚杀戮。完全像是两个人。
它偶然提起阿缘,圣子大人也跟不认识似的,对这个名字没有丝毫反应。
可他转身就把自己送到妖兽嘴下,任由妖兽将他啃得尸骨无存。
从那之后,它再也不敢提阿缘的名字,连和“缘”发音相同的字都不敢说。
但它能控制自己的嘴巴,不能控制自己做梦。
圣子大人虽有实体,却可以化作无形之物钻进它梦里。
每当它梦见阿缘,刚才那一幕就会重演。
“圣子大人心里想见阿缘,为何不去找她?”
小雪被林寒冷若寒霜的眼睛一瞥,不仅没有住嘴,气焰更甚:“我不信阿缘会伤害圣子大人。”
“圣子大人若不踏出这一步,永远都不会知道结果如何。止步不前,小雪也瞧不起你。”
林寒睫毛颤了颤,仰起头,望向不见终点的悬崖峭壁,光洁的脸在岩石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蓝光。
此处是思过崖崖底,荆棘丛生,岩石遍地,头顶不透一丝日光。这里的岩石掺杂灵力,逸散着温和的淡蓝色光芒。
这已经是圣子大人第二百零五次站在那个位置。
小雪心里不抱希望。
倘若说夜间的圣子大人是魔鬼,那么白日里的圣子大人,就是个名副其实的胆小鬼。
林寒身上的气息蓦然一变,小雪凝眸看去,瞧见少年那双紫色双眸泛着一阵黑芒,渐渐睁大了眼睛。
眼看着林寒的身影疾速远离视线,小雪“啪”一下张开羽翼,顿时化作一道白色流光,追了上去。
小雪速度不及林寒,它飞到崖顶,却跟丢了林寒。
正想靠法器的感应寻找林寒的位置,耳边突然传来两个人的声音。
“我会吩咐下去,让弟子们警惕。至于护山大阵,还需知会你师尊一声。”
“蚂蚁虽小,尚能咬死大象。师叔今日务必做好万全准备,定不可掉以轻心。”
“放心,便是来的一群恶鬼,我也能让其有来无回。”
小雪猛地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阿缘的声音!
他们想让谁有来无回?
小雪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找去,只寻见一道紫色流光消失在天空。
余光不经意瞥见一道黑影,心中一惊,抬眼看去。
只见林寒站在树上,闭着双眼,身上环绕着阵阵鬼气。
……
千丝殿上,四大宗门皆已就坐。
让人意外的是,战戟门来的,不仅有青槐戟曲枫,还有温郁和曲枫的师尊——苏恒。
众所周知,这次凤锶的邀约,是为了揭开江思缘的身世,同时也是针对两百年前被凤锶采补过的八大高手。
江杼和宁霄多年前便与凤锶有过暧昧,自然在其范围。
苏恒不问世事许久,此番参加红鸾宗的宴席,不免引起众人猜疑。
其中脸色最为难看的,当属苏恒右手边的曲枫。
月前听说红鸾宗将要召开喜宴,在喜宴上揭露江思缘身世,并且邀请当年相关之人。
这帖子当场砸在他和他师尊脸上,他的脸色岂能好看起来?
凤锶先是引诱师兄叛离师门,后又扮做战戟门弟子惑他心智,如今竟连他的师尊也不放过!
看见凤锶出现的那一刻,曲枫差点没忍住召出青槐戟,斩了这妖女。
“苏、恒、师、尊。”凤锶着了一袭白纱,红色铃铛绕过脚踝,露在白纱之外,显眼至极。
她路经苏恒身边,脚下不停,口中却一个字一个字,轻轻念过苏恒的名字。
苏恒微微侧脸,飘逸的发丝拂过眉心,斜飞入鬓的双眉下,是一双浩瀚如星辰的浅灰色双眸。
这是一张美得令人屏息的脸。
苏恒,当今修真界,唯一能与凤垣抗衡的渡劫巅峰修士。
他本该在两百年前飞升,却被一人损毁道心,生生滞留两百年。
现今他出现在千丝殿上,毁其道心之人,一目了然。
凤锶唇角轻勾,坐上宗主位,转眸扫过在座众人。
“各位无心闲聊,想必都在好奇缘儿的身世。”
凤锶一双眼睛似笑非笑,仿佛能看透人心:“缘儿的确是我血脉。这本是家事,不值一提。此番冒昧邀约,其实是想请各位做个见证。”
江杼和宁霄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等凤锶的下文。
清幽派冷心冷面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凤宗主隐藏多年的秘密,在此时公之于众,可是想借这场金宴,为令爱寻全双亲?”
冷心冷面乃双生子,且皆是大乘巅峰修为。
俩人外貌如同少年,明眸皓齿,清秀脱俗,同穿浅金色法袍,乍一看如同镜子内外的一个人。
凤锶非但没有反驳,还意味深长道:“也有此意。”
冷心调侃:“江思缘两百余岁,向前追溯两百年,与凤宗主有过关系之人不在少数。”
“将我们都邀请来,莫不是凤宗主自己都不清楚是谁的种,想让我们滴血认亲不成?”
“滴血认亲?确是个不错的办法。”温郁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手掌一挥,数块玉简飞出,落在众人身前的桌案上。
“还请各位看完手里的玉简。”
冷心身旁的面具青年,并未去查看身前的那块玉简,而是有意无意地瞥向温郁身后的江思缘。
江杼拿起玉简,看了一眼,表情平静地扫过众人脸上的神色。
“这转生符竟连血脉都能改变。”冷心阅览完玉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看向温郁身后跟进来的江思缘,状作惊讶:“那岂不是无法判断在座之人,谁是其生父?”
温郁道:“这便是邀请各位前来的目的。”
“凤宗主若不嫌弃,冷心的蛊倒是可以一试。”冷心轻轻打了个响指,萤火虫形状的蛊虫旋绕在他的手边。
“只需撕咬一小片灵魂,它便能助宗主找到与令爱有灵魂羁绊的,所有人。”
冷心刻意加重了“所有人”三个字,似在暗讽凤锶别有用心。
曲枫视线扫过冷心朝气蓬勃的脸,冷声道:“凤宗主好胃口,活了两千多年,竟还这种喜欢细皮嫩|肉的少年郎,也不嫌辈分差得太远,聊不到一起。”
江杼微撩双眉。
曲枫表面在骂凤锶老牛吃嫩草,实则却是在讽刺冷心冷面,是披着少年皮,装疯卖傻的老妖怪。
冷心冷面两百年前在古塬秘境得了奇蛊,炼化时间越长,二人外貌越年轻,日后变成七八岁的模样也不无可能。
这件事,一直是冷心冷面的痛脚。但要他们放弃奇蛊,绝无可能。
冷心嘴唇微微地扬起:“青槐戟,若论辈分,我们可是与你师尊一个辈。”
冷面:“素日听闻青槐戟对亡妻矢志不渝,痴情得很,为其守身如玉千年。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曲枫神色微妙。
转眸看向温郁,只见温郁飞快看了他一眼,目不斜视地走到凤锶身边。
果然。散播这种传言的还能有谁。
曲枫脸色难看起来:“空穴来风的话,真假各在人心。只是道友这般喜欢以传言搬弄是非,是否过于无理取闹?”
冷心不能再赞同地点了点头:“人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青槐戟坐在席上,不正是眼见为实?”
“皆是浪荡子,眼下冠冕堂皇起来,又是何为?”冷心一脸滑稽地盯着曲枫。
胡说八道!曲枫“砰”一声拍在桌上,正欲辩驳回去,便听他师尊开了金口。
“怒尘蛊。”
苏恒话音刚落,空气中突然多出一丝清凉之气。
曲枫心中被激起的怒火霎时熄灭,回过神,眼神冷峻地甩向对面:“你们这是何意?”
冷心戏谑道:“苏掌门果然厉害,竟然识得此蛊。”
“怒尘蛊在蛊物排行中只排微末,虽不起眼,却能影响修士心绪。本是想瞧瞧在座,何人的心绪乱了。”
冷面接着冷心的话,说:“未曾想,表面事不关己的青槐戟,竟这般在意凤宗主。青槐戟与诛神戟不和,是否当如传言那般,因诛神戟叛离宗门而起?”
温郁听得直皱眉头。
冷心冷面果真如缘儿所说,来者不善。
“既然人已到齐,有些话也该开诚布公了。”江杼果断出声,阻止了清幽派与战戟门之间的暗流涌动。
他不欲参与到任何人的争斗中,只想知道江思缘是谁的骨肉?两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凤锶采补八大高手的传言,若无有心人推波助澜,不会传到老少皆知的地步。
她召集传闻里的当事人来此,绝不止告知江思缘身世这般简单。
凤锶看了眼江杼,涂着丹寇的手指抬起,慢慢揭下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的脸晶莹如玉,灵秀出尘,五官说不上哪里绝艳,却好比灵山上的白色仙花,生于天地,不染纤尘。
曲枫打量凤锶,片刻后嘲讽地转过头,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江杼看清凤锶的脸,微微一怔。
他以为凤锶戴着面具,是因两千年前那场大火毁了她的脸,未曾想竟是换了面容。
还与先前的容貌迥然不同。
难怪对她意见颇大的曲枫,也会着了她的道。
“莫急,还有一位贵客未到。”凤锶的目光眼神慵懒地扫过殿内所有人,在江思缘身上停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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