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军人的尊严（2/2）
姚琴的眼泪从眼睛里夺眶而出，她猛然转过身，怒视着那个缓缓靠近的鬼子，随后张开双臂，身体向后一仰，在炙热的阳光中，犹如陷入云端的天使，消失在山谷茫茫的云雾中。
山顶上顿时一片寂静，冲上来的日军呆呆的看着这些年轻美丽的生命消失在山谷中，惊得说不出话来！
“啊！”
悲痛，伤心，愤怒，无奈，痛恨无数感情瞬间涌上心头，杨成峰感到一股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要挣脱肉体的束缚，迸发出来。他挥舞着那只已经开裂的的枪托狠狠砸在一个日军士兵的脑袋上，直到将这只枪和对方的脑袋一起砸的稀烂。
“碰！”
一声枪声响起，杨成峰顿时觉得自己膀子被重重的砸了一拳，脚下一个不稳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恍惚中，杨成峰又看到了姚琴，那个身材娇小的少女，追在自己的卡车后面，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他伸出手，想去拉她一把，然而两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远。接着，他来到了那座山顶，再一次看到了姚琴的笑容，那么甜美，那么可爱。他想上去抱住她，什么民族大义，军人气节都已经顾不上了，他只想拉住她，抱住她。但是她却张开双臂，像一个即将升天的天使，逐渐远去，逐渐消失在天空中，消失在那绚烂的骄阳中。
杨成峰试图追上去，他越过那高高的山顶，然而一切都消失了，他觉得自己在下坠，飞快的下坠。然而他并不害怕，心中只有无数的遗憾。不是那些驱逐日寇，恢复中华的豪言壮语。而是未能和那个女孩子牵手的遗憾，未能和她多说上几句话的遗憾。
他仿佛又看到了姚琴，看到了那张羞涩的脸庞。而内心的冲动让他恨不得立即扑在她怀里痛哭一场。
杨成峰猛然坐了起来，狼狈的喘着粗气，脸上带着无尽的悲伤。
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行军床上，闷热潮湿的空气中还夹杂着血腥的味道。而自己被枪击中的肩膀已经被包扎好了——这起码说明他还在中国军队的地盘，不然鬼子是没有好心到帮他包扎伤口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又浮现出姚琴那个女孩的身形，而同时，心也痛的犹如刀绞。
“你醒了！”
一个浑厚的男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杨成峰急忙转过头，就看见萧天河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连长！”
杨成峰习惯性的要起立敬礼，只是一动，浑身上下哪里都在疼。
“躺好，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不用起来！”
萧天河从一旁搬了一个小马扎在旁边自顾自的坐下。
“我记得我当时应该冲在前面，然后，我中弹……”
“是周排长在进攻前通知了连长，连长怕你有什么闪失，赶紧带着全连去增援，正好把你救了。还折损了不少弟兄！”
没等杨成峰回忆完，萧天河旁边的警卫员周士明就开口了。
“行了，就你话多！咱人手现在不够，你先出去帮忙，我和副连长单独聊聊！”
萧天河命令道。
“是！”
周士明只好一敬礼，转身跑了出去。
“英国人挺周到的，这里还专门修建了一个半地下的战地医务所。”萧天河苦笑着拿出那本林雪风“手绘”的《战地医疗》：“我们帮你包扎了一下，38师来了个卫生员给你做了下紧急处理，应该没什么事情了……”
“连长……”杨成峰一脸悲痛的说道：“我们冲出去的人还剩下几个？”
萧天河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包括你和老周在内，7个人！”
“我们当时一共71人，就活下来这么点……而且，一个人都没有救出来！”杨成峰顿时潸然泪下，心中又想起了那个娇小的女性身影。
“你先休息吧，鬼子可能已经发现我们了，我要去部署防御！”
萧天河刚想离开，就被杨成峰叫住了：
“连长，您撤我的职吧！”
“为什么？”
“我打了败仗，人也没救出来，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命令撤退，那么64个弟兄就不至于白百战死。我们也不会被鬼子发现……”
“你是说，如果再给你一个机会？你会下令撤退？”
萧天河声调一变，问道。
“我……我……我！”杨成峰顿时觉得心如刀绞，他痛苦的抱住自己的脑袋，然后大声回答道：“我还会下令进攻，如果没有人跟我上，我就自己冲。我太感情用事了，所以我不配做副连长，不配当军官！”
“如果你小子当时没有冲上去，而是带着人逃回来，那我会以临阵脱逃罪直接把你枪毙在阵前！”
萧天河恶狠狠的说道。
“我们是军人，要有血性，看到我们的战友，我们的女人即将遭到鬼子的侮辱，上去和鬼子拼这是每一个军人，每一个爷们儿都义不容辞的事情。如果一个军人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他还能做什么？逃跑？坐视？当缩头乌龟？趁早TM滚回家去做鬼子的顺民，别出来丢我们军人的脸！杨成峰，你小子做得对，是个爷们儿该干的，这种时候就别管什么理智别管什么战术，就是要上去做我们该做的事情。人打光了，我来给你填，哪怕死到最后一个人，也要让那些侵略者知道他们这样做的代价。让他们知道这个民族还有会为了保护自己民族的女人和他们血战到底的爷们儿！”
萧天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带着肯定的目光看着杨成峰说道：
“你们没输，这些弟兄们没白白牺牲，他们打出了中国军人的血性！这是我们新22师的第一个胜仗！”
说完，萧天河转身走到医务室门口，停下了脚步回头说道：
“好好养伤，咱们和鬼子的仗还没完呢！这么有血性的副连长，我还等着他接着上阵杀敌呢。”
说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走出医务室，萧天河的目光停留在了一旁正在帮着搬东西的小南京身上，心中又开始有些隐隐作痛。
4年前的南京城，当无数中国军队不顾一切的逃离之后，城里的老百姓，那些老幼妇孺所遭遇的，是这个民族永远的痛，也是他们作为军人永远的耻辱！
“轰”
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接着就看见十几个战士在崔玮的带领下飞奔回了据点，脸上还带着胜利的笑容。
“连长，1号地爆破成功了，大概炸死了敌人一个斥候小组，十几个人，都上天了，我看了，就没有完整落下来的！”
“干得漂亮！”
萧天河冲着崔玮竖了一下大拇指，脑子里开始盘算——被这么一定向爆破后，鬼子一定会派出工兵扫雷，这个时候，用掷弹筒，在他们的扫雷队伍中炸那么一下，应该又能拖住他们一会儿。
不过9连目前的形式也不好，杨成峰那两个排几乎全军覆没，接应他们又死伤了一些人手，目前总人数只剩下139人，作战力量严重不足，而日军已经近在咫尺。可能是遭受突然袭击，担心有伏击，所以并没有贸然前进，而是等待后续部队。
为今之计，只有将英多的部队调来协助防御，才能有效的在这里挡住日军。
萧天河急忙来到通讯班，要他们向英多发出求援信号——那里罗卓英的警卫部队有一个加强连，再加上新38师留下的那个连，再给他腾出点兵力来应该还是可以的。
然而无线电呼叫后，却只得到了一个直接来自于罗卓英的命令：
“阻击日军，战斗至最后一人，不许后撤一步。”
然后，英多方向就再无回应了。
萧天河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罗卓英应该是得到日军进攻的消息后，准备让他们当挡箭牌，自己已经带人跑了。只是不知道是北上密支那还是西进去了印度。
萧天河个人期望是前者，因为那样意味着远征军回国的通路已经被打通，而依靠密支那为防御核心的远征军总兵力依然还有近6万人，背靠中国，还是可以有一番作为的，甚至可以分出兵力来接应他们突围……
与此同时缅北邦平第五军军部
欢呼声，朝天鸣枪的声音从电台里传出，兴高采烈的气氛甚至直接通过电台传到了这里。然而坐在这里的将领们却一个个的充满了绝望的神情，听着一旁的翻译用带着哭腔的语气翻译着电台播出的内容——日军先头部队已经占领了密支那。
第五军主力现在距离密支那还有一天左右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