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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的重金属磨合的声音,我抬起头四下张望,在我前后左右百米开外的地方,到处人头攒动,铁轨如一条冰冷的河流,我在河里游走,他们都是岸上看客,幸灾乐祸的看客。而我是一叶漂泊的小船,无知的顺流而下又逆流而上,不知道前方什么时候有岸,不知道有谁将我摆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浪打过来,我就沉没了。
我回过神来。
火车拉着汽笛,逼近。距离我只有一公里不到,速度非常非常非常慢,火车上的乘客拉开窗子,全部探出头来参观我。我是在动物园吗?
我蓦地反应过来,天啊!站起来,飞快地逃一般地跳出铁轨,刚刚跑开,火车已经停不下来地碾过我刚刚的位置。
虚惊一场,拣回一条命,哦不,是两条。后来才知道,是三条。
人群如某一处的早市散去,空荡荡的,只听得见钟摆的声音,地上一片狼籍。
我没有寻死的信念,我曾经以为自己很勇敢,随时可以选择结束自己,但是那一刹那我明白,我不舍得的。
在人们诧异的目光和情不自禁的指指点点之中,我穿越马路,双脚踏回地面。
阻止行人横穿铁路的栏杆慢慢抬高,车辆顺序穿梭,行人南来北往,我还是维持那个姿势,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手指按在已经不算平坦的小腹上面。
不抬头就好了,低头走自己的路就好了,而我偏偏抬起头,撞见毕波的眼神,那眼神是我不熟悉的,是非常复杂缤纷的。我们隔着半条马路,我恍惚记起,他老爸在铁路站点旁边开了一家汽车美容店面。
我盯着他看,是俩俩相望还是俩俩相忘?
终于他转移视线,别转脸孔。他不再看我。他在想什么?他刚刚如果看见我即将被火车撞得粉碎,为什么没有上前喊回我的七魂六魄?
我想我无法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情。太乱了,也太累了。明天还要上课,还要打扫卫生,还要补习,还要应付老师和我妈的嘘寒问暖,太累了。
天色一点一点暗淡,而我居然无师自通地吹着不成调的口哨,边走边吹,边吹边掉眼泪。
第二天我没有去上学。
我一个人买了去盖县的火车票。我两手空空,一路上只顾睡觉,但实在没有睡熟。
这个时候谁肯拉我一把,教我怎么做?我要学的事情太多,可是没有人肯静下来,问问我要的是什么。我究竟想要什么呢,我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找到崔发生。
这世界上,算起来,惟一一个算待我好关系亲近的人也就是他了。
我凭借记忆摸回我住的那家旅馆。他们记得我。我很容易就查到了崔发生的身份证,他曾经用它给我开房。那是三个半月以前。
我揣着地址,逐街逐巷的打探。在崔发生的门牌号码前,我居然胆怯。天空扑棱棱划过一群鸽子,瞬间又归于平静。
现在才知道害怕,才后悔。
仔细看清楚门牌上面和纸片上的地址号码完全吻合。
深深屏住呼吸。手举到半空,又放下。最终还是敲了敲。没力气。这个时候不能往回走。已经来了,索性和他说清楚讲明白,也许他有解决的好办法。
没有人来应门。我坐在台阶上,中午坐到日落。靠着墙壁,昏昏欲睡。
斑驳的墙壁,水泥生硬的地面,不时有人经过我身边,踏起灰尘,在光线里飞舞,好奇地看一眼,收回目光,匆匆掠过,我是他们不相干的路人甲。
直至傍晚,脚步声,我听得出,我曾经被锁在小旅馆里那样久,每天竖起耳朵辨认他的脚步。崔发生蹒跚着粗重的身体,拎着很多袋子满载而归,在我快彻底睡过去之前出现。
他惊奇地撑圆嘴巴。哦,小薇?海蛎子的口音蔓延开来。
我不再觉得我的名字从他的嘴巴里弹出是一种侮辱。
好像认识已经上辈子的事情。我站起来,随他进门。
到处都是喜气的桃色,桃色是世界上最暧昧最触目的颜色。比红色浅一点,比粉色深一点,比爱情轻一点,比友情重一点。
客厅电视机的上方,一帧和我差不多高的照片,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