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骨第三十一（3/3）

正中间的位置，被人妥帖地挂了一副画，若是有人能进来，便会发现，这副画与外面那些画虽说都是一样被挂着，但这一幅可比外间的保存的妥帖多了。

不仅卷轴是用驱蚊蚁的香木做的，就连表面上都附了一层遮挡的轻纱。

而与之相对的，这副画的画面并不繁杂，甚至称得上素静，许是时间久了，边角都已泛黄，略略卷起来，整个画面，只有正中间，画了一个美貌女子。更离奇的是，以那副画的泛黄程度，怎么说也得是许多年了的，可那画上的女子，墨色竟没有丝毫的褪去，配上作画人高超的画技，那女子明眸善睐，顾盼生姿，鲜活地像是下一瞬就能从卷轴上走下来似的。

若是李元芩在场，就能一眼认出来，那画上的女子，正是当年能被称为人间绝色的沈家嫡女，沈贪欢。

已经不惑之年的顾长渊痴痴地看了许久，忍不住拿手去碰，直到摸到冰凉的画布，才猛然回过神来。

这副画是他的生母宫应弦临终前给他的，那时他已经成为了皇帝，宫应弦痴心了顾泱一辈子，也没能得到他的真心，顾泱病故后，她大病了一场，身子也就渐渐不好了，她像是存了死志，都没叫人告知他，顾长渊忙于政事许久没去见她，等察觉到的时候，竟已药石无医。

顾长渊勃然大怒，可宫应弦倒是早就想到了，她把顾长渊叫到跟前，断断续续地跟他讲顾泱当年的事情，讲顾泱当年有多么爱那个叫付司旋的姑娘，讲自己为了能嫁给他不惜让自己的爹爹出面和他做交易，最后宫应弦看着他，落下泪来：“想是哀家当年逼了你父皇，叫我儿如今也不得顺心，都是报应啊……”

宫应弦一连几日都萎靡不振，这会儿倒像是互相有了精神，所有人都猜到了回光返照，顾长渊也不打断她，听她哭了一阵子，又叫身边的老嬷嬷呈上来个东西，道：“这副卷轴，是你父皇费尽千辛万苦得到的，据说把已故的心爱之人画在这副画像上，便能保住她魂魄不散，等你垂垂老矣之后，也还能和她见一面，一道轮回，兴许下辈子，还能遇见。”

她执着了顾泱一辈子，这会儿倒是突然想开了，淡淡道：“你父皇千辛万苦寻来这画，可惜他还能来得及用上，便得了病，倒正好，如今哀家已然要下去了，这东西便也没必要瞒着你了，你若是想要，便拿去，哀家约束了你一辈子，也不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这么一番话说完，她的精神瞧着就又不是很好了，拍了拍他的手，最后又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眼里慢慢聚起笑意，最后道：“渊儿，若是再来一次，哀家定要只求你……平安顺遂……”

执着了一生，到最后，才发现自己这一颗心，原来一直放在顾泱身上，顾泱需要个太子，她就逼着顾长渊学那些他不爱学的，原来到最后，竟也只是做了这么一件或许能帮到他的。

那之后，原本觉得自己像行尸走肉的顾长渊才终于有了人气，他把沈贪欢画在那幅画上，又将画放在了太和殿的密室里，时不时会来看一次，有时看着那幅画，他会突然萌生出一种“如果我现在死了，是不是就能立刻见到她了。”

可是还不行，顾淮君还没有原谅他，还没有答应要做这个皇帝，若是强行传位于他，那就是做了和自己父皇一样的事情，这个悲剧，就停在他这里吧，他的君儿，就该一辈子平安喜乐，哪怕他今日愿意帮那个叫知礼的孩子是为了培养他做皇帝，顾长渊竟也生不出几分不满。

至少君儿他，还愿意记挂着这大梁的天下，哪怕是自己不愿，也还是找了个人培养着。

顾长渊抬起手，轻轻触了下那幅画，虽然墨色看着新鲜，却并不会染在其他事物上，只是摸着不同寻常的画作，入手冰凉一片。

他不知道今日那几个人问空白卷轴是什么意思，不知他们是否知道了什么，可顾淮君已然误会了他这么多年，他也不打算叫他知道真相了，哪怕顾淮君他依旧一辈子恨他，只要李元芩还在，李家就一直会支持顾淮君，他的势力就不会倒。

顾长渊摸着那副画，轻声道：“欢儿，你再等等我，等君儿能独当一面了，我就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