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021(1/4)
第八章:“我养大的”(2020年)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步蘅一眼望见侯在电梯口接人的池张。
瞄到她的时候,池张眼底亦明显闪过意外之色。
意外是正常的,步蘅想。
他们俩对彼此的了解仅仅来自封疆这个媒介,外加校友这一茬儿,对彼此在校外的世界在做些什么几乎一无所知。她看到池张的名字位列清单中的时候一样意外。
池张还没发问,程淮山已经迎上池张一早预备着递出的那只手,两人握手寒暄,算是成功接头。
握完手,见被采访人池张打量步蘅,程淮山为其介绍:“池总,这是骆老师钦点的优秀实习生,我师妹。”
程淮山话里、眼里都带着回护,那张疲态尽显的脸在看向步蘅时也难得能挤出一丝笑,顺着他因为缺少睡眠而深陷的眼窝蔓延开来。
这笑程淮山未曾遮掩,以致旁观者池张看得一清二楚,他怎么瞧,都觉得这笑里流露出的意思像是“心怀不轨”。
这人这是要啃封疆家养的兔子?池张不得不再次审视了番程淮山的脸。
很瘦一人,文秀,不似封疆那般惹眼。
扔进人堆里即便个子高也完全会被淹没。
悄无声息就长大了的步蘅,看着封疆这型长大的步蘅,现在好这口寡淡的?
池张视线在两人身上绕了足有几圈,末了突兀地长“哦”了声,对步蘅打了个官腔:“幸会。”
极其客套,不似在封疆面前两人碰到时那般随便。
莫名的,从这声拉长的“哦”里,步蘅听出了些戏弄的意味。
步蘅适才打算在程淮山面前与池张相认的心,被这声长“哦”一刀砍死,原地卒了。
她只在池张持续地审视中回了池张一记基于礼貌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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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长科技的“遗址”带着大战溃败后的余味。
有着几乎所有失败的初创公司的共性——人去楼空。
程淮山事前做足了功课,但真正上阵带的只有两张A4纸。
思路他全塞进了脑子里,A4纸上面只罗列着他要问的一些问题的关键词。
短视频正适值风口,不少纸媒开拓新媒体市场,在培育公众号和大v的同时,将短片摄制列为主业之一。但α在一众网络媒体间却坚持用文字叙事,每次发稿配图也寥寥。
步蘅将录音笔放好。这是她每次随访要做的工作之一,在面访过后,整理出文字实录,为主笔骆子儒或者程淮山成稿做辅助。
程淮山的习惯是边谈边在纸上速记要点,不假手旁人。
这场采访于步蘅而言,剩下能做的事情便是倾听,以及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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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淮山惯常不铺垫,如往常一般单刀切入正题。
他和池张的前期对话在步蘅听来可以直出为文稿,几乎没有赘言。
程淮山问:“池总,一年多前,在疯长科技诞生的那个晚上,你对它有过期许吗?”
他问得常规。
池张亦没有主动打破框架答出新意:“整个行业高歌猛进,拓荒者都期待丰收,我自然希望它能跻身游戏行业top。”
这家伙回得像优秀生代表国旗下发言,步蘅想。
程淮山:“能否具体分享一下?”
池张配合:“走在大街小巷,在各个社交app里冲浪,都能听到、看到人们聊他们喜欢的出自我们游戏中的角色,因为我们的游戏衍生出一些网络流行语,我们当时描绘过这样一幅蓝图。”
程淮山:“在你看来,完美的游戏应该是什么模样?”
池张微一思索:“这很难下结论。地球人口数太多,每个用户的需求都不一样,同一款游戏带给他们的体验必然是千差万别,我单方面认为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游戏。”
程淮山翻阅手中的A4纸,纸张擦动哗一声响的同时,他继续问:“不久前,有位投资人和一位创业者在微博开撕,矛盾点在于投资人认为他的钱被创业者挪用于个人消费,在创业者挥土如金的同时,向他哭穷说项目缺钱难以为继,请他继续注资。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池张:“创业前期钱是创业公司续命用的,活下去最重要,这是我的观点。其他创业者的个人行为,我不方便评价。”
程淮山紧跟:“大家都知道,池总的父亲是早一辈实业家,在外人看来,疯长科技最后也是死于资金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寻求他的支持?”
这个问题刚抛出,池张便有些抵触。
出于礼节,他没有无视,回复道:“我不会。疯长是我池张的事业,不是他池家的产业。”
程淮山:“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不开口,业内知道你父亲是谁,这已经是一种隐形的荫庇。另外,我可不可以延伸成,你认为创业者不能dú • lì行走,不能拥有自己的姓名是耻辱。”
池张否认:“我欣赏所有敢于dú • lì行走的人,但也不觉得合理利用手边已经拥有的资源是错。”
程淮山紧追:“所以在高傲的失败和跪立着成功之间,你并不排斥后者?”
步蘅微拧眉,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她觉得程淮山看似寻常的问句和平淡不见起伏的语气底下,似乎埋藏着偏/见和些许的针对。
这很奇怪。
程淮山和池张此前不可能有过交集,更何谈交恶。
池张尚在思考,程淮山不等前一个问题的答案,随即接着问下去:“家庭条件优越,这让你的消费习惯如何?在掌控公司资金的时候,有没有一时冲动一掷千金过?”
步蘅刚松开的眉峰再度蹙起。
程淮山的语气和神色不对,他在将池张同那位挪用资金的创业者作比,且带有明显的个人倾向。
步蘅视野内,池张闻言面色亦冷了些。
池张没答,但不妨碍程淮山继续发问:“休学创业,在你身后还有很多跟风的人,你还能回想起当初促使你迈出这一步的原因是什么吗?是想走捷径,效仿复刻国外的一些成功人士?”
……
……
程淮山:“我曾经见过一位被淘汰出局的创业者,他说组建团队之初,他会见投资人时海吹了一番公司的前景和估值潜力,路演完回到公司却在做清洁工打扫卫生,本身不是程序员却从头起步自己学习敲代码,啃那些晦涩的专业书籍。人前光鲜,人后却像哈巴狗。这类现象成了大家现在用来调侃创业者的一个梗,将创业融资说成是拿着PPT讲故事。谁故事讲得好,谁融到手的资金就多。在疯长科技的发展史中,你讲过这样的故事吗?你靠什么打动的投资人辛未明?”
且他还问:“社交网络上有人说,疯长出品的游戏中,英雄的人设与疯长发的新闻通稿的配图中创始人的笑一样邪魅狷狂,你能接受这样的形容词吗?你知道这个词之前被用来嘲讽一些公众人物吗?”
程淮山的语气及他脸上展露出来的表情,都过于冷漠。
拿着PPT讲故事?前面还有什么来着,一掷千金,效仿他人,拼爹……
池张移眸看了眼步蘅,挤了个公式化的虚浮的笑出来,而后他继续直视面前面无表情且游刃有余地抛出这些日了狗般问题的程淮山。
池张觉得他应该收回对眼前这人的第一眼评价。
程淮山此人分明与文秀无关。
池张同样没有回答这几个问题。
但这不是结束,如果说截至此刻,池张从那些问题中感觉到的攻击性有可能是理解偏差引起的误会,是池张敏感。这之后程淮山抛出的问题则完全是赤/裸的攻击,让池张渐渐拒绝开口说话。
整段采访的后半部分进行得很不顺利,因为存在大段的空白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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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圈几年,步蘅从没跟过这样僵滞的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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