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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师基本没怎么动筷子，倒是不停地自斟自饮。

我瞟了他一眼，喂，老大，你怎么不吃。你再照顾我的胃，我也一人消灭不了这些东西啊。

你吃你吃。我总觉得，这饭店里的东西，除了酒以外，没什么是干净的。

晕。原来他打的是这个小九九啊。

他笑呵呵地点了一首歌《宝贝对不起》，操着他那破锣一样嘶哑的嗓子在喊：

怕你多情，怕你多情，怕我不忍心。

雨下不停，雨下不停，心情也不定。

一千朵玫瑰给你，要你好好爱自己。

一万万句对不起，离开你是不得已。

宝贝对不起，不是不疼你。

真的不愿意，又让你哭泣……

他还跟不上拍子，歌词吐字不清。终了还厚着脸皮问我，你怎么不给我鼓掌？难道我唱得不好？

哼。我用鼻子发出个单音节。

这在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他已经很低声下气了。我明白，我再不给他台阶就真说不过去了。

那一餐吃掉他人民币一千一百大元。

聪明人做聪明事。

其实我转念就觉得自己犯了个逻辑的错误，他这种出来走江湖的男人，自己随身带着梯子，即使没有台阶，或者别人不给他台阶，他梯子一放，就咚咚咚地自己下来了。

无须任何人的关照。

一点点无心错

言七。

我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质的转变的。

一九九九年。新年。腊月二十九在夜店里遇见言七。他们那堆小开们各个挎着女朋友，扎在一起喝酒跳舞。当时他们在吃一种粉色的小药丸，从tái • wān带过来的，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红心。

这东西我当然知道。每个酒吧都有专门从事卖药的。那时的行情是一片一百至三百不等，劲越大越嗨也就越贵。吃过以后会很开心，不停地随音乐摇晃脑袋，想停也停不下来。等待药劲过去，恢复正常，虚脱一般筋疲力尽。

我和言七已经算很熟络了，经常迎面遇见点头打招呼，有时我还有送酒给他。一般情况都是他做东请客。我有时自做多情地想，昆明那么多夜店，为什么他单独只来这一家，也许是想看得见我吧。

可是我并不好看。

我知道。我充其量算平头整脸五官清秀，与漂亮根本搭不上边。

他看上我什么？

但凡是任何人，对没有得到的事物总是无法割舍，不是吗？

他喜不喜欢我，或者喜欢谁，都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我不必内疚或者负累。我的心，早在那个情人节，被那个叫陈剑的男人清空了。我已不能再去随便交付我的任何一丝感情。我要先还清赊欠的债才可以过活，我连一无所有的资格都没有。我是个感情上负资产的女人。

但是每每回头，无意遇见言七巡视的目光，他总是在人群里试探地找我。他也总是能找得到。四目偶尔交集，再装做漫不经心地移开。

这就是猫和老鼠的游戏。

把左手和右手紧握交叉，手指没有感觉，我一年四季手指冰凉，有时签名的时候要呵一口气暖暖手才写得出字来。

昆明的冬天，并不比沈阳更温暖。

一九九九的冬天，没有任何预兆，突然下起了雪，鹅毛大雪。

言七说，昆明已经二十年没有下过雪了。

那晚收工以后，言七他们那伙有几个人还没有嗨干净，要求加时加钱。我想了想，只留下两个服务员，其他人下班，从外面把正门锁好。

我们店的设施绝对一流，隔音非常的好，街上几乎听不到什么声响，不会扰邻，不必担心投诉。

我坐在吧台，双手围在一只盛满白开水的玻璃杯上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