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2/4)
很多人小时候都曾幻想,自己出身不凡,是星官星宿转世,或哪位皇子公主,遗落民间。倘若都不是,那就只好在出生来点异兆了。
肖抑从未幻想,从未敢天马行空。
肖家没地,种不得田。爹爹做挑夫打零工,娘在富户家帮佣。肖抑出生时没有异兆,甚至一生出来,娘亲就把他放下,去喂小少爷——做奶娘是早早定下的,难得有奶水,留给肖抑?太奢侈了。
肖抑靠着大半碗糖水,小半碗米汤养大,因此身形上总比同龄孩子矮瘦两、三岁。
爹爹的死因有些荒诞。
那时家里长年吃不上饭,地里的野菜,树上的麻雀,水里的泥鳅,甚至马厩里的糟糠,都是全家的吃食。
有一天,爹爹上工的地方有免费饱饭,他一时兴奋,连吃数碗,给撑死了。工友们喊娘亲去收尸,娘亲就牵着肖抑去了,瞧见爹爹一张面皮都涨紫了。
娘亲身子也不好,没多久,也去了。
那时肖抑才五岁。
好在婆婆心疼外孙,将肖抑领了回去。
婆婆与大儿同住,肖抑因此寄居舅舅家。
舅舅是屠户,在桥头摆有肉案,每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肖抑不吃闲饭,小小年纪就给舅舅帮工。
做屠夫,每日两样工作:操刀、收钱。舅舅不让肖抑碰钱,于是他就学着跟着,屠牛宰羊,砍刀剁肉。阔切、片批、细抹,生熟肉随便使唤。一身力气和精湛刀法,由此习来。
肖家里往上三代,无一识字,肖抑同样不识字,若非变故,他兴许会是二十年后桥头又一屠夫,衣不离血,浑身肉腥。
肖抑来时,舅舅家只有两位表姊,一位表哥。他待了三年,舅妈先是添了位堂弟,后来又诞下一对双胞胎儿子。
原本做屠户,就不似大家想的,天天有肉吃。好肉精肉是要卖钱的,到了晚上,捡些边角余料,或是卖相不好快坏的肉,一家人开荤。如今家里嘴多起来,肖抑就吃不上肉了。
不仅仅是吃不上肉,舅舅一家在婆婆去世后,起了遗弃肖抑的心思。
肖抑不知。
有一日,舅舅突然提出要带肖抑去郊游。他受宠若惊,又问为何舅妈和堂兄弟不去。
舅舅说家里去不了那么多人,舅妈和哥姊还要带孩子。再则,想着肖抑从未出去玩过,让他也独享一回。
肖抑十分愧疚,想着郊游回来,在家里里外外定要再多做事。
舅舅领着肖抑,出门前还给他换了套新衣裳。这是肖抑第一次穿没补丁的衣服,怯了半天不敢穿,跑到湖里洗了个澡,一边洗一边笑,洗完了才敢穿新衣。
穿上那一刻,他又笑又哭。
舅舅雇了辆马车,自个先蹬上去,喊肖抑上来,他一直不敢上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能坐上马车。
舅舅烦了,开口骂人,肖抑才小心翼翼地爬上去。进了车厢,发现内室“富丽堂皇”,顿时手足无措——其实现在回头来想,当时的车厢是很朴素的,并无内饰,只两个素色靠枕。车也不是好车,封车窗的钉子都钉得不齐。只不过肖抑日日所处的环境肮脏恶劣,一刹那到了干净整洁的地方,如开天眼。
极不适应,他的自卑和不安全从心头涌上来。
肖抑把手在衣角上反复擦拭,才敢扶着木壁蹲下来。
是的,他不敢坐,怕弄脏了厢内地面,一直蹲着。
途中,他好奇过车窗为什么钉死了,因此瞧不见外头风景,不晓得到哪了。
但转念一想,许是有钱人用的车子就是这样的,窗户封死紧密挡风,不像他家纸糊的窗子,冬天风一吹就破,嗖嗖往里灌。
走了许久,不晓得时辰,舅舅问肖抑渴了没,给他一壶从家里带来的水。
肖抑举着葫芦咕咚灌下,就不醒人事了。
醒来就在深山老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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