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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算数?”低下头,轻轻笑,用着让他安心的语调承诺道:“做完我该做的事,我便不会再出现。”那双手又紧了一紧,接着低沉的嗓音便更加迫切的问道:“那茉年的事又当如何?”倒吸一口气,阿睇有些悲哀的闭上眼。为何自己总是改不掉一厢情愿的毛病,他并不在乎她的去留啊,他在乎的根本与她无关!深吸口气,阿睇睁开眼。不再兀自怜悯自己无处安身的真心,只有明明白白的将尖刀刺入,才能剜掉那颗永无休止的痴心。心掉了,也不过就是碗口大的疤,倘若能成全他一世情缘,也能叫他少恨自己几分……挣脱开他的钳制,她转过身来面对。仰起头一面笑颜如花犹似轻松,将他的右手抓起放在自己胸前,让他感受她沉稳跳动的心。沉吟良久,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用嗔咒起誓,此生决计不会违背芸桐之愿。若违此誓,便叫萝睇去后魂魄无依,化为灰烬,不得轮回。”芸桐的手放在阿睇心间许久,触着她单薄的身躯,体会到她立誓的坚定。蹙眉看向她被寒雾遮住的双眼,心中不断涌起一阵阵涟漪般的疑惑。只要答应便好,何须立下如此狠毒的誓言?就好像怕自己反悔一样。还是说,若不立个重誓约束其中,她便真会反悔?呀!纠缠的神智突然被一声童音唤醒,二人同时向床上望去。芸桐湿漉的飘带落在婴儿床边,正被那可爱的小生命紧紧握住。小家伙张着小小的胳膊,肉肉的小手竟然一手抓住父亲的衣带,一手拽住母亲的湿发,悄然将父母连接在一起。忽然有种期盼,若是这孩子是茉年所出该有多好!茉年一直想要个孩子……小娃儿生来爱笑,圆滚滚的小脸蛋上有一对调皮的小酒窝。看着儿子的小手,芸桐皱眉思索。他没有酒窝,而她也没有,那么这孩子到底像谁?这个想法令他浑身一震,无法忍受的某种猜测令他毫不犹豫地从那小手中抽回了衣带。“那一个多月,你做了什么?”阿睇愣在原地,仿佛没有听懂他的问话。“为何不在府中待产,却要跑到那荒山野岭中去?是不想被人看见,还是根本不能被看见?”恍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阿睇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揪紧了衣裙。她从未以为他会问,也根本不知如何答。对于她和儿子的去而复返,她曾经想象过他所有的反应,可无论如何也没料到真正由他问出这句话时,竟会是这般难堪的情景!芸桐不愿再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厌恶的摆摆手,冷笑道:“不想回答也无所谓,你只要做好份内事即可。”言罢,不再理会她转身大步离去。阿睇则同他一样,目光再也不敢去追随那道远去的背影,因为怕极了心中那又酸又胀的痛楚,只得滑坐在床边,望着窗外乱枝摇曳,轻轻笑道:“是否我即刻便灰飞殆尽,才能解你此生的仇恨?”
第二话?欲阀上明烛虚火,月拢早春寒。室内挑灯,昏昏晃晃的烛火映着一卷古朴艳美的画卷。那画摊开铺展在睡榻之上,竟比一般画卷长上许多。画中绘着一位背身回眸的女子,媚骨多娇,乌黑衣袍,水色裙摆挽至足踝,左肩微露,肌肤如霜似雪。面如桃花带笑,唇点万种风情,一双含娇水眸半开半合之间竟透着离别的苦意。芸桐站在榻前凝视画中美人许久,胸间微微起伏着,似是在极力忍耐。半柱香的光景后,屋中传来悲苦的低吼。一双秀着落英飞舞的青色软靴刚踏进门槛就被屋里飞来的画堵住去路。那靴子只是轻轻一旋,躲开来。桐半靠在书案前,侧首喘息,一双一向凌厉的黑目紧紧闭着,似有万般厌恶。青靴青衫悠然然晃到跟前,驻足,一柄落英香扇抵在芸桐消瘦却有力的下颌上,稍一用力竟有些许轻佻的勾起男人的脸。唰!芸桐猛的睁眼,一柄精刚匕首顶在来人软肋上,默默地盯着面前那双讥诮轻薄的眉眼。轻笑一声,也不强迫,来人旋身躲开了冰冷的匕锋。“如何,萝后的绝艳肖像是否让公子决定留下小生了?”那人晃到门口,轻轻拾起地上的古画卷好,伸手放回画笼,头也不回。“你这妖人说的话怎能当真!”芸桐并不理会他话中的讥诮,只是淡淡的回了去。青衣男子慢慢开口,声音不急不徐,好似冰珠撞玉般的清灵优雅:“小生是不是妖人……那得看芸公子的命中有几分的机缘。何况,如今天下大乱,芸府若要筹谋,难道不需要些帮助?”芸桐瞥了一眼站在暗处的青色衣衫,径自拿出书来看,嘴里依然漠然:“既是要看机缘,你又何必强求。”“小生先前不是说过,是阁下命里的帝王之相将我引至此处,是这画像选择了你,而非小生啊!”“荒谬!一张烂纸如何知道这么多?”“呵呵!你硬是不肯承认也无妨。反正萝后画像在此,小生也不同你这死鸭子争嘴。”“你……”芸桐微敞的前襟早已被热汗湿透,定在对方脸上的眼中布满困惑,他不明白自己方才为何会对着一幅古图枯卷情不自已,身体竟似被唤醒般的渴望着!当他展开图卷的一刹,眼前好似画影纷飞,那画中女子仿佛从梦中为寻他而来,却又要离他而去,一步一愁,两步一怅的频频回首望他。一片混乱之际他竟然听到了一句话:“大王若是不信,便叫妾去后魂魄无依,化为灰烬,生生世世遭受沉沦之苦!”女子言罢,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入一片刺目的白芒中,是时,他方如大梦初醒。说话间,青衫男子的身影已慢慢走近烛火的光亮,正正的让芸桐看到他脸上妖异的奸笑。“其实公子根本不用担心,萝后画像本来就是芸藏氏内廷之物。如今小生将此物带来,也称得上是物归原主。”芸桐拿起书随手翻了一页,佯装无关痛痒的说:“好一个物归原主!既是内廷之物,又怎会在你手中?”“这并不难猜,公子岂会不知?”青衣人背手踱了两步到书案前,忽然拎起桌上一条蟠龙镇纸看了看,又扔回桌上,脸上满是轻蔑。芸桐瞥了一眼他腰间佩戴的白龙家徽玉牌,皱眉不语。只听那人又说:“况且,芸公子不知道这位王后是哪朝哪代的?”“芸藏氏已过万载,我又哪会记得那么多!”他并非不熟知自家门户历史,只是刻意排斥,不想提起。“无妨,往后小生自会帮忙让你慢慢记起。”言罢,含笑的眼盯住芸桐,在嘴角深深刻住一朵笑花。芸桐不想再理会,只是专心看起手中的账册,不料对方突然道:“方才心动了吧?”“住口!”不知为何,芸桐似乎在心底立刻回应了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竟然还清楚知道他在问什么,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排斥,极端排斥自己因为那画中人而受到的影响。“哈哈哈哈,真想不到啊,萝后的魅力竟然有如此威力,时隔千载仍然不灭……”话语未落,芸桐已抄手飞出手中物直直砸向在门口乱晃的男人。“啊!”刚进门的阿睇轻叫一声,力不能持歪向一边。为君茉年施咒完毕,持着法饰刚进门,便被厚厚的账簿狠狠砸在胸口,本就虚弱的身体闷疼了下,晃了两晃向后倒去。青衣男子手快将阿睇扶住,发现女子身上的气息悬而未断,抬手便将她揽在怀中,抓起右腕,试探之下深深拢起俊眉。看着她迟疑迷蒙的倒在陌生男人怀里,芸桐凌厉的眼中掠过异样的光。“当着我的面,你二人好不收敛啊?”终于,从咽喉中挤出一句,让阿睇恍惚间惊醒。一把推开身边的男子,跌跌撞撞的靠向门边,别着眼不想去看。芸桐死死的盯着门边兀自呆住的人,也不想再理那一旁冷眼奸笑的看客,只想确定阿睇是否真被砸伤。走到近前,伸手去抓阿睇的脉搏,却在手指刚刚碰触到那冰冷肌肤的一瞬间被挥开了。无名火三丈起。芸桐额头上的青筋忽隐忽现,因这女人竟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便挥开他!阿睇匆匆缩回手,心中掠过慌乱,只是淡淡的回了句:“少奶奶好多了,你要不要去看看?”空气在此刻骤然凝固,女子固执的看着门上的雕花,因而免去看见男子皱紧的眉。酝酿半晌,终于不再看她,男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瞥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阿睇深深吐口气,摸索着走到房门外,坐在廊檐下抬起头望着挂在中天的冷月。既然是为他决定了就应该决绝些……“你这么做值得吗?”阴魂不散的声音,落英飞舞的青色衣衫,男子背靠门廊立在阿睇身后,看不清神情,只能听到语气中浓浓的嘲弄。“什么?”阿睇没想到那个男人还没走,惊讶之余一阵虚脱之后向后栽倒。男子俯身再次接住,这一次竟将她的头靠在自己半跪的膝前,脸对脸的凝视这个初见过一面的女子。夜晚雾浓,更深露重,四下无人,只听男子珠击冷玉般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你不后悔吗?”“我不懂。”浑身无力下,听力也变得混沌,阿睇只觉那男子一双迫人的银色眸子在自己额头上方隐隐闪动,借助屋内明灭摇晃的昏暗烛火,她看到那男子的脸上竟然笑嘻嘻的,而声音却冷的让人怔怵。“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明白的男人,让你自己万劫不复,你真的不后悔吗?”终于听清楚男子的话,阿睇警惕着挣扎想要坐起,却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努力想要控制开始涣散的精神,狠狠的咬了咬唇,抬眼对上男子一双探究的眼,开口道:“你到底是谁?”男子轻轻笑着,慢慢向阿睇微赦的面庞靠了靠,轻声呢喃道:“小生,御妃落英,请务必要记牢!”言罢,俯首吻住阿睇渐渐昏迷的唇。书房不远处的桂花树后,一双拳头在云白色的袖子里握的死紧。直到御妃落英抱起昏迷的阿睇消失在书房门口,那双拳头都不曾稍稍松开过。芸桐在桂花树下站了不知多久,也不知道是怎样到了君茉年那里。看到君茉年果然面色红润了许多,他揪紧揪疼的心却怎么也放松不了。美人依旧,却依然昏睡。坐在床榻边上,芸桐仔细的观察着君茉年的气色,突然喊道:“来人!”值夜的丫鬟马上跑进:“少爷!”“今天阿睇施法时可有什么异常?”想起那女人今晚的不同寻常和茉年忽然红润起来的脸色,芸桐隐隐感到有些事他似是错过了。丫鬟在一旁回道:“没有啊,什么都好好的!小奶奶只是叫人在外头守着,她一个人在屋里,和平时没两样的。”“没有什么别的事吗?”“嗯……要说别的事,就只有中途呕了几口血。可她说不妨碍她作法,所以也就没人多说什么了。”丫鬟说完,悄悄打个哈欠。偷眼看了少爷,心想: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少爷几时管起少奶奶以外的人来了?芸桐挥了挥手打发掉小丫鬟,忆起方才触着那女人手腕时仿佛觉得她冰冷的毫无生气,复而又看了看爱妻,面色娇憨红润,就像睡在甜梦中一样。芸桐皱眉。外头更打三响,已是三更时分。烛火明灭之际,他站起身离开君茉年。本想回到书房就寝,却鬼使神差的站在了阿睇的窗前。数日前,那个名叫御妃落英的男人带着那幅妖异古画来到芸府,那幅画中的女子亦是芸藏氏王朝数代之前的一位萝族王后。许是画的太过传神,每每望着那位王后的眼睛,总会令他感到一阵无可名状的心慌意乱。屋里亮着灯,人也还未入睡,隐约还可以看见窗纱之内晃动的人影。芸桐望着那如幽魂般的缥缈影子,不由得在心里缠起一团乱麻。他来,只是想问问阿睇是否知道萝族中有过什么隔世的传说,仅此而已。在门外踌躇半晌,忽然听见屋中响起婴孩咿咿呀呀的童音。阿睇一早自昏迷中醒来,见自己已从书房回到了卧房中。狭窄室内,一盏小小的灯烛在桌案上静静的燃烧,自己躺在床上。床榻旁边的摇篮里是已经睡熟的小儿子,盖着小被,微微仰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睡态香甜。坐起身呆呆望着儿子酣睡的小脸,婴儿脸上纯真无邪的稚嫩有种单纯的幸福感,让她只是凝望一下心里便注入温暖热意。浅浅笑了笑,便站起身想去换下一身汗污的衣衫。她褪下衣裙,只着罩衣在衣橱前翻着就寝时要穿的衣衫,忽然间想起了入夜之前见到的那个妖冶的男人。御妃落英……那人口口声声要她牢记他的名,为何?那人也有一副惊人俊朗的相貌,特别是那对银色眼眸闪着摄人心魂般的光……不知道他是否生来便是如此异于常人。连同他的那些没头没尾的话令她迷惑,仿佛他知道些什么,可那又怎么可能?很多事,连她自己也是游弋在懂与不懂之间,他只是初次相见的陌生人,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然而又很奇怪……为何她会那么在意那人的几句胡言乱语,明明知道是荒谬,思绪却如同陷入泥沼,越是挣扎便越是深陷。一阵混乱忽而袭上心头,令阿睇抱着隐隐发痛的头蹲在简陋衣橱前,一些好像熟悉又好像陌生的人影一个个浮现在脑海中,数十道身影重重叠叠挤在一起令她头痛欲裂。恰在此时,原本睡得酣甜的儿子忽然惊醒,不见亲娘在身旁便乍起小手“咿咿哦哦”的要找。阿睇赶忙起身,无暇追问自己心中的层层疑惑,随便抓起一件衣服扔在一旁的茶案上便去抱儿子。小娃被温柔的抱起于是止住吵闹,挥舞着小手在母亲胸前抓着。阿睇看着儿子睡得迷迷糊糊的可爱样子,不自觉任由笑意爬上苍白的脸。俯首轻轻吻着那个白嫩嫩的小脸蛋,抱着他在原地又哄又唱。小娃窝在娘亲的胸前,嗅着母ru的馨香温暖的睡着。芸桐迈步进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