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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声色地握住了枕边玉箫,继续闭目假寐。那人在窗边站了片刻,似是有些迟疑,半晌才低唤道:“曲姑娘。”曲非烟微微一怔,翻身坐起向那人望去,却见他衣衫褴褛,面容肮脏,却正是昨晚那名神态奇异的乞丐。抬首注视了这乞丐片刻,皱眉道:“你是何人?”那乞丐默然半晌,抬袖将面上污泥拭净,苦笑道:“曲姑娘可还记得两年前在开封城旁见过的林平之么?”曲非烟不由心中大讶,道:“你是林平之?”打量了他几眼,冷笑道:“却不知福威镖局的少镖头为何会打扮成这般模样,半夜偷入女子房中?”
林平之不禁满面通红,讷讷道:“在下也是迫不得已。”沉默片刻,接道:“福威镖局在半月之前已被青城派所毁,在下的父母也被余沧海擒去,如今不知生死……曲姑娘在日月神教身份该当不低,武功亦比我高明万倍。我此次来却是想请曲姑娘出手相助的。”曲非烟淡淡道:“我与你并不熟识,为何要出手助你?”林平之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字字道:“若曲姑娘愿意出手相助,在下必当粉身相报!”语声中已带了些许哽咽。曲非烟见他如此,也不禁微微动容,拨了拨额发,沉吟道:“你是想让我帮忙救出你的父母,还是帮你报仇?”林平之毫不犹豫地道:“自是想请曲姑娘帮我救出父母……报仇之事又怎能假手于人?”随即目中闪过一抹极深的恨意,狠狠握紧了拳。曲非烟微微眯起了眼,笑道:“若想让我出手相救林总镖头和林夫人也并非不可,却是有个条件。”林平之喜道:“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曲非烟抿了抿唇,一字字道:“不管是否能成,你都要放弃报仇,便是你父母已遭不幸也是一样……你可愿意?”林平之身躯巨震,颤声道:“曲姑娘!”曲非烟冷冷望着他,目中满是嘲讽之色,道:“如何?你可答应?”
林平之深深垂下了头,心中如翻江倒海。若不是月前他误杀了余沧海之子,又如何会害得福威镖局满门遭难?福威镖局此劫归根究底都是因他而起,便是曲非烟可保令父母无事,却已早有几名与他情同兄弟的镖师死在了余沧海手中!他与青城派可算是仇深似海,又怎愿放弃报仇?半晌才低声道:“郑大哥、史大哥都是死在余沧海的手中,我当时已对天发誓,定要杀死余沧海为他们报仇……便是姑娘想取我性命,我也绝不会有二话,只是此事却是……”
曲非烟静静凝注着他,暗地里却是心潮起伏,当年林平之虽只是一纨绔子弟,却也曾出言相劝与她,这般算来自己竟是欠了他个人情。此刻见他为父母之事向她这个稚龄女子下跪,又在她那般逼迫之下依然不违承诺,竟也似是重情重义之人。心中暗道:“刘正风广邀天下武林人士来参加那金盆洗手大典,那余沧海多半也会去到刘府。余沧海在江湖上声望不低,若能令他服下‘断筋蚀骨丸’,使青城一派为我所用,却也对将来之事大是有利,却是不知道那余沧海武功如何,我究竟是不是他的对手?但他青城派似乎不擅使毒,若我暗中相算,想来他们也反抗不得!”
林平之见曲非烟神色变幻,不由心中惴惴,思及父母爱护之情,兄弟朋友之义,心中更是一片烦乱,指甲深深扎入了掌心,掌沿竟有滴滴鲜血沁出。曲非烟将一切看在眼中,暗叹一声,心道:“不过是个二十不到的少年罢了,能做到这般,已是殊为不易。”想起前世早丧的双亲,今生那身患恶疾却依自勉力前往北疆将自己托付给曲洋的亡母,终是对这孝悌少年难以狠下心肠,温言道:“你起来罢,你之事我应下了。但究竟能否救到你父母,便看天意罢。”
林平之大喜过望,又向曲非烟深深俯首,方才站起。这原本略显傲慢的少年经此一事,竟似是谦和懂礼了许多。他略一迟疑,又向曲非烟道:“我想加入日月神教,不知曲姑娘能否代为引荐?”曲非烟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日月神教向被武林正道称为邪魔外教,你竟愿主动加入?若只是你担心我不尽心帮忙,却是大可不必如此。”林平之被她说中心思,讪讪道:“我并非此意……”顿了一顿,语声复又转冷,接道:“魔教又如何?那青城派却也是武林正派,shā • rén劫掠之事又做的少了么?”曲非烟默然半晌,道:“此事以后再说罢,想来你父母亦不会愿意你如此。”她不欲令令狐冲二人得知此事,微一沉吟,取出一张人皮面具递给了林平之,道:“余沧海想必会去参加十日后衡山派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典,不若你先以此面具隐藏身份,七日后我们在衡阳的回雁楼相见,可好?”林平之虽是心急如焚,却也不敢有所异议,只有点头应下,径自去了。
(四)酒楼恶斗
或是田伯光自知不敌,三人这五六日行了下来,竟是一路无事。令狐冲性子跳脱,仪琳单纯天真,相比之二人,年纪最幼的曲非烟反似更成熟几分。几日相处下来,三人渐渐熟悉,令狐冲也不再因两人是女子的缘故而事事避讳,几乎是将两人当作本派的师妹般对待了。待到了衡阳城外,曲非烟见距刘府已是不远,便向二人告辞。仪琳虽颇为不舍,却也是无法可想。直到曲非烟去的远了,神色仍是郁郁。令狐冲见她如此,宽慰道:“若有有缘,总有再见之日。”顿了一顿,又问道:“不知恒山派的长辈和师姐妹们在哪里入住?我送仪琳师妹前去罢。”仪琳侧首想了一想,道:“我也不知,想来是在附近的庵内挂单罢。”令狐冲道:“既是那般,我们慢慢打听便是。”
两人入了衡阳城,行得半日,令狐冲见天色已然不早,开口道:“此时已过午时,不若我们先寻个地方打尖可好?下午再行寻找恒山派众人也是不迟。”仪琳一向无甚主意,自然点头答应。令狐冲见衡阳城内人声杂乱,武林中人甚多,寻思:“此处不比城外,若让熟识之人看见我与仪琳师妹同桌而食,却是不好。”转口道:“我去酒楼中买些吃食,师妹在此稍等。”看见前方有一栋三层酒楼,上书“回雁楼”三字,门前熙熙攘攘,生意甚好,便提步走了过去。方入大门,却听见一人大笑道:“令狐兄,想不到今日我们竟有缘再见!”令狐冲听得这声音极熟,竟是田伯光的声音,骇然回望,见田伯光横刀坐于屋角一侧,满面俱是笑容。令狐冲不禁暗暗叫苦,心道:“这淫贼竟敢在衡阳城内发难!当日我并未与他通名,他又怎知晓了我之姓名?”田伯光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笑道:“在下虽与岳掌门未曾识荆,但华山派二代弟子能在我田伯光手中走上十招以上的,想来也只有华山首徒令狐冲而已。”
因刘正风金盆洗手大典召开在即,这回雁楼中的客人倒有大半都是武林中人,见田伯光道出自己姓名,顿时一片哗然,田伯光在江湖中声名极是不佳,当即便有人一拍桌子站起,发难道:“淫贼你竟敢到此作案,今日小爷便要你来得回不得!”
田伯光斜斜睨了那人一眼,道:“泰山派的?”那人作道者打扮,年纪却是甚轻,傲然道:“我便是泰山派的迟百城!那又如何?”田伯光笑道:“泰山剑法,非我对手!”手中单刀骤然反撩向迟百城胸口,迟百城未料田伯光竟会陡然暴起,竟是未及反抗,胸前顿时喷出了鲜血,瞪大了眼,缓缓倒在了地上。令狐冲“啊”了一声,抢上一步,却见迟百城瞳孔放大,已然无救,怒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你竟然当我之面伤了这位迟师弟——”田伯光哈哈大笑,道:“世人怕你五岳剑派人多势众,我田伯光却是不惧!”转头向窗外望去,奇道:“想不到你竟还和这小尼姑一同……上次的那位小姑娘呢?”
令狐冲心中一凛,冷冷道:“我又怎会知晓?”田伯光横目一扫,见楼内众人都露出了畏惧之色,一时之间竟无人敢再上前,冷哼道:“真是没用!”又转首向令狐冲笑道:“我今日也不为难你和那小尼姑,只要两位告知那位小姑娘的身份去处,我田伯光二话不说,立刻便放二位离开,如何?”令狐冲寻思道:“这田伯光虽人品不堪,说话似乎却还算数,只是我又怎能为了自身安危出卖朋友?我与他缠斗,令仪琳师妹先行逃走便是了。”拔剑出鞘,道:“若想令我说出那位姑娘之事却是万万不能,我们手底见真章便是!”刷地一剑向田伯光左肋刺去,田伯光亦不站起,抬手一刀便将此招化解了开去,笑道:“令狐兄,你却不是我对手的。”
令狐冲洒然笑道:“我又怎会不知?”骤然大喝道:“恶贼来了!仪琳师妹快快离开!”田伯光大笑道:“想不到令狐兄竟还是个多情种子……”令狐冲怒道:“你口中放干净些!”手中招式更急。
仪琳在门外迟迟等不来令狐冲,早已着急不已,骤然听见令狐冲声音,心中不由大惊,叫道:“是田伯光么?令狐师兄,我来助你!”飞掠而入,持剑与令狐冲并肩而立。令狐冲不由暗暗叫苦,心道:“我拖住田伯光便是想令你逃走,你又回来作甚?”田伯光瞥了仪琳一眼,点头笑道:“这小尼姑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只要你们说出那位姑娘去向,我便放你们两人双宿双栖,可不是最好?”仪琳虽听得懵懵懂懂,却也知道田伯光是在询问曲非烟下落,怯怯望了田伯光一眼,只是摇头不语。田伯光哼了一声,还欲再问,却听见有人在外冷笑道:“堂堂‘万里独行’田伯光莫非只懂得以大欺小么?”随即一点银星自窗外直射而来,田伯光面色微变,横刀回挡,只听见“叮”的一声,一枚银针被他引到桌上,钉入厚重的楠木桌足有寸许,田伯光盯着泛黑的刀尖,皱起了眉,竟是再不看令狐冲两人一眼,自窗一跃而出。
仪琳“啊”了一声,急急道:“方才那是曲姑娘的声音,田伯光追着去了,怎生是好?”令狐冲道:“曲姑娘武功远胜我二人,便是比起田伯光也是丝毫不弱,仪琳师妹毋需担忧。”微一沉吟,道:“此地已无危险,不如仪琳师妹先自行去寻找恒山派之人,我随上去看看。”仪琳心知自己轻功不如,只得点头答应。
(五)前代恩怨
曲非烟在日月神教衡阳分舵内处理了些近期的教务,见时间已算不早,便独身向回雁楼而去,却未料竟在楼内看见了令狐冲、仪琳、田伯光三人。听得田伯光以她相逼二人,不禁心中不悦,正欲展身而入,却见曲洋坐于屋角的一张桌子之旁,正自斟自饮,仿佛看戏一般,曲非烟望了他半晌,心中颇为复杂,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与他,索性出言将田伯光引出,径自向城外而来。她轻功不及田伯光,只一盏茶时间便被他追上,但田伯光却只是远远缀在她身后,并未出手攻击。曲非烟见得左右无人,索性停下了脚步,淡淡道:“田兄寻我不知有何要事?”田伯光上下打量了她片刻,虽仍是颇为无礼,却敛起了神色间的邪色,迟疑道:“姑娘贵姓?可是姓黄或姓郭么?”曲非烟挑了挑眉,道:“我姓曲。”田伯光怔了一怔,道:“曲?”曲非烟心中不耐,冷声道:“你问我姓氏,有何用意?”
田伯光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我的刀法叫做‘飞沙走石十三式’,又称作‘狂风刀法’,却是传自西域塞外。”曲非烟皱眉道:“那又如何?”田伯光犹豫片刻,道:“那日与你过招之时,我便觉得你招式熟悉……你所用的可是桃花岛武功?”曲非烟心中一惊,骤地面沉如水,冷冷道:“你如何知晓?”田伯光见她如此警惕,微微一笑,道:“曲姑娘无须惊慌……若算起来我和你的先祖却是些渊源。曲姑娘可知道宋末时的江湖顶尖高手‘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四人?你之武功,便是传自东邪桃花岛一脉……”曲非烟冷笑道:“我自然知晓,莫非你还与这几位高手有旧不成?”
田伯光面露尴尬之色,轻咳了几声,道:“在下虽是不成材,但在下师父之祖先的确是西毒欧阳锋所居之白驼山的一名管事。”他叹息了一声,道:“当年欧阳锋前辈失踪,白驼山一脉逐渐落没,人才凋敝,许多神妙武功也是失传了,只余下些皮毛。在下那先祖师当初也有幸见过‘东邪’黄岛主与欧阳先生过招,因此也记得一些他的招式路数,结合白驼山传下的些许武技,便创出了我所学的这套‘狂沙刀法’。”
曲非烟奇道:“便是如你所说那般又如何了?数百年前之事,与我又有何干系?”田伯光不禁一窒,面上微红,讪笑道:“我那先祖师在奇门八卦上颇有心得,因此所创刀法中也带了些奇门之道,而我对此却是一窍不通,因此这‘狂沙刀法’也只领悟了十之二三……桃花岛的那位黄前辈学究天人,想必曲姑娘对此一道也是擅长的。”曲非烟轻嗤道:“莫非你还想向我求教不成?”田伯光正色道:“正是。达者为先,若曲姑娘愿意教导与我,我愿以师礼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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