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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铃声大做。这部电话快有一百年没响过了。

是他。

他不说话。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吐了出去，然后轻描淡写的说，陈剑，我最近认识一个男人，他说他愿意娶我。

他很意外，不是开玩笑？

当然不是。

喔。

这下你好了，终于摆脱我了。我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了。然后我听见电话那端有女人的声音，他急急地对我说，你在家不许动，我马上到。

电话挂了。忙音传来。

看，他还是那样的霸道。说话还是命令的语气。我似乎是他的一枚小卒。他举手，我的命运被控制在他的手指间，被他筛选，颠簸，流离，任他安放。

他终于来了。我远远听见他按遥控锁车门的声音，短促，凄厉。

我的房门早已经打开。

我坐在沙发里，以最舒服的姿态。眼角看见他径自进门，手里还拿着一只玫瑰，无端地难过起来。

他坐在我身边，关闭电视机的电源。把玫瑰塞到我手里，轻轻地说，情人节快乐。

喔，我的天。情人节。

那是我人生里第一次过情人节，在那样狼狈的气氛下。

我不说话。

他也不说话。

对视半晌。他终于忍不住问，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不在的时候认识的。

在哪里？

我歪着头想了想，在咖啡店。你不要我了，不接我电话，不理我，我难受，一个人去我们经常去的那家咖啡馆喝东西。那人坐我对面，请我喝酒，反正你也不管我了，喝酒就喝酒，就这样认识的。

他的身体明显的塌陷，背抵靠在沙发的扶手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他憔悴了，苍老了。那个姿势，好似在迎接着一个巨大的打击似的。

你对不起我。他眼里是哀怨的火。

我没有，如果说有，也是你先对不起我。我抗议。

他别转脸孔。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我知道他的内心一定和我一样非常不平静。

喔，我的陈剑，我差一点就打算招了，我想告诉他不要怀疑我对他的忠诚，我没有对不起他，我一如既往地喜欢他。

但他又转过脸来。

小薇，你是对的。他舒缓地说。

恩？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吗？我破产了。我在泰国的投资全部成了泡沫。我完了，倾家荡产，一无所有。

金融风暴，索罗斯，一系列的名词术语在我脑子里闪啊闪。我明白了，我这些天看新闻，看见香港有人跳楼，因为负资产，泰国经济瘫痪。我曾经以为那么遥远的事情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没想到，我喜欢的人却栽在里面。

那时陈剑还年轻，开篇过于顺利，人难免自负起来，他还没有想到分散投资才保险。

结果一败涂地。

他什么都没有了。车子，房子，现金。

这些话扎在我耳朵里。我隐约的疼，感同身受，因为我觉得他和我说这些是鼓足很大勇气的。他本意是不想我知道这些的。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那么不轻易认输的一个人。

我是个废物。我对他的人生没有半点帮助。我要脑子没脑子，要钱没钱，我什么都给不了他。那种感觉，好像瓢泼大雨洒下来，他既不打伞也不躲避，就那么任其淋着，淋着，淋着。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浑身湿透，却无能为力。

他什么时候走的我并不知道。

我回过神，房门开着，过堂风，凉丝丝的，打在脸上有一种默不作声的痛。

茶几上烟灰缸里有熄灭的烟头。

我颤抖着，拣出一个半只烟，手抖啊抖，就是点不着火。原来打火机没有汽油了。我起身进了厨房，啪地一声扭开煤气，火苗瓦蓝瓦蓝的。我俯下身，逼近火苗，终于点着了。

被呛到，逼出眼泪来。

我开始疯狂地拨陈剑的号码。他又犯老毛病了，死都不接。还按断，话筒里传出你拨的用户正在通话中的提示。

我不死心。继续拨，他继续按。奇怪，他也不关机。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电话通了。我听见自己的回音。他终于不舍得挂我电话了。我有一肚子的话要对他说。我必须要说，再不说，恐怕就没机会了。

陈剑，我要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仍然喜欢你。我愿意和你一起扛。真的，你别不要我，你不要我了，我怎么办？我不但要陪着你，我也要你陪着我啊。你是我这一辈子遇见最好的男人。请相信我是全心全意的喜欢你的。真的，只要人在，只要活着，你一定会东山再起的。你一定会的。

说话啊，陈剑，你说话啊，你别不理我。

我已经哭了，而我却不自知，贴着话筒，浑身发抖，声音断断续续的，泣不成声。

我可以等你！我朝电话大声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