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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七踉跄地走近我，塞了一颗东西到我嘴巴里，特别的苦，然后命令似的逼迫我，吞掉。

我用舌尖抵住药丸在牙根，不动声色的喝水，假装已经吞下。

言七非常满意地拉起我进了里间。光线非常弱，灯光调到最暗，鬼影闪烁，一屋子男女群魔乱舞。

我扭头的时候轻轻吐掉。然后别转脸孔，随着音乐节拍摇头。这套路子我太熟悉了，我是坚决不沾这些东西的。我曾经在一个小房间里，和各式男女鬼混在一起，烟雾缭绕，他们每个人都吃大麻，甚至扎针，我给这个端个茶那个倒个水，帮他们买外卖拿盒饭，但是我自己是不沾这些东西的。无论软性或者硬性，不是出淤泥不能染，我没那么高尚，只是我比任何人都明白，那个东西不能碰，一碰我这一辈子就毁了。我实在见过太多把自尊踩在脚下的男女，见人见狗又跪又拜，只为得到一丁点白色的小粉末。

人活到那种地步，就不叫人了。垃圾。

我没钱。又没人供给我。想堕落，也要量力而为吧。堕落也是需要资本的。

嗨的时候大家神智都是不大清楚的。嗨也分真嗨假嗨。有的人嗨了以后喜欢一言不发，自己找个安静的角落慢慢摇，有的人则嗨了以后话特别多，到处找人拉住聊天，很招人烦。有的人嗨了以后会歇斯底里，甚至会大哭或者大笑，真是千奇百怪，什么场面都有。

我对这些很是精透，毕竟没吃过猪肉也见过肥猪跑。我也是见识过真正大象的，一般的猪鼻子插根大葱在我面前是蒙不过去的。

有人好色，有人好赌，有人好毒。

每个人的爱好不一样。

我的爱好就是发呆。

言七几分钟就要抬头看看我，看见我一直在他的右手边，就尘埃落定地继续摇。他们的大单已经买过了，时间已经不早。

我非常疲倦，甚至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言七的朋友走过来，伏在言七耳朵旁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从一个纸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邮票，言七就把图案的那面贴上舌，闭紧口。

转头问我，来不来。

我摇头。

他微笑，你不放心我？

我点头。

他气得笑出来。很虚弱的笑，很勉强的笑。

坐近我身边，沙发塌陷，一只手强硬地捏住我的嘴巴强迫张大，一枚邮票放入我口腔，然后警告我，别吐，好东西。从日本带回来的，暗爽。

黑暗中他戒备地盯住我，生怕我耍什么花样。看我没有动，才松弛下来，拉住我的手一起摇。

音乐声音渐大。震撼的节拍响彻耳际。我开始模糊起来。很轻微的快乐泛滥上来。

呀，身体开始飘。我好像没有脚，在天空的云朵里，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却又非常的舒服。手心里全部是汗。

我置身在一片森林里。有很多很多的精灵。我走了太远，千山暮雪，找不到回去的路。眼前通红通红的大片的棉花糖。游弋的姿态蔓延开去，腥甜腥甜，大颗的砂糖粒。

我一个人踩着脆弱颠簸的高跟鞋，转身，裙摆抖成一个浑圆的伞状。漫山遍野都是小蘑菇，点点星星，不似人间。没有伴，我并不孤单，真的没有人值得，没有人值得我陪他吃苦，我陪他上路，我不想把我的世界强加给别人，那需要勇气。怎么样的感情，简单的想法，在我看来那只是一个笑话。

我不想再要。我什么都可以放下。我和精灵一起采蘑菇，围绕着篝火的一起跳舞，心里不再有任何疼痛。全部是笑脸。那些我无法控制的事情，我终于学会死心，不再相信言不由衷的话。然后我的眼泪大面积的疯狂跌落。

为什么要哭。那么开心，为什么要哭。我连眼泪都主宰不了。在这个短暂的虚拟世界，我以为我是有力量的，可是我错了，我发现，我还是无能为力。

言七和我说话。他很讨厌。

我非常非常享受，不想说话。也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只想就此轻轻地摇，音乐不要停，世界真美丽。

我坐在沙发的把头，一个人，低头，用不上劲。言七坐上我的腿，摇晃我的肩膀，我随着他的力量不停地摇头，不停，不停。头发疯狂散乱摆动。发稍打过我的脸，有一种默不作声的疼。

那种感觉，下陷，下陷，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流淌着快乐因子，快乐得无以复加。真的，有些快乐是身体说了算的，语言太贫瘠苍白，没有分量。

终于世界戛然而止，音乐骤停，崩溃的感觉侵袭了我。华丽丰盛的梦境总是有打碎醒来的一霎。

散场了。

夜店是另一个世界。那群人渐渐作鸟兽散，各自分头行动。回家的回家，找地方继续嗨的去找地方，电话声音不断，昆明话连绵不绝声声入耳，我仿佛如世界末日一般惶恐不安。

很恶心，想吐。但是胃里空空的，酸水和胆汁一起往上涌。恐怖。

漫天遍地一派银白，素裹着干燥的棉花，飘来荡去。道路松软洁白，两边的树挂晶莹剔透，我的世界冰天雪地。

言七说，昆明已经二十年没下过雪了。

二十年了，我也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二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