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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她好奇之下打量过去,先是瞧见凤凰,未及一笑,眼光忽地瞥见座后一人,登时失神,怔在那里,一时忘却言语,手也空在那里,动弹不得。
“是谁来了?”
屋内帘子打起来,苏洛探身而出,亦是一眼认出顾琛。他身形一滞,但见顾琛满身血污,顾不得其他,连忙迎上前来,协凤凰扶他下马。顾忆安这时方醒神,急急奔到跟前,却不敢再靠近,站开两步:“千代——”
凤凰道:“先别问这些,快请大夫来吧,老爷伤得很重。”
不止身伤,更是心伤。那大夫替他把过脉,又开了张调理方子递于苏洛,叹息道:“去城里找个好些的大夫吧。”
一语便是无望。闻之,顾忆安脸色骤白,几欲站立不支,却说不上心中是何情愫,只是颓唐,泪落不下,情寄不去。苏洛连忙扶上她肩头,轻声安慰:“没事的,我这就进城请大夫来,你莫要挂碍。”
岂能不挂碍,那是她生父!
苏洛骑了凤凰的马骑匆匆而去,凤凰连忙接手扶住顾忆安:“小姐,你——可好?”她语态温柔,顾忆安顿时声泪俱下,从未如此不堪之态,尽现于凤凰面前。凤凰一时无言,闻得顾忆安啜泣中断续问:“这,到底怎么回事?是谁……谁做的?”
凤凰一无所知,更不能告知是她们门中人下手,只得摇头。
顾忆安攥紧她的手,几乎要掐入血肉:“爹,爹……”却偏偏不敢去他床前哭喊。一别数年,以为再难相见,心中纵使记挂,仍不得所以,如今如此情际下再见父亲,只觉相隔甚远,潇湘尘土涤不尽,久久走不近跟前。
那煞白的脸庞仿佛近若眼前,轮廓清晰,眉眼分明,毫发毕现。
兀地,顾琛猛然睁开双眼,顾忆安身躯一震,再忍不住,扑上前去:“爹!”
顾琛伸出枯长的手指,眼瞧着是在遏止颤栗,伸向顾忆安的脸,翕张着唇,说不出话。
顾忆安空白着脸,只不住叫喊:“爹,爹!”
似只剩下他二人了。
顾琛却不曾说出话来,只空出一双手,顾忆安将它攥在手里,哽咽着,不安,苦痛,思念,担忧,数年来的辛酸,直压得她亦无言梗塞。
忽地,顾琛瞪大眼睛,呼吸急促,一下一下抽搐着,痛苦的脸似是扭曲,一下握紧了顾忆安的手,再蓦地,松了。一口气提不上来,竟魂归西去。
手却还温热。顾忆安紧握着,揉搓着,张嘴喃喃:“爹,爹,你别睡,别睡了,爹……”却再不见他睁开眼。
凤凰静静走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颈子,鼻息,久久不语。正欲开口,顾忆安忽地一下推开她:“你别说话,别吵着我爹!”
凤凰拼命搂着她,止不住她的挣扎,口中缓缓吐出:“小姐,老爷走了。”
她怎能接受?顾忆安一阵腥恶泛上心头,头晕目眩。才刚见,才刚见啊。她道:“爹从来不会抛下我,你瞧,我这样大逆不道,他都未放弃过我。”
凤凰心中一阵抽痛:“小姐,节哀。”
顾忆安却只睁着眼,爬到床边,怔怔瞪眼看着顾琛,守望这具逐渐冰凉的尸体。终于天色入晚,她未曾点灯,亦不敢点灯,就着黑暗,不敢去触碰他的身体,只呆呆跪在那里,长久跪下去。
凤凰亦不敢轻易碰她伤痛,屏息站在一旁,凝望黑暗中一动不动的人影。
马蹄声近,凤凰心中悬石落定,连忙奔出门外,只见苏洛扶下一位年约四十的中年大夫,赶近跟前,急喘粗气:“岳父大人他还好吗?”
见他连忙就要领大夫进去,她拦住了,道:“别进去。”望着喘气不匀的大夫,道:“劳您走一趟了,但,我们家老爷,已经没了。”
苏洛犹有雷击,趔趄间扶住墙壁,半晌,醒过神来,连忙往屋内冲去。只闻得他在里间不断唤着:“忆安,忆安!”却始终不闻顾忆安应答一句。那种失去至亲的,无言的痛,叫凤凰不由心中如刀绞,月光凄清,她强自镇定:“大夫,请回吧。”掏出一锭碎银,塞进他手中。
屋内只余泪光泛滥,凤凰进了屋,仍是不敢言语,良久,那月夜苍凉的气息直压的人喘不过气,她跌跌撞撞点燃油灯,光线满溢的一瞬间,模糊了顾忆安失神的侧脸。
曾经那样呼风唤雨的人,竟这样去了?不由唏嘘。最终是葬在村庄附近的山坡上,顾忆安身着葛布白衫,披麻戴孝,久久在坟前不肯离去。纸钱冥强漫山遍野,却似虚无。顾忆安一夜泪尽,除去一张凄哀的脸,携着苏拓与苏洛,顶下日晒,再无其他可作孝心。
那苏拓瞧上去较之从前长大了些,虽不明那死去之人是谁,却见父母如此悲思,也一本正经,随之嘤嘤哭泣。见他直跪到膝盖酸麻,不住揉搓,凤凰于心不忍,扶了扶顾忆安道:“小姐,先回去吧。”
顾忆安置若罔闻,纹丝不动。
凤凰叹息一声,拉了苏拓起来,细声问道:“可累了?”
苏拓转目瞧了顾忆安一眼,含泪道:“不累。”说着又欲跪下。凤凰阻住他,对顾忆安道:“小姐,拓儿经不住这番折腾的。”顾忆安一向心疼苏拓,此时却面无表情,瞧都不瞧一眼,只倔强跪着。
凤凰拉苏拓站到一旁树下,道:“你在这儿待着,孝心心中有就好,姥爷他会知道的。”随后近至顾忆安身畔,掏出那块鸳鸯黑玉,递于顾忆安;“这是老爷留下的。”
闻言,顾忆安方侧首眄她一眼,低下头去,木然着脸,端详她手中玉佩。却不伸手去接。凤凰硬塞入她手中,她握着,忽地掏出一块与之相配的玉来,两块玉佩一齐紧握在手,思及过往承欢膝下之时,顿觉悲苦难言。
“以前,爹就总喜欢瞧着这块玉佩发呆,没想到竟是一对。啊,另一块怎么会在你手里?”
凤凰道:“是老爷一位故友留下的。”于是将卓千瑜之事告知,提及如何在山脚下与顾琛相遇,照旧隐去了卓千瑜之死。这才忆起卓千瑜的容貌,想起她虽声色老成,却眉目分明,依稀可辨,想来,年轻时也是极佳的。
顾忆安听罢,心中已知大概。父亲数十年如一日般细心呵护那玉石,情意分明,卓千瑜又是随身携带,想来二人必有情意。凡事因缘际会,有因方有果。她瞧向手心,只见那两块玉佩重叠之后竟合二为一,轮廓镶嵌,无法分离。不及细想,只是忽然悲从中来,终于颤巍巍站起身来。
火盆中纸灰缱绻,顾忆安身子一动,那玉佩随即落入盆中。
“小姐!”
她垂首不语,望着火焰一点一点,时而狂躁时而温吞,吞噬两块乌黑的玉佩,最终将它们淹没在这浅浅的火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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