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下) (5)(2/4)
迅速挂断了电话,廖顶顶握着手机淡笑,从廖家到这里,即使不堵车也要将近一小时,吴敏柔如果不想迟到就得立即出门,根本没有斟酌衣着外貌的时间。她那样的女人没了衣服首饰,平日里的气焰顿时矮了一截,她便是故意杀杀她的锐气。
品茗、闻香、插花、挂画,乃是古代文人雅士喜好的四件闲事,如今看来却是风雅无边了,有闲香馆的主人是个四十出头的淡雅女子,孑然一身,话很少,开了这家集古朴与时尚的小馆。有闲香馆从外看起来貌不惊人,走进后却别有洞天,廖顶顶偶然间去了一次便赞叹不已,直道这里藏着个最美的北京城。
闲事,闲人,不急,不躁,偌大的城市里,似这般清雅的地方,怕是找不到第二个,廖顶顶明知道接下来与吴敏柔的会面充满火药气味儿,故而特地选了这里来中和一下心情。
果不其然,当吴敏柔匆匆赶至此地的时候,看到的是赤着脚站在地上,专心写字的廖顶顶,她正提着毛笔,气定神闲地泼墨,一旁的三足宽口小铜香炉里燃着白檀香,袅袅淡烟浮在空中。
明明听见了脚步声,但她偏不着急,直到最后一笔落下,收住,这才将笔放在笔架上,擦了擦手,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墙上的老式挂钟,悠然道:“廖太太倒是准时,请坐吧。”
廖顶顶一指旁边的矮榻,然后亲自斟满茶杯递过去,粉青色的盖碗拿在手里,不大不小,最适合品茶不过。
“一段日子没见,倒是风雅了。”
端着杯子,吴敏柔忍不住出言讥讽,廖顶顶却也不气不急,掀开杯盖吹了吹,嗅了嗅茶香,笑道:“没做亏心事,自然吃得好睡得香,你说是不是?”
就看吴敏柔脸色白了一白,她放下茶杯,也懒得再和廖顶顶绕圈子,直接道:“廖鹏要和我离婚。”
“哦?”
这次是真的意外,凭她对廖鹏的认识,廖顶顶会真的以为他能咽得下去这口气,毕竟快二十年的婚姻,加之他一向都是个温吞不甚有主见的男人,家里的一切财政大权,可都是牢牢被吴敏柔把持在手中。
“依我看,这消息对廖太太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呢。快五十岁的女人了,离婚的原因还那么叫人脸红,传出去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廖顶顶故意叹息几声,语气里是说不出来的惋惜,听得吴敏柔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连忙打断她道:“现在只有你能劝服他,只要你去和他说,叫他不要和我离婚。他就算不念我的旧情,也会念你……你的……”
她忽然结巴起来,说不下去,一直瞪着她的廖顶顶死死看着她,见她不往下说,冷笑一声催促道:“我的什么?我死去的妈?是不是,说啊!”
吴敏柔瑟缩一下,抿紧了唇,但意图已经很是明显:她看出廖鹏对吴静柔心有愧疚,若是廖顶顶能够去求情,说不定还有转圜余地。
如若不是手中茶碗乃是店主的稀罕物,廖顶顶真想砸过去,她早知道吴敏柔这女人不知羞耻,没想到竟然到了这步田地,当年丝毫不顾姐妹情谊下得去狠手,如今却妄想用这点儿骨血情谊来自保!
“我要是搬出‘吴静柔’三个字来替你求情,我就是天底下最该死的人!我真想看看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不可一世觉得谁都亏欠你的女人?你居然还是我的亲姨,我现在只求我骨子里不要遗传一星半点儿你的缺德和自私才好!”
廖顶顶捏着瓷茶杯,一字一句如泣血泪,此刻她宁愿自己是个失去最后理智的疯女人,干脆和她厮打一场好了,即使丢人,但是解气。
吴敏柔看着她,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再次开口道:“只要你帮我这一次,你和廖城安的事情,我就不会说出去。你刚结婚,应该也不想这种事传扬出去吧?”
果然,廖顶顶就知道她会拿这件事来大做文章,她继续冷笑,盯着她苍老了许多的脸,“你的威胁也实在没什么含量,我和廖城安有没有血缘,你比谁都清楚,你是人不是狗,你咬我一口,我一定咬回去,你当我真会让你好过?别傻了,你这不是在和我做交易,倒是在提醒我赶紧跟你一起算总账是不是?”
大概真是狗急跳墙,吴敏柔今天不若往日那么冷静,可能廖鹏这一次真的打定主意要和她离婚,她走投无路才乱投医。只可惜廖顶顶不是什么爱心泛滥的女人,她做不来雪中送炭,倒是只会痛打落水狗。
见没有办法要挟到她,吴敏柔终于露出狰狞面孔,她脸上的肌肉哆嗦了几下,放在桌上的手也微微颤了颤,咬牙切齿道:“我养了你二十几年,倒是让怀里的蛇给咬了一口!真后悔没一起把你弄死!你等着,你不是就想看我死吗,我偏要让你看看,我就是死也是廖夫人,你那个短命鬼亲妈,就是没命嫁进来做太太!我还有顶好,他可是真真正正的廖家儿子!”
说罢,她拿起手袋,站起来就要走。廖顶顶忽然出声,柔柔喊了一句:“廖太太。”
吴敏柔收住脚步,以为她改变了主意,不想她笑了一声,好意提醒着:“你抱着的不是我这条蛇,你怀里的那是只小狼,说不定什么时候转性,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浑身一怔,吴敏柔愣在原地,许久才愤愤地离开。看着她的背影,廖顶顶皱了下眉头,若真是廖顶好故意将自己的手机号给了他母亲,那这孩子还真是坏:明知道自己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原谅,还非让吴敏柔来跑这一趟,让她心里添堵,这做儿子的也真够狠毒。
对自己母亲都如此,对外人……她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深层揣测了,只觉得满心都恐惧起来。
带着这种心情,再次提笔,写出来的毛笔字也不如之前端庄秀气,谢过有闲香馆的主人,廖顶顶一个人走在街上。
工作日的午后,尚不到下班时间,闲逛的人并不多,正在盘算着去哪里打发一下时间再回家,廖顶顶忽然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身边还站着个高挑的女人,背对着自己,看不见脸,身材却是一顶一的好。
两个人应该是刚停好车,从停车场一起走过来,前往路边的一家西餐厅,一路说说笑笑,那男人正是沈澈。女人转过脸来,脸上的墨镜遮住大半边脸,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直到两个人走进餐厅了,廖顶顶才猛地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那个女演员,佟薇,大学时疯狂追求沈澈,甚至不惜去挑衅其当时的正牌女友简白珂的佟薇。
自己的丈夫在蜜月还没过完的时候,和曾经迷恋自己的女人一起享用下午茶的美好时光,廖顶顶居然顿时涌起一种不合时宜的兴奋,她也立即掏出眼镜戴上,悄无声息地跟着进了这家位置隐蔽,客人并不很多的餐厅。
果然,餐桌空了许多张,客人只三三两两,廖顶顶选择了距离沈澈和佟薇还有两个桌位的餐台。这桌子前方有装饰盆栽,刚好能阻隔对方往这边看的视线,却不影响声音的传播,无异于绝佳的“窃听”位置。
廖顶顶不动声色地点了一杯咖啡,还没坐稳,不远处的佟薇已经先声夺人了。
“沈澈,能不能借我一笔钱,我想要和华星解约。”
冷冷地挑起一侧眉,这样的对话开头,可真够狗血,没有前女友的头衔,却做了堪比前女友做的事,廖顶顶屏住呼吸,静等下文。
022越气越愤怒(下)
只可惜,廖顶顶越心急,不远处的沈澈就越不开口,她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实在是无聊又猥琐,生气都顾不上了,这该死的好奇心!
女人就是有这种本领,能在第一时间内准确无误地分析出另一个女人是不是即将或已经成为自己的情敌,这也是为什么廖顶顶其实在见了佟薇一眼之后就果断地觉得她不像是找沈澈来再续前缘的样子。
“佟薇,别怪我多话,你刚跳槽到华星还不到一年,解约这种事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艺人不顾及形象还能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吗?”
显然,沈澈对于佟薇宁可负债也要解约的决定并不是很支持,撇开钱不钱的问题先不谈,他最担心的是她以后的前途——佟薇是个很要强,甚至要强到为了出名可以不择手段的女人,一旦星途坎坷,她绝对不会像她学姐简白珂那样能屈能伸到换一条路走,她只会一条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
“我不管了,我就是不想在他手底下干了!太欺负人了,我……”
佟薇摘下墨镜擦擦眼睛,忽然哽咽起来说不下去,沈澈把纸巾递给她,也沉默着不发一言,关于范墨元这个人,他不熟悉,但也曾有过耳闻,不是个好对付的男人。但毕竟涉及男女之事,他的身份又极尴尬,总不好多说什么。
透过身边绿色盆栽细长叶片间的缝隙,廖顶顶勉强能看见佟薇的半张脸,眼睛好像红红的,之前应该也哭过。
“沈澈,这么多年我就是想红,身边也没留下几个朋友,钱的事情我不好和别人张嘴,你真的不打算借我了?那我就去找高利贷,不管怎么样,这个约我一定解!”
佟薇抓着手袋就要站起,沈澈快了一步扯住她的手,叫她先坐下。
“虽然解约的钱不会是小数目,但我不怕你不还我,直接给你都无所谓。我自己这几年存了一些钱,也不用走公司的账目,问题是我结婚了,我觉得这种事不该是我一个人说的算,既然结婚了,钱财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我要和我太太商量一下,你说呢?”
沈澈叹了一口气,知道没可能劝服佟薇,她虽然现在只能说是半红不紫,但演艺公司也不会轻易放人,想解约没有上百万也难。这不比几万块,他不想瞒着廖顶顶,她有权利知道,或者拒绝。
佟薇点了点头,抽噎着难过道:“之前你说不要我去参加你的婚礼,可我偷偷想去,没想到……没想到被范墨元那个家伙发现了,死拦着我。我一生气就和他吵起来,他说有本事你就滚出华星。我真想不到他居然这么对我,之前的温柔体贴难道都是假的么……”
揉了揉额角,沈澈垂下头,这恋爱中的女人智商真的是负数嘛,她难道听不出来男人说的是气话,而且这个范墨元明显是在吃醋啊。他正耷拉着脑袋揉太阳穴,忽然眼神一动,似乎朝另一边飞快地瞥了一眼。
廖顶顶也察觉到了,赶紧低头,刚巧这时她点的咖啡也被服务生端上来了,她立即坐好,端起杯子正襟危坐品尝咖啡,做出目不斜视的模样儿。
“是啊,我怕顶顶不开心多想,所以结婚那天才不叫你过来。没想到还成了你们俩吵架的罪魁祸首了。”
沈澈含笑,心说看来这笔钱可以省下了,他打赌,范墨元才不会准许佟薇和自己公司解约,拿两个亿出来也解不成!
“好了好了,你赶紧吃点儿东西,之后我送你回去。”
招手叫服务生拿来餐牌,沈澈劝佟薇先吃饭,这丫头最近在准备一部苦情戏,导演让她继续瘦身,为了上镜更好看。
廖顶顶瘪瘪嘴,要说沈澈这番话,她没感觉那是假的,本以为结婚没多久小三儿找上门这种天涯热帖般的故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没想到还会听墙角听到明星的一段八卦隐私。摇摇头,又喝了几口味道还不错的咖啡,她留下钱,抓着包再次鬼鬼祟祟地离开,只是背后好像黏着一道视线似的。
直到走出这家西餐厅,她才长出一口气,站在五月底的春光中微微茫然失措:这就是婚姻吗,和老一辈迥然不同,需要耐心需要包容,需要信任也需要空间。婚姻简直太奇妙了,让一个女人不能自负也不能自卑,不能太主动也不能太被动,对丈夫不能完全放手不管也不能步步紧逼。有的婚姻升值了,有的婚姻贬值了,婚姻让有的女人从地狱上天堂,让有的女人自天堂落地狱。唯一相同的是,当初是自己情愿的。
廖顶顶扬起脸,用手遮住眼睛看了看依旧耀眼的太阳,忽然有了泪流满面的冲动。
等廖顶顶赶到景山学校门口时,正赶上低年级的学生放学,她想了想,给廖顶好打了个电话。
“姐,你在我学校?你怎么来了!”
廖顶好的声音里透着惊喜,他还有一周多就高考了,腿也好得差不多了,所以这两天一直在学校。不过高三也早都结课了,都是学生们自己看书,做最后的冲刺。只是这学校的孩子大多不在乎高考成绩,也鲜少有在国内继续读书的,所以备考气氛并不十分紧张浓郁。
廖顶顶不方便进到校园里,于是约了他在学校附近的快餐店见面,等了大概十多分钟,满头大汗的廖顶好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廖顶顶。
“等很久了?我跑过来的。”
他拿起桌上加冰的可乐先灌了一口,甩了甩头上的汗珠儿,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就是有无穷的精力,一件白T一条牛仔中裤就显得阳光到爆。
“坐吧,你腿好了?”
廖顶顶看了他一眼,递过去一张面纸,廖顶好接过去,随意抹了一把脸,在她对面坐下。
“还行,就是下雨天可能会难受吧,不知道呢,最近天还都挺好。”
他敲了敲受伤的地方,嘴里满不在意,倒是仔细看了几眼廖顶顶,忽而正色道:“姐,结婚了开心吗,他对你好吗?”
他的话让廖顶顶面色一变,她挑了挑眉,因为烦躁想拿出烟来抽,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还是忍住了。
轻笑一声,她握着剩余的纸巾,慢慢收力,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声音开口道:“顶好,姐结婚开不开心,你不是早就心里有数了?不然,你也不会把户口本给我,你早就知道我一直没办绿卡,想要在国内结婚就必须有户口本才能登记是不?”
很多时候,她可以“配合”着装傻,但并非真的傻,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这边廖顶好刚把户口本给她,那边沈澈就能想办法灌醉她,还被她“逼着”去领证。
廖顶好愣了一下,喉结快速地动了动,他肤色白,脸一红格外明显。
“姐……我、我没有。”
他有些心虚,原来在她面前撒谎是这样难,廖顶好皱了一下眉头,不再说话了。
“你有你的想法,我不逼问你,也许你也觉得跟沈澈结婚是一个好的选择。不过顶好,这些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有数,可是姐姐再好,没有妈重要,我不求你帮我,只是别害我就成,再深的话说了就伤感情了,你这么聪明,我点到即止。”
说完,她站起来,从包里掏出一张崭新的银行卡还有一张小卡片放到廖顶好手里,吸了一口气道:“停车场地址在纸上,车钥匙在我房间那个你总翻着找糖的抽屉里,就是上次说要给你的那辆车。卡的密码跟原来一样,你把上面的钱一次性都转账了之后粉碎了就可以。好好考试,之后到处走走放松一下吧。”
曾答应他高考后带他去旅行,如今看来这承诺是无法实现了,廖顶顶只能给予他一些物质上的奖励。不想廖顶好并没有去接东西,只是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狠狠握紧,垂下眼睛低声道:“对不起,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不能看着大哥抢走你,毁了你……也许沈澈、沈澈会对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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