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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倘若漠歌果真是奉了拓跋朔的命令前来,拓跋朔必然也与静竹一行碰过面,以静竹的聪慧不可能不对他说出我先前对漠歌的疑心,拓跋朔又怎么可能派遣漠歌前来接我?所以漠歌的突然前来极有可能趁着拓跋朔近来忙于战事,自顾不暇,截了允祯的来使并冒用拓跋朔的名义前来接我。而拓跋朔也自然并不知我身在何处,是否平安,只怕仍是一头雾水担忧我母子安危!
我心烦意乱地分析思考着,不知不觉已饮尽了手中的茶汤仍不知所觉端着茶盏,允祯伸手将茶盏接了过去,温声道:“我派人送你回去。”
“回去?”我怔怔重复,抬眼便见他静静望我,眸中闪动着恳切的情绪。我确是心动,如果由楚朝出面护我回去自然是最好不过,否则我冒冒然带着两名稚子回返,一旦有何纰漏岂非是绝了拓跋朔所有退路?
允祯颔首道:“对。我会安排亲近侍卫带兵一路护送,保你安危。”
“要走,我得带着他一起。”我淡淡道,平静以对允祯眼中的疑虑,“你布了那个局胜在出其不意,仔细一想便知破绽之多。漠歌初来楚朝,又是孤身赴宴,如何能够在那样短的时间内安排人手混入禁宫内侍之中伺机行刺与你?”
允祯赧然一笑,抬手揉了揉鼻梁,再深深望我一眼。“我也是关心则乱。”顿一顿,又道:“我虽不能肯定那位漠将军究竟是存了怎样的心思,不过宓儿的反应却很有些欲盖弥彰……我以为我对宓儿了解至深,所以才大胆作主。不过……”他说着若有所思得望我一眼,“我瞧着他对你,倒也是忠心耿耿。当时的情形,他若对你存有二心,不会半点防备不设便进宫赴宴。那日我设计擒他,也是险中求胜,倘若他早有准备,只怕非但擒他不住,还会逼他狗急跳墙,对你不利。”
我淡淡一笑,自然瞧出了他眸中的疑问,只是我与漠歌之间的渊源说来话长,我也并不打算细细说与人听,何况说了,他人也未必能懂。想到此刻心底亦不由微微发冷,到如今漠歌的心思只怕我自己也是不能完全猜透的。他许是很近,也许是很远,然而当他跋涉千里来到楚朝见我之时我心底最先涌上的不是欣喜,不是感动,而是隐隐约约的猜疑,那一刻我便明白,即便他的初心不曾改变,我与他也无法再回到初时模样。我的初心早已变了。
允祯犹疑了片刻,问道:“你确定要带他回返?”
我微微颔首,支颐望着前方不远处小案上一尊纯金嵌绿髓红宝麒麟香炉,深深吸了一口袅袅升起的瑞脑香气,脑中顿觉清明。“有些事,我必须弄个清楚。”
我起身缓缓向窗下恪儿的小摇床处走去,俯身望着恪儿黑水晶般熙亮的眼瞳。“恪儿……”我轻声唤他,俯下身去轻轻将裹着他的锦衾拨到一边,再将他抱了出来。
恪儿窝在锦衾中本只穿了一件绣双鱼戏水的湖绿色云锦肚兜,脖颈上几串珠玉挂饰,除去允祯所赠的长命锁外,更有五彩丝绦坠着的护身符两道,却是我去探望姨母时,姨母悉心所赠。手腕与脚腕上各一对纯金嵌宝石镯子,形如云龙首尾相接。手上一对镶嵌红宝,脚上一对却是镶嵌蓝宝,皆缠绕有五彩丝缕,名为辟兵缯。因着春寒未尽,尤其恪儿的体质并不太好,秀莲很快便抱过一件镶丝棉里子的撒花朱锦小褂来给恪儿穿上。那褂子有意做得大了,穿上直能到了恪儿的膝盖处,再套上一双嵌赤金丝虎须,红宝虎睛的琥珀色虎头丝履。恪儿腻在我怀中很是惬意地挣着身子,肉呼呼的小拳头随着口中咿咿呀呀的叫声一下下挥舞着,小脚也是不停地踢蹬,仿佛不知有多欢喜。
“有些事?宓儿,我不想你擅自冒险。”允祯也走了过来,探首望着恪儿,欲言又止。他伸手握住恪儿肉肉的小拳头,轻轻揉着,然而眼神却是渐渐柔了起来,似极了昔日延佑殿前那汪玉带池水,清波微漾,静雅宜人。
我牢牢环住恪儿不甚安分的小身子,淡淡一笑。“你也说了,他对我,始终是忠心耿耿。”
允祯微微点头,然而面上却终是若有所思。“允祯。”我忽而轻唤,然后,清楚地看到他清瘦的肩膀簌簌一震,几乎是立时抬起脸来望住了我,满眼的不敢置信。“宓儿?”
我的手掌在恪儿温软的脸颊上轻轻揉了揉,而后慢慢将他送到了允祯怀中,望着允祯讶然伸手接过,将恪儿抱在怀中,我幽幽道:“目前底事未明,恪儿又还小……我……不能带着恪儿一起回去。”
允祯将恪儿搂在心口,闻言几乎是立刻问出声来:“宓儿你——你是说将恪儿留在我身边?”
他语气中的错愕与震惊不容置疑,我莞尔一笑。“你一定会好好保全我的恪儿,对罢?”我说着微微垂了眼眸,转身走到窗下立着。耳听得允祯跟了过来,我不语,只听他清浅一笑。“宓儿,恪儿是你的儿子。”
只这一句,便足够了。我仰首望他,他微微蹙了眉头。“那……拓跋惇呢?”
我探出手屈起两指在雕花窗棱上轻轻扣着,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轻轻摇头。“宓儿,你跟从前当真不一样了。”允祯自然是明了了我的意思,一时有些恍惚。“不过,我很欢喜你仍愿信我,尽管这份信任已经不再完整。”
不再……完整……
我心头微微一痛,然而却也知他说得果真不错。倘若我能完全信他,便会将惇儿一并安心交代给他,而不是只留下恪儿!我带了惇儿走,倘若能够顺利找到拓跋朔,自然可以再将恪儿安安全全接了回来。可是倘若不能顺利找到拓跋朔,抑或是受人挟制,至少我仍保全了他一条血脉!
经历了这许多事我但明白了一点,漠歌也好,允祯也罢,他们的心意再也不是我能够全盘接受的,倘若拓跋朔因为受了新罗之累自顾不暇,楚朝趁乱分一杯羹,惇儿留在允祯手中,必然是拓跋朔的一大负累!惇儿不是我的亲生子,倘若两国有所纷争,允祯根本不会顾惜他!
可恪儿不同。恪儿是我的亲生孩儿,我知道允祯必然会保他周全,那是一份故人之情,甚至他见到恪儿更会念起我的种种,或许会使一些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许多。不留下惇儿是我的自私,抑或是我潜意识中对拓跋朔的信任作祟,我坚信我一定能够毫发无损地回到他身边,带着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