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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兀自转在手中摆弄着玩儿,仿佛很喜欢似的,才放下心来,道:“猜着你许是会喜欢,便学了来。”他自是不知道女儿家的细巧心事,只道是坊间流传的传情调子,她既喜欢,他听来又不难,便学了起来。言罢,两人已行至侧峰深处的一片冰湖前。奉宴远远的跟着,忽见一对湖鸟高低飞过,才知道他们这是进入了天萝峰的腹地。自古以来,天萝峰被萝族誉为神女占命之地,鲜绝人迹,只有绮墨爱煞此处湖光山色,总跑上来。走近时,绮墨正忙着穿梭于冰湖岸边的石源上,在草垫上用小块湖石垒出一个圈来。“你这是做什么?”奉宴纳罕的看着她心血来潮的举动,出声问道。绮墨却不理她,径自搬来大小石头在原地垒出一个形状怪异的圈,不方不圆,面朝湖面豁开一处口子。御妃落英此时才看向奉宴,见她出落得出水芙花一般,正是竹粉千腰白,桃皮半颊红。从未想过,当年一别至今,这朵淡然山花竟也绽出惊人艳丽。可无论如何,却仍是不及他心中的万分之一。随之淡淡一笑,转眸又望住那厢手忙脚乱的人儿。奉宴知道他看了过来,悄然稳住心神,不由自主便屏息凝神;又见他将目光移开,终是离不开那抹贵人多娇红,神情一暗,忍不住缓缓几步临至湖边。冰湖倒影,叫她首次瞧清自己三年之后的样貌,再看一眼绮墨,虽不至于自惭形秽,却仍是心湖沉黯。萝族素来崇尚简朴,一切效法山色,又以玄色为尊,便没人注意那些女儿娇俏。后来听绮墨说,山下有句话叫女为悦己者容。加之绮墨生来爱娇,每每偷跑出去,便会弄回许多山下的簪花红绸打扮起来。连带着那段日子她都在意起自己的容貌,尤其是在他面前。小时每逢他们一同在山间玩耍,她总会躲在后头,每逢临水便要照一照。虽然不如绮墨那样总能扮出新鲜花样儿,却也忍不住想要照一照。那时还小,便不知那种心情为何物。可自从他离了族寨,她便不愿再瞧自己的脸。那时,才真正领会了那句俗语的意思。落英番外?绮墨忙了好一会儿,终于垒好一个石头阵。一边拍着手上的灰土石粉,一边笑道:“难得咱们三人又在一块儿,前阵子才刚学了占术,今日得巧咱们三个先试试。”说完抽出腰间的青白玉杖,点向湖面,脚下凌步盘错,绕着石阵飞快走出一个乾一兑二艮七坤八的卦位。随着轻盈跳跃挥动玉杖,面前一望无际的沉静浩渺便泛起微澜。不消片刻,脚下垒起的石围中便盈满了水。奉宴望着一池虚实闪烁的水光,这才明白,石阵原来是一座水卦占池。御妃落英见怪不怪,噙着笑意等在一旁。绮墨足尖一旋,自空中落在奉宴身旁,甫一站稳便拽着她道:“阿宴你先来!”奉宴被她拉得一歪,险些栽进池水里,急急稳住身形才没有倒下。撑起一双大眼看向笑盈盈的绮墨,惊道:“为何是我?你在水中催了什么占?”姻缘占……绮墨心里道,脸上红扑扑的一径巧笑不语。不找个人来遮掩,自己怎好独个来卜这种占。想着,脑海中又闯进那双辣人面庞的锐利眸……心头跟着一热,一股躁意陡升,乱哄哄的惹人心烦,便催促道:“好阿宴,快些试试我这本事灵不灵!”奉宴疑惑的望住绮墨忽而显得有些羞涩的笑意。正迟疑不定,指头便被绮墨拔下头上簪花刺了一下,微微一颤,有些疼。一滴鲜红落入水中,立刻氤氲开一朵烟絮如花,飘荡开来。绮墨瞧见那滴殷红甫一入水便四处游弋,不禁得意的扬起眸,捅了捅身旁的人,揶揄道:“滴血入池,久散不凝。阿宴果真人大藏事,会瞒人了?”奉宴被她说的一呆,茫然看向水中。女儿家的心思最是灵敏,一点就透,立时猜出占的是什么……不由得又捏紧胸前的金铃。少顷,血色慢慢凝汇游聚,在清澈冰湖中摇晃几下,渐渐显出一张兽面狰狞,而后又在那张面孔上聚成一个赤色的古字。守。御妃落英只看一眼便知绮墨垒出的怪圈是测姻缘占用的。举凡问卦占卜一类阵法,他早已烂熟于心。嗔术之中最艰难的修为便是驭虚,必及阴阳动静相宜才能掌控万物虚实,他慧根灵秀早已通达,所以此类占术于他而言,便如黄发小儿的把戏。只是乍见那卦果,却不免勾起尖锐感伤。侧眸望向远处山峦叠翠,平静悠远的景致仿佛从未变过,银眸便浮起淡淡忧郁。虽不知奉宴欲守的人是谁,却深知那份只能守在身旁的苦……奴主有别。惯负身后的手背恰巧压在腰间的草绳上,下意识便握紧了结头上的绳襻。他从不在意吃穿贫贱,唯有一个永远伴她左右的资格,自小便是胸中的郁结。浅笑划过眼底,他忽而开口,润雅的声音却正撞上奉宴略显涩滞的低咛。“墨儿……”“妃……”童。于是,堪堪戛然止住。绮墨原本正盘手研究池中的古字,闻声扬眸望去。御妃落英的目光只在话被截住时顿了下,而后又移向绮墨。奉宴瞧着他那一扫而过的视若无睹,抿唇,再说不出话来。她是瞧见他抓着草绳襻儿的手难过,本想说还为他做了一条绦带,一张嘴又忆起不能再唤他妃童,稍一迟疑就没了机会。“什么事?”绮墨只听见唤她,却没听清奉宴泄露心声的那个字。“来日你成了圣女,我作司法如何?”御妃落英轻笑,扬手挥起一阵遒劲罡风,一下吹散了水中那个惹人心烦的血字。“好呀!”绮墨想也未想便欣然接受,还拉起奉宴的手摇了摇,耍起娇气道:“那阿宴就作灵姑嬷嬷,咱们三人又在一起!”一丝说不清楚的忧伤敲乱了奉宴的心,她忙忙地收回望着卦池的视线,不愿再想他挥开那个字时心底忽然涌起的怅惘。不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从小就知道,他的含辛茹苦都只为了她……只是,三个人真的能永远在一起吗?峰高云渺。值此夏末入秋之际,茂林深莽还正苍翠,再过不久便会渐渐衰颓凋落。不禁又记起那个深秋雨落的日子,一朵嫣红,抚柔山林寂寞,宽慰了荼苦。三人跑下侧锋时,适逢山下人登高而来。绮墨不及顺应心思为自己占一卦,便听见漫山遍野的穿云画角哀厉高亢嘹响峰峦。三短一长的庄严肃穆,彰显出萝族抚世独享的威荣。三人连忙收了嬉闹的心思,匆匆赶回神穹宝顶。茫山——是相对西萝女国而言的南萝主脉。神族等级森严,支脉繁多,所谓高峰孤寒,此地更为世间仰望膜拜的所在。对于大多此处的萝族人来说,毕生不下茫山也是有的。除非遇到三种情况——战乱、瘟灾、王朝请托。大殿之上,族法手执法杖站在正中,左右两厢分别是司法与灵姑,两侧依次是各司长老,一派庄严法相。十数名品级较高的乌袍生员早已肃立两旁。三人进去时,族法长老威目高抬,绮墨一见忙缩头,默默拉着奉宴站到位置上,不敢造次。御妃落英的身份在芒峰生员中最高,依族律站在宝踏玉阶的左侧,堪堪挨着绮墨的级台。殿外鸣角已毕,殿内金鼓又响。声声振聋发聩,如临浴血沙场。撞在洞开的漆黑铜门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凝重。萝族若在神殿内振鼓鸣金,则意味着有杀伐气重的贵客临门。金罄之声方歇,便听见甲札声响,一行人走上殿来。为首一个,金冠束起乌丝,滚云色边的天青飘带垂落两旁。着银甲,行走时甲叶微晃泛起锃锃鳞光。手抚腰侧玄乌长剑,脚踏滚雷一般,凛凛威风。身后跟着几名彪型汉子,均为银甲,顶盔束带,腰挂佩刀。唯一不同的是,这些随行勇士胸前的护镜雕饰全是豹头,盔胄插火红缨;而那为首的金冠年轻人,胸前则为萝藤缠绕的一张狰狞兽面,与众不同。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