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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我,身体并无大的不适,只是要养精蓄锐,每天吃很多东西,渐渐变胖了起来。宗晨早上一来,便是捏我的腰打趣:“腰呢?哪去了?”
可相反的,他却越发的瘦了,我看着他就难受。
“浅浅。”他忽然说,“蓝安明喜欢的女人比他大六岁。”
“姐弟恋?”
宗晨又笑:“是,还有更多,你如果想知道,便好好休息,明天告诉你。”
我笑他:“用这招哄,也太逊了。不过,那女人在哪,英国?”
“没有,她很神秘,每每出现蛛丝马迹,可安明赶过去,又扑了空?。到现在也没找到。”
“捉迷藏啊——到底怎么回事?”
宗晨揉了揉我的发,只说了两个字:“睡觉。”
我知道他不会多说,只好道别:“晚安。”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晚安。”
他轻轻走出的脚步声,像踩着细软的沙般悄然,病床与沙发间拉了帘子,他的影子透过帘,隐隐绰绰。
夜静极了,我甚至能听到铅笔滑过纸张的沙沙声,那么温和柔软。
宗晨,我怎能不担心——这世上,其实死不可怕,可痛苦的,只是活着的你们。
爸爸,你,卫衡,每个人,都为我花了那么大的心血。我舍不得死,我害怕你们伤心,害怕爸爸突然变得悲凉的神色,害怕你故作坚强的目光,害怕卫衡每天为我的手术忙进忙出、我害怕自己拥有的太多,太贪心,最终却失去所有。
离手术越近,我越是焦躁不安。
有时梦里醒来,看见你与卫衡隔着窗低声说什么,看到爸爸明明那样累,却还是不肯回家休息,甚至那晚,在你以为我睡着时候,轻轻握着我的手,说:“浅浅,我也怕。”
我差点便哭了出来,假装翻身,狠狠咬着唇,吞下喉间的酸涩。
可我得坚强,不是吗?
还有一星期呢,七天,算是很长的时间了。
宗晨开始丢下所有工作,什么都不做,成天便是陪着我。
晒太阳,五月的太阳真好,暖暖的,让人直想睡觉。
我躺在椅子上,开始写东西。
宗晨问我你在干什么。
我笑着说:“回忆录呀。”
他登时便青了脸,将本子狠狠拽走:“再说这样的话,我就——”
说到一半又愣住,说不下去了——是啊,他能将我怎么样。
我将本子拾起,笑他:“我无聊,写日记玩玩。”
他也沉默,坐在我身边,许久又说:“以后你要不写,我天天逼着你写。”
【3】
这个时节,花团锦簇,医院西侧就有,我时时下去看,也看见蝴蝶,是种很久没见过的凤蝶,孔雀蓝的色,大的翅膀,并不怕人。
有时我躺着久了,蝴蝶也会停在椅背上,双翼微微收起,似乎也在睡觉。
我便摇头晃脑的和宗晨背诗——蓝田日暖玉生烟,庄生晓梦迷蝴蝶。
他笑话我——你连哪句对哪句都错了。
可我喜欢的就是这两句——什么沧海月明珠有泪,此情可待成追忆,悲春伤秋的,不如这两句,庄生迷蝴蝶,难得糊涂,多好。
他又笑,说:“反正你都有理。”
手术前两天,我兴致大发,说:“宗晨我们去看日出吧。”他先是不答应,后来经不住闹,便开了车去保俶塔。
那是我第一次看日出。先是混沌的红,衬着一层朦胧,渐渐的,便有了力道,喷薄而出,成了新鲜的红,光芒四射,睥睨大地。
彼时,晨曦勾勒出流光溢彩的色泽,我靠着宗晨的肩,四周美好而静谧。
我轻轻的说,宗晨,如果这一辈子,只剩下今天,那就这样一直坐下去,好不好。
他没有说话,只是呼吸声渐急促,慢慢的,胸膛起伏又平缓下去。我知道我又说错话了,可是宗晨,过了今天,我真的很满足了。
微薄的晨光渐渐热烈,一点一点的,折射到大地各个角落。森林,树木,河流,小溪,湖泊,建筑群,屋顶,马路,汽车,带来光,带来温暖。可是我也知道,在这世上,总有那么几处地方,几方角落,是阳光也到达不了的。那里黑暗,潮湿,甚至发霉,可总有一天,总有那么一缕晨光,会以刚刚好的角度折射其间。
那晨光,也许微弱,也许转瞬即逝,只存在了短短的几秒,可只要存在过,只要曾为之搁浅,那便够了,不是吗?
也许是因为阳光开始炙热灼眼,我忽然便湿润了眼眶,转过身,紧紧的抱住宗晨。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闷闷低喃,谢谢你,曾为我搁浅。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真好听,柔柔的,软进心底。
“没什么,”我抬头,笑,“我说你是我的太阳,你是我的月亮,你是我的星星,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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