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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段时间,我差不多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干了。
当年我被崔发生弓虽.暴,被毕波放手,被我妈毒打,被陈剑抛弃,我都没有哭得那样伤心过。
我见不得我喜欢的人受苦。
欧阳师和我一样煎熬。几乎这个礼拜他的头发已经白掉大半。发际明显向后推移。眼里隐约有泪光。他比我坚强,他至少没有在小棉面前掉下一滴泪。虽然他的眼睛里总是有亮晶晶的水壳,随时会破,随时倾泻。但他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不能哭。不是哭的时候。
稍后的一个礼拜,小棉突然精神好了一点。有时会抱着我说,小薇,我想喝皮蛋瘦肉粥。
欧阳师会带一些补品,各种各样的维生素,阿胶,补充体力和能量的口服液。小棉很乖,很配合,即使不饿也会吃上几小口。
可是她经常会望着一个地方发呆。看书总看一页,喊她有时也听不见,不知道她的小脑袋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她尽力表现得很振作,只是为了不使我和欧阳师失望。
戒毒所的设施很好,连小棉穿的医院病服都是干洗消毒的。两个人一间房,另外一张床是空的。她坐在她自己的床上,我坐在对面,每次来之前都觉得有满肚子的话要和她说。一见到她,我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当我试探着提起以前的事情,小棉就很不耐烦,很抗拒,似乎不高兴回忆那些,但她还是能礼貌婉转地岔开话题。或者叫我去帮她买吃的,或者直接说累了,想休息。表情很平静。虽然时不时还是会毒瘾发作,模样扭曲,注she镇定剂以后,睡去,再醒来,又若无其事。
我们都以为小棉能熬得过去。
可是我们高估她了。
毕小棉最终还是输给了她自己。
她在卫生间里用修眉毛的刀片割断了静脉,然后又走回床上。地板上有她的血,三五滴,七八滴。不连,不是直线,也不是曲线,好像钢笔水甩在墙上,星星点点。她选择了离开。她用血在卫生间的瓷砖上写下一个大大的铁字。她还是聪明的,她起码知道锋的笔画多。
我没有去送她。
她没有什么朋友。
她走了除了我和欧阳师以外,也不会有什么人心疼或者难受。最多日后被人作为反面教材,偶尔提及,听的人无非哦的一句,便没了下文。唏嘘或者感慨,都是做做样子而已。
没有人真的心痛。
她活着的时候,她最爱的男人都不珍重她,她死了,也没什么人会在的清明或者新年去看看她,无论如何她都算不上一个有福气的女子。女人就是这样,生得美,便不安分,一意孤行,在情场里翻飞起舞,得到那么多的爱慕,她都一笑而过,可是当她受了一点挫折,便觉得全世界的天都是灰的。
我不去送她。这样我永远以为她还在。她藏起来了,躲在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自己平淡地过日子。说不定哪天她高兴了,就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又冒出来。
她会打电话给我:
小薇,这世界是男人的,而男人终归是女人的。
小薇,帮帮忙,言七说送我一部手机答谢呢,你别死心眼。
小薇,我们去喝酒啊,我们去泡帅哥。
小薇,我要去北京了,我要和我爱的人远走高飞。
小薇,来北京看看我好不好。好不好吗?人家想你呀。人家闷嘛。来吧,我给你报销机票好不好?
小薇,这件jorya太贵了,我不买了。是啊,铁锋是有钱,可是我爱他,我不舍得花他的钱嘛。
小薇,他不要我了。
小薇……
这些都是她说过的话。
都是。
我不能闭眼,一闭她就自动跳出来,全部是她的音容笑貌。她是怎么舍得割自己割得那么深的呢?不会疼吗?多疼啊,平时走路时间长一点她都喊脚痛,她怕疼怕痒。她那么娇气的人。
平时拔牙都哭上半天的毕小棉,是谁给的她这样大的勇气?毁灭性的勇气。
一定是绝望到了极限,一定是生无半点留恋。人只有在觉得自己没什么希望了的时候,才会变得特别狠心。
我爱她呀,欧阳师也是爱她的呀。可是我们这样努力地爱她,她都不稀罕。她最稀罕的那个人不爱她,她也不爱自己。倘若她爱自己,一定会打扮得漂亮一点,头发梳得整齐一点,或者涂点口红。那么贪靓的女人居然这样邋遢地就去往另外一个世界。
那不是一个值得的男人。
现在说值得不值得已经没有意义。小棉再也回不来了。她也听不到了,看不见了,我拉她的手她也没反应了。
我的心,生疼生疼的。
我对着墙壁大哭。我一想到她不在了就哭得几次昏厥过去。内心如一个不可测的深渊,把小棉扔下去,没有半点回声。
小棉火化以后,安葬在黄土坡附近的公墓。言七代我送她最后一程,摆了雪白圣洁的马蹄莲,那是她最喜欢的花束。墓碑上居然是她以前在欧阳师那里上班的工作证上撕下来的照片。黑白的。她在照片里,戴着漂亮的假发,调皮地笑着,她那雾一样的大眼睛,温柔而无辜的注视着这个动荡纷乱的世界。
她解脱了。她只身上路了。
毕小棉,我在昆明惟一要好的女朋友,就这样抽离了她的手,就这样悄悄在我的生命里全身而退。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梦是凉的。
谁允许你别我而去
说没就没了。什么都没了。我开始怀疑,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所有的荣辱成败,是非功过,最后都一笔勾销,不留痕迹,只剩一捧灰。人生如寄,一切都是暂时的,人最后还是什么都带不走。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我开始有幻觉。总是觉得小棉在车水马龙的街对面喊我。可是我回头,四下张望,什么都没有。
切水果时斩到手,恍惚中,脖子后有风,小棉好像在我身后吹气,她就喜欢这些小动作。
指甲裂开一半,血马上涌了出来。我把手指放在水龙头下面冲,任冰凉的凉水淋着,淋着,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