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0 章(河清海晏)（4/4）
“苒苒，给这平衡的画面取个名字吧。”秦无如是说道。/p
苏苒之想了想，掷地有声的说了两个字：“太极。”/p
太极图，分阴阳，生两仪，相生相克，生生不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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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苒之和秦无回到京都小院时，天色已经昏黄。/p
余晖寸寸被黑暗笼罩，在两人脚下延伸出界限分明的明暗对比。/p
街道上的小贩们开始收摊，忙碌了一天准备回家歇息；而灯红酒绿的画舫逐一开始亮灯，对某些富足子弟来说，奢华靡靡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p
同时，跟自己最害怕的国字脸对坐一整个下午的冯唯纲感觉自己已经是条死鱼，搁浅良久，连尾巴都不会拍了。/p
――他都快要忘了自己来找仙长们到底打算做什么。/p
肖隐元表示自己不背锅，他只是习惯性端坐后开始品茶，看棋谱。/p
可是一点都没吓唬过冯唯纲。/p
冯唯纲不止一次拿余光偷瞄肖隐元，心想，不愧是北斗星君之一啊，这气派、这心性，果然非凡人能及。/p
他腹诽的时候忘了自己也不是凡人，反正他的意思就是表示自己比不上。/p
不过，肖隐元和冯唯纲倒是没忘了去张召掌柜开地药膳铺给李老爷子买些清淡的粥汤回来。/p
就算桃仙的桃子有强身健体作用，现在的李老爷子确实一点都不能吃，毕竟濒临老死之人身体承受能力不行，骤然吃大补之物，完全就是虚不剩补。可能会加快消亡。/p
一进门，苏苒之和秦无就察觉到属于城隍的阴气，他们为何而来，苏苒之心里有数。/p
其实，她对李老爷子的命数也挺好奇――按理说，如果对李老爷子的命数不大确定，京都冯城隍一个人来就好了，毕竟李老爷子在京都呆了十多年了，现在已经归京都城隍，也就是冯唯纲管辖。/p
那么肖隐元前来……/p
苏苒之心里隐隐有了个大胆的猜想。/p
她推开门，身上的广绣流仙裙已经在推门的幻化为长靴劲装，身高腿长，随着她跨门的动作，显得腿愈发修长。/p
苏苒之和秦无绕过影壁，穿过垂花廊，两位城隍已经听到她和秦无回来的声音，起身行礼。/p
“大人、姑爷/苏仙长、秦仙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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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定后，肖隐元默默地想，今日大人心情很好――有姑爷在身边，大人笑的时间明显比之前更多了。/p
肖隐元第一次打心眼儿里‘爱戴’起自己的姑爷来。/p
李老爷子吃了小半碗饭，在苏苒之和秦无回来之前就早早睡了，桃树枝桠在太阳落下时就已经回收，顺道还给李老爷子关了窗户，让他睡个好觉。/p
当时，冯唯纲没忍住，还夸了一句“桃仙挺会照顾人啊。”/p
桃仙待人客气，别人夸他他不能不回，于是实话实说：“我这样照顾李老爷子，不及姑爷照顾大人一分。”/p
冯唯纲：“……”他赶紧让桃仙打住别说，他一个小小城隍，怎能在背后听苏仙长和秦仙长的私事！就算只是普通日常照顾，他也得避嫌，至少不能在背后讨论啊。/p
桃仙很快沉默下来，安静的扎根在泥土里。/p
直到苏苒之和秦无煮茶，桃仙才幻化为人形。他发顶别了一根歪曲的树枝来固定头发，手里拄了一根放大版的树枝，看起来年老又和善。/p
桃仙在苏苒之跟两位城隍说话的时候，自己放下拐杖，坐在一边看茶的火候。/p
煮至半开时，桃仙轻巧的拿开盖子，文火细微的声音为这个小院添加了点点烟火气，也将刚刚查看了清、魔边界的苏苒之和秦无重新拽回红尘中。/p
桃仙为茶汤中加了一些自己做的桃丁，还是风干后的，这样可以为茶汤添一分水果气，口感甜香。/p
京都城隍冯唯纲说话时喜欢碰扇子，要么展开扇子扇风，端得是翩翩公子风度；要么就用拇指碾着扇骨，推开后又阖上，眼眸认真，状似思考状态――但这会儿面对一堆上仙，冯唯纲没敢在大家说正经事情时发出声响，只是捏着扇子，偶尔点点自己的嘴唇，然后点头附和。/p
可越听他越心惊，生死簿上给李老爷子写定的命数，居然是去当城隍吗？！/p
肖隐元向来善于察言观色，冯唯纲还没问，他就肯定的说：“是，我这次来，也是因为李老爷子深得淮明府城隍仙韵认可，打算卸任给他了。”/p
说罢，肖隐元看向冯唯纲，他眼睛里分明神色平平，但冯唯纲就是感觉自己看出了诧异。/p
毕竟他们刚来的时候，冯唯纲自己说‘肖老哥不辞辛苦大老远前来，恐怕跟我是一样的目的’――这话没错，两人确实都为了李老爷子死后的事情前来，但、但冯唯纲哪想到李老爷子死后是要当城隍的啊！/p
他还仅仅是以为李老爷子死后投胎到淮明府的百姓家里来着。/p
苏苒之伸手翻掌，属于城隍爷的生死簿随之出现，在她掌心哗啦啦作响，待书页翻动停下时，那一页中李老爷子的名字赫然成了暗金色。/p
苏苒之看着生死簿上的安排，不禁想到早些年肖隐元说自己想要‘辞官隐退’的事情。只不过当时城隍仙韵找不到合适的继任对象，肖隐元只能继续挑起城隍这个挑子。/p
如今城隍仙韵看中了李老爷子，可谓是皆大欢喜：“老爷子跟淮明君私交甚笃，有他们庇佑淮明府，再合适不过。”/p
缘分因果，真是越体味越玄妙，环环相扣，丝丝相叠。/p
看似缘分到了尽头的淮明君和李老爷子，居然又在数十年后成了‘邻居’。/p
今日种下一份‘因’，日后会形成什么‘果’，谁也说不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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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唯纲看着苏苒之手中散发着熟悉气息的生死簿，心里万分惊讶，忍不住要张嘴发出‘啊’的声音――要知道，所有城隍爷的生死簿其实是同一本，只是每个城隍爷能查阅的权限不一样，只能看到自己管辖区域内的百姓轮回。/p
还有一点，那就是生死簿不是说翻就能翻的，得城隍爷端坐于城隍庙内，诚心去‘请’，才能翻动并查阅百姓的轮回往事。/p
也就是说城隍爷一旦离开城隍庙，是‘请’不动生死簿的。/p
苏苒之这一手翻阅生死簿，已然超出了冯唯纲的认知。/p
不过他好歹当了几百年的城隍，在那一声惊叹出口之前，先用扇子捂住了嘴巴，堪堪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眼神中的惊讶完全藏不住。/p
桃仙则善意的对冯唯纲笑笑：“大人最厉害了。”/p
如果在苏苒之召唤生死簿之前，冯唯纲可能还有些担心肖隐元的去处――当城隍多好，没有顶头上司，天庭仙君们的手也不会伸到地府来，只要他们按规矩办事，就能积攒功德，香火鼎盛。/p
但苏仙长都这么厉害了，肖城隍的事情自然用不着他担心。/p
人各有志，他冯唯纲喜欢人间世情冷暖，过不了闲云野鹤的生活。按理说他身处红尘，应该更通晓人情世故，偏生他话多，嘴巴没把门，当年之所以被始皇帝杀头就是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触动了皇帝逆鳞。/p
因此，城隍这个位子简直就是给冯唯纲量身打造的。/p
但肖隐元不一样，他天生‘隐星’出身，最喜欢当布景板――端坐于城隍庙正中间，着实算难为他了。/p
当初要不是为了找到大人，他也不会努力考城隍。如今大人回归，肖隐元自然想要卸任，在大人身边继续当一颗沉默寡言的石头，偶尔能发发光就好。/p
肖隐元始终记得，自己起初不是什么星君，仅仅是大人洗笔池中最普通的一颗石头。/p
墨色是他的外衣，给了他隐藏的机会。/p
后来得了机缘才成就星君之体，肖隐元现在不过是想回归本位，远远的看着大人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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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小院内的说话、翻书声全都消弭，月华悄悄倾洒而下，给小院笼罩一层神秘。/p
李老爷子就是在这时候咽了气――他在睡梦中咽气，无悲无痛，魂魄从躯壳里出来的时候，还很惊讶自己怎么突然健步如飞了。/p
他作为新鬼，难免浑浑噩噩。而那位锦衣华服的冯唯纲城隍不知何时出现，‘唰’一声打开扇子，笑道：“李老爷子，老去后由城隍亲自勾魂，您可是京都第一例！”/p
话音刚落，冯唯纲身后出现一条长路，路两旁一片浓黑，什么都看不清，但有水声渐渐。/p
李老爷子后知后觉的想，可能这就是黄泉了。/p
他、他已经死了啊。/p
李老爷子心中没有遗憾，却还是难免失落――他还没来得及给先生们道谢，他还没有跟追雪道别……/p
他还想着等明日太阳升起，自己扶着桃仙的手下去走一走，跟先生们说些话，再看看追雪。/p
他知道，先生们在十二神女归位的时候，就应该住在九重天上，或者去瑶光星上歇息――瑶光星就是他们曾经一起去的鬼市的地点，而传闻中的鬼市之主，自然是苏先生了。/p
但因为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苏先生就一直留在京都小院，连带着钝剑、功德之笔、十二神女都留在这里。/p
他不过是在先生们出门游历的时候去喂了喂追雪，不过是逢年过节跟先生们一起做饭吃，先生们就陪着他慢慢老去――/p
这份心意，让李老爷子感动至极。/p
李老爷子眼角有晶莹的泪珠闪过，吓了冯唯纲一跳，他赶紧将扇子阖上，说：“你怎么不禁吓呢，这怎么还哭了。别怕，死了没什么好怕的，等你头七过了，就该去淮明府上任，当城隍爷了――别哭别哭――”/p
李老爷子：“……”/p
至于后来传闻说，淮明府城隍爷与河伯大人交情甚好，经常一起对弈于淮明河上。/p
有夜行开船的船夫说，他有一次在雨夜看到河上有两对，一共四人在对弈。/p
还有传闻说自己起夜，月光朦胧下，看到一匹神俊的马载着一位姑娘下凡来城隍庙，可后来有人说那不是马，是白虎……/p
总之，众说纷纭，但都为这个‘魔气驱动力’愈发发达的世界增添了瑰丽的传说与神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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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五百多年后，已经有人发明出‘喜雨第一千六百二十万三千五百七十一号天文望远镜’，专门去观察那北斗中隐藏的两颗星星。/p
根据东方古老的神话传说，这俩星星一颗名为隐元，一颗名为洞明。/p
而那颗隐元星，据说在淮明市这个地方观察才最为清晰。/p
秦无依然习惯穿黑袍披长发，他下床给白虎的碗里添了肉，洗了手后重新上床。/p
薄纱似的月华笼罩在床上两人身上，苏苒之睡衣迷蒙中发出一个单音：“嗯？”/p
秦无神色柔和，声音很轻：“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p
苏苒之呼吸清趋于平稳，她突然想起什么，道：“听闻有一处水域经常出现滔天巨浪，我们起来后去看看。”/p
秦无笑了：“好。”/p
时代变了，河清海晏的盛世早已来临。/p
那些传奇和神话依然存在，钟情此类记载的学者偶尔能听到只言片语，都会忍不住心跳如擂鼓，却还得屏住呼吸仔细听讲，生怕漏听一个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