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2/2)
他一手扶着车壁一手抵着胃,可连哼都不敢哼一声,他怕师傅听见动静掀帘子看到自己要死不活的样子会不做这笔生意了。
可以说这辈子没吃过这种苦,也可能是罗承嵇惯得他过于娇气了,做过难民幕天席地睡过,吃过馊了的生虫的饭食的人竟会觉得坐在马车里遭了天大的罪。
短短几天,他比一个月前解毒时还瘦得明显,脸颊凹陷进去,煞白煞白的要不是喘着气儿,活像个死人。
马车师傅每次看见他都欲言又止,最后化作长长的一声叹息。心里想银钱不好赚啊,拉的都是什么人。
谢六归没在意他的看法,只想快一点到达京城,有个人在等他。
紧赶慢赶终于是到了,谢六归不知道乱葬岗在京郊的具体什么位置,只得在京郊下了马车找到一户人家询问。
“老伯,请问你知道乱葬岗在哪儿吗?”
在树下歇息的老伯掀开眼皮打量他一阵后晦气的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从鼻子里哼了声转身离开了。
谢六归碰了壁也不气馁,问了好几个人才有个中年汉子给他指了路。
“翻过前面那座山头就是了,”
“多谢,”
“不过最近乱葬岗不太平,有官兵守着你还是别往前凑。”中年汉子好心提醒他,“想必你是奔丧的吧,瞧瞧你,伤心归伤心,可别把自己身子弄垮了。”
“为何有官兵?”他从来不知道官兵会看守乱葬岗,
乱葬岗本就是丢弃无人认领的尸体的地方,没事都没有往前去。
“还能为什么,”中年汉子小声说,“那位就仍在那儿呢,唉,这一生也是憋屈,死都死透了,还被人看着,也不知上面的怎么想的,难不成怕他诈尸起来抢自己位置吗?”
谢六归冷笑,罗承嵇就这么惹得他忌惮吗?死了都不放过,坏心的人岂不是一辈子活在罗承嵇的阴影之下。
做得出处置功臣的事,就该有些魄力鬼神不侵啊,现在算什么。
谢六归翻过山头,远远看见一队禁军守着,他要是上前去抢,可能还没走进,就被当成歹人当场射杀。
他就窝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企图在守卫最薄弱的时候能不能拼一把。只不过没等他有动作,那一队禁军就都被撤走了。
得了机会,他几乎是跪扑到乱葬岗边上,尸体腐烂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嗅觉,各种苍蝇蛆虫乱飞乱爬,他捂着嘴干呕,可强忍着臭气熏天找遍了整个乱葬岗都没看见一具焦尸,哪怕一个和罗承嵇身形相似的都没有。
一个念头闪过,他颤抖着手甩开手中的泥土。想着一切可能,罗承嵇没死,都是小皇帝和他做的局对不对。
可他还没惊喜够,刚刚离开的禁军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一人剔着牙老大不愿意的抱怨道:“咱们禁军不是守护皇城的吗?做什么劳什子的守尸人。”
“什么守尸人,摄政王都烧成一把灰了,连个全尸都没有,咱们啊,顶多算个守灰的罢了。”
谢六归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他躲在一棵大树后边偷偷打量才发现他刚刚没注意到的一个瓷罐,大盛极少有人去世会选择火化,但还是有人与大众不同,因此他认得这种罐子就是专门装骨灰的。
所以他期待的根本就是自己的幻想罢了,罗承嵇就在他眼前,自己却没认出来。
高出他那么多,身板子强壮得不像话的人居然被装在一个小小的罐子里。
伤心到极点,他终于找回声音,极大的抽了几口气,守在乱葬岗的禁军们听见声音纷纷拔刀围过来。
“谁在哪儿?出来!”
谢六归不想跑了,罗承嵇常说自己是他的命,他苦笑,“你又何尝不是我的命呢。”
他就瘫坐在大树后边,围过来的禁军一大半是在宫里见过他的,各个面面相觑,都说谢侧妃无情,定是眼看摄政王失势跑了,可如今人回来了,还在摄政王的骨灰跟前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