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4.18| (6)(1/2)
没有这个待遇,嘻嘻笑着,快活的想道。
喻老太太语重心长的交待:“皇后娘娘颁了赏赐,咱们肯定是要上表谢恩的。玲珑你亲自动笔写,还有永宁公主,她对你情意深厚,你也要亲笔道谢,还有……”
“知道,知道。”玲珑唯恐她接下来会说出“周王”两个字,到时候自己答应也不是,反对也不是,左右为难,赶忙笑嘻嘻的打断她,“皇后殿下和永宁公主送了我这么多好东西,我一定会亲笔写信道谢的。我还会挑几样好玩的东西回赠永宁公主,我和她差不多大,心思也差不多,挑的东西肯定会让她喜欢的,祖母放心。”
一口气说出一箩筐话来,把喻老太太那还没说完的交待都堵了回去。
喻温惠不失时机的插话,“玲珑,你写信的时候提提你表姐,请皇后和永宁公主多照顾照顾她……”
关氏“噗”的一笑,“小妹你可真是的,玲珑这是生平头一回接着皇后和公主的赏赐,之前从没打过交道呢!”喻温惠对她怒目而视,关氏装出幅为难的样子,“小妹,让玲珑的第一封信便提胜春,这是不是……有些冒昧啊?”
喻老太太凝神想了想,温和说道:“这时候提胜春确是有些冒失了。玲珑,若永宁公主回信给你,之后你们书信来往,到第三封、第四封信的时候可以委婉提一提。”
喻温惠被泼了冷水,气呼呼的瞪了喻老太太一眼。
她虽然憋着没说话,可她的眼神分明是在抱怨,“娘,您怎么这样啊。”
喻老太太对着她是最有耐心的,柔声告诉她,“惠儿,凡事循序渐进才是对的,欲速则不达。”喻温惠“哼”了一声,“胜春小孩子家家的一个人孤身在外,我这不是担心她么?玲珑不过是顺笔提一句,能耽误什么正经事了?”喻老太太见她执意,头有点疼。
“玲珑你说,你写不写?”喻温惠不知是被关氏刺激了,还是真的过于担心苏胜春,板着脸逼问玲珑。
关氏这会儿冷眼旁观,不说话了。
乔氏心疼女儿,蹙眉道:“写或不写,都是听娘的。小妹,你有话跟娘说吧,莫问我家珑儿。”
“真护短!”喻温惠更生气了。
玲珑啼笑皆非。
姑姑,你这真不是求人的态度好不好?你现在要我帮忙,但是你这个架势吧,好像我欠你两百大钱似的,你真是理直气壮啊。
“姑姑,根本不用我写信呀。”玲珑笑道:“表姐不是已经在楚国公府了么?她和阿密玩的很好,不受一点拘束……”
“你,你怎么知道?”喻温惠被唬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问道。
她确实向喻老太太、关氏等人炫耀过这件事,可是那时候乔氏和玲珑并不在场啊。
玲珑呆了呆,“对啊,我怎么知道?”她心思转的极快,不过片刻迟疑,便天真无邪的笑起来,“方才那内侍告诉我的呀,姑姑,您没听见?”
从宫里奉命出来办事的内侍一般都是很嚣张的,不过这名内侍异常和气,陪着笑脸和玲珑说了好些话。他俩是不是提过楚国公府、阿密、苏胜春,喻老太太、喻温惠等人哪里记得?玲珑说的自然而然,竟然就这么蒙混过关。
喻温惠想了想,神色有些茫然,“听玲珑这么说,不用再托人了?”
“暂且不用了。”喻老太太温声道。
喻温惠有些不大乐意的撇撇嘴,“成,听您的。”
---她总算是消停了。
喻老太爷命人来唤玲珑。
喻老太太忙道:“玲珑,你祖父叫你,快过去吧。”玲珑答应了一声,笑嘻嘻指着屋里的箱、篓、瓶、罐,“这些东西劳烦祖母、娘、婶婶、姑姑替我看看,有祖母合用的物件儿便孝敬祖母,娘、婶婶、姑姑有喜欢的也只管拿去,娘替我看看有什么送舅母、姨母合适的,便替我挑出来;剩下的分给大姐、二姐和我,我们三个人是一样的。”
话说的非常爽气大方。
喻老太太看玲珑的目光更慈爱了,“不枉皇后娘娘和永宁公主对她另眼相看。唉,从前没看出来玲珑有这样的心胸,比小翕也不差多少。”
玲珑要往外走,乔氏温柔道:“我送送珑儿。”跟玲珑一起出来了。
母女二人走到院子里树荫下,乔氏拉了玲珑的手,低声问道:“珑儿,你方才和那内侍说话之时,我一句也不拉的听着呢,那内侍并没提到楚国公夫人、阿密……”
“啊?”玲珑抬头看着细心的娘亲,傻了眼。
“那个,那个……”她讨好的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对着这么亲近的人撒谎,玲珑还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有思想负担。
“女儿,你是怎么知道的?”乔氏柔声追问。
“我是怎么知道的呀……”玲珑傻呵呵的笑了笑,“我……我……”
唐小鸣的身影在前方晃了晃,玲珑眉头一皱,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我好奇么,听到姑姑来了,就让丫头去偷听……娘,这事真是太丢人了,您不问我了,好不好?”拉起乔氏的手摇了摇,撒娇央求。
乔氏如释重负,“原来是这样。”
她温柔替玲珑掠掠鬓发,“小姑娘家就是好奇心大,娘和你这个年纪时也是一样的,这有什么丢人的呢?珑儿,快去吧,莫让你祖父等急了。”
玲珑笑嘻嘻,“娘,我知道。您回去看看有没有好玩有趣的东西,若是好玩便替我留着,行不?”乔氏精神一振,“这是件正经事。宫里出来的东西一准儿是好的,便是拿着银子也没处买。娘替你看看去。”知道玲珑爱吃爱玩,回去替玲珑挑东西去了。
“您真好哄。”玲珑看着她窈窕动人的背影,淘气的笑了笑。
玲珑到了金石斋门外,悄悄推开门,却没进去,先探进小脑袋往里头看了看。
喻老太爷像往常一样坐在他的书案旁,喻大爷站在他身边,父子二人不知在说什么。
听到门响,两人一起转过脸。
见玲珑犹犹豫豫的往里探头,喻老太爷幸灾乐祸的笑了笑,“不敢进门了吧?小玲珑,祖父今天托你的福,多了几样难得的珍宝之物,可是祖父也费心费神的应酬内侍来着,颇觉劳累。小玲珑你猜猜,祖父是要奖你呢,还是要罚你呢?”
玲珑吐舌,“祖父心思变幻莫测,我哪猜得到?”
知道自己已经被看见了,便不再躲,大大方方的推门进来了。
“别拍马屁了,快猜。”喻老太爷不屑,“祖父允许你以己度人。”
玲珑偷眼看了看喻大爷,见他面色平静,并不像是很生气的样子,便笑嘻嘻道:“若依我的心思,当然是看那几样珍宝之物值多少了!若是值得很多,便抵得过一口窝囊气;若不过尔尔,那便吃亏了。”
96|目的
喻老太爷嘴角翘了翘,“小玲珑你真的是喻家的孩子么?半分也不清高。”
玲珑谦虚说道:“我当然是喻家的孩子了,如假包换。”
她嘻嘻笑了笑,很想告诉喻老太爷,“我已是好多了呢。祖父,和您的妻子、女儿、小儿媳、另外两个孙女相比,我真的已经算是很清高脱俗了呀。”不过,说坏消息的人总是不招人待见的,玲珑深知这一点,那些个不大好听的话只是在心中想想而已,并不肯说出来。
反正喻老太爷就是知道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他的妻子、女儿、小儿媳,都已是成年人了,思维已经定型,很难改变;静嘉和静翕呢,教导她们的主要是祖母、母亲,祖父难道能把她俩带到身边亲自教?不可能的。况且静嘉和静翕年纪也不小了,常言说“三岁看老”,大概她俩的性格也就这样了。
“祖父您是考古学家,教育学家的工作您应该不在行,也做不好,我就不给您找事了。”玲珑觉得自己很体贴祖父,沾沾自喜的想道。
她心里沾沾自喜,脸上就弥漫着笑意,明媚如春日娇嫩的花苞,很招人喜欢。
喻大爷看到女儿这样的笑容,原本平静的目光,变得柔和了。
喻老太爷招手叫过玲珑,得意的给她看,“小玲珑你看看,这是什么?”玲珑顺着他的目光往桌上一个青铜器上看了看,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失声问道:“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那青铜器是古旧的绿色,双足、方身、两边各伸出一个长长粗粗的立耳,最上面在四角各有一个短耳,形状乍一看上去像个机器人!
---难道不只我穿越了,还有别人也穿越了,才造出这机器人形状的青铜器?!玲珑心中惶惑。
见玲珑惊成这样,喻老太爷捋着胡须微笑,“小玲珑,一个香炉罢了,你怎地如此吃惊?”喻大爷轻轻拍了拍她,“珑儿,这是汉代古物,一直珍藏于宫中的,可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汉朝古物?”玲珑把这青铜小人上上下下打量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喻大爷耐心的指给她看,“珑儿,你看这里的标识,这是小篆。”
“对啊,是小篆。”玲珑震惊过后,慢慢的也明白过来了,“是,我看到了,确实是小篆。”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书同文,车同轨”,由宰相李斯负责统一了汉字的书写,就是后世所说的小篆。这种字体一直到西汉末年才渐渐被隶书所取代。
喻老太爷又面带得色的取过一个带柄的杯子,“这是商代骨器。”
杯子修长,杯身上雕饕餮和夔纹,以绿松石镶嵌,造型精巧,雕工高超,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祖父您发了!”玲珑冲喻老太爷伸出大拇指。
喻老太爷大笑,“小玲珑你看这绿松石所镶嵌的是什么?”玲珑仔细看了看,上面镶嵌的像是图案,又像是文字,辨认了好一会儿,沮丧道:“反正不是无肉不欢。”
祖父,我认无肉不欢那四个字纯是蒙的,您以为我真的认识金文啊?这上面的图案非常古老,或许是商代早期的作品了,我……我就是想蒙也蒙不出来……
实在没有头绪啊。
喻老太爷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用满含情意的目光打量着它,慈爱的像看孩子一样。玲珑不禁好奇,“祖父,这到底是什么字呀?您快告诉我。”喻老太爷抬头冲她乐了乐,道:“祖父也不认识。”
“又不认识,您这么高兴干啥?”玲珑闷闷看了他一眼,无力垂下头。
“祖父会琢磨出来的。”喻老太爷含笑说道。
玲珑拉拉喻大爷的衣襟,小声嘟囔,“成了,往后祖父有事做了。”喻大爷温和道:“你祖父醉心于金石之学,琢磨这个,对他老人家而言是极大的乐趣,知道么?”
“知道。”玲珑乖巧的点头。
“祖父,我知道了,您叫我来是要奖我的。”玲珑甜甜笑,“虽然周旋应酬内侍麻烦了些,回头还得费神写道表章,可是这些个东西都是您喜欢的呀。”
“对,拿着银子也没地儿买。”喻老太爷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杯上的图案,赞同的说道。
“打算奖我什么?”玲珑殷勤的问。
喻大爷咳嗽了一声。
喻老太爷把目光从杯子上收回来,神色有些茫然,“奖你什么?小玲珑,这个让祖父再想想,再想想。”玲珑调皮的扬眉,“祖父您手头可还有什么店主当添头送您的首饰么?给了我吧。文房应用之物也可以。”
喻大爷又咳嗽了一声。
喻老太爷好像被他传染了,也清了清嗓子,“小玲珑啊,咱们喻家自打你曾祖父在世时起,便惯于清静避世,不爱到朝堂中凑热闹的……”
他停顿了下,脸带沉思,好像在考虑措辞。
玲珑洗耳恭听。
“……所以,祖父不奖你。”喻老太爷思量片刻,干巴巴的说道。
玲珑眼珠转了转,做出幅可怜样子,“不奖便不奖。祖父,只要您不罚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喻老太爷怜惜的笑了笑,“祖父罚你做甚?”
喻大爷摸摸她的小脑袋,温声道:“珑儿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罚?莫要瞎想。”
不奖不罚,叫我来做什么呀?玲珑不懂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父亲,目光中满是疑惑。
喻大爷缓缓道:“珑儿,当年我祖父和外祖父同样被征辟入京,祖父性情淡泊,面圣之后驱车即返,悠闲自在的过完了下半生;外祖父留在朝中做官,却再也没有回来。爹也想你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知道么?”
玲珑似懂非懂的点头。
喻大爷面色诚挚,“珑儿,你曾外祖父并非书呆子,他才华横溢,为人处世并不拘泥,做事又善于灵活变通,你道他为什么最后没有回来?”
“因为,有很多时候人太渺小了呀。”玲珑小声说道。
当年关渊毅决定留在朝中并不能算错。那时国家刚刚建立,百废待兴,急需有学问的人出山,为朝廷出力;那时的皇帝求贤若渴,重农桑,兴礼乐,褒节义,崇教化,俨然是一代明君。
太-祖皇帝为人刚正严明,晚年偏好诛杀,朝堂之上一片愁云惨雾。朝中的文官也好,武将也好,如果一天结束了还能平平安安回到家,便要设宴庆贺,“我今天还活着,我活着回了家。”---到了那个时候,想辞官回家也不行了。
在那样的大环境下,个人是很脆弱的,也很难有什么保全自己的妙计。
以个人的力量想跟一个恶劣的环境对抗,何等艰难。
“女儿,你很明理。”喻大爷脸上浮上丝欣慰的笑意,“有时候一个人真是又聪明又伶俐,可是她一个人太渺小了,若是上了搜大船,只能随遇而安随波逐流,今后的际遇便由不得自己做主了啊。女儿,爹不要你上那样的大船,你还是乘一叶扁舟,更为自在。”
玲珑呵呵笑了笑,“爹,我也是这么想的。”
自从到了这个时代,以喻家的情形,玲珑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若有人身在大船上,力邀你上去,你待怎样?”喻大爷小心翼翼的问道。
玲珑讨好的笑,“爹,您告诉我吧。”
好吧,终于到重点部分了。这才是把我叫来的目的吧?
喻大爷循循善诱的说道:“女儿,那力邀你上大船的人很骄傲,也很忙碌,你冷淡不理会他,他便不会再纠缠于你了。”
---好吧,您还是要我拒绝王小三。您说的也有道理,王小三那么骄傲,又那么忙碌,我若是拒绝他几回,他自尊受伤,大概也就真的和我相忘于江湖了。
喻大爷目光殷殷,玲珑不由自主,轻轻点了点头。
他很在意这件事,那么,不要让他失望吧。
喻大爷方才看上去还像是满怀心事,玲珑点头之后,他轻松不少。
喻老太爷的注意力早集中到那镶嵌着绿松石的杯子上了,他拿起笔临摹起杯上的图案,神态专注。
“女儿,你回去吧。”喻大爷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的说道。
“祖父,父亲,珑儿告辞。”玲珑轻盈的曲膝。
“路上慢点儿,别跑跑跳跳。”喻老太爷头也不抬的交待。
“知道了,祖父。”玲珑脆生生的答应。
玲珑和祖父、父亲告别往外走,到了门外,她没有马上关门,略停了停。
里边传出祖父有些不悦的声音,“孙女婿我不挑身份,第一要人品好,第二要对小玲珑好……”喻大爷声音很平静,“爹,我只想我女儿平平安安的。”
玲珑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走在阳光下,呼吸着路旁花圃飘过来的阵阵花香,玲珑有些恍惚。走了之后就没有再回来的是曾外祖父,可是祖父、祖母都没有表现出很在意的样子,反倒是父亲对他外祖父的死一直耿耿于怀。
玲珑隐隐觉得不对劲,可是一时半会儿,却想不明白到底哪里有问题。
喻二爷送走内侍回来,正好和玲珑走了个对面。
“叔叔。”玲珑赶忙见礼。
喻二爷啧啧,“小玲珑,你化名小铃铛做过的事,波及到了咱们全家啊。”
玲珑愁眉苦脸,“叔叔,别提了。我爹为这个不高兴呢。”
喻二爷歉意道:“周王之所以会来咱家,还不是因为那拨山匪么?唉,若不是我喜欢出门乱逛,也不会被山匪捉了去;我若不被山匪捉了去,你爹也不至于要冒死前去救我;你爹若不冒死前去救我,我们也不能活着下山;我们若不能活着下山,周王也不能在十年之后找上门;周王若不在十年之后找上门,也不会碰巧在书房遇见你……小玲珑,这不是你的错,都怪叔叔不好。”
“叔叔您……”玲珑被他这一大串话快绕晕了。
“小玲珑,你不必自责,这一切都怪叔叔。”喻二爷安慰的说道。
玲珑知道他是一片好意,心里暖暖的,“叔叔,我不自责。”
“这就对了。”喻二爷很高兴。
玲珑试探的问道:“叔叔,您还记得您的外祖父、我的曾外祖父是什么样子么?”
喻二爷未免奇怪,“小玲珑,你怎地想起他老人家了?你又从来没有见过他,不对,连我都不记得他老人家长什么样子了。他老人家早年间便去了京城,后来却……唉,说起来真是令人惨伤。”
虽然喻二爷说的是“令人惨伤”,他的神色却不像很悲痛的样子。
这当然也正常。连长什么样子也记不起来,他对他的外祖父不会有太深的感情,“令人惨伤”只能视为礼貌用语。
“您和我爹对于曾外祖父的态度真是很不相同啊。”玲珑更纳闷了。
“小玲珑,你没事吧?”喻二爷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担心的问道。
“没事。”玲珑笑着摇了摇头。
“叔叔,我回去了。”玲珑和喻二爷告别。
“回罢,慢着点儿。”喻二爷笑着交待。
97|陪不是
玲珑和喻二爷告别,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了。
前方是条小溪,溪上有桥,溪畔一株垂柳,垂下万千柳丝,弯弯长长,曳及地面,在微风中婆娑起舞。
静翕站在垂柳下,一手攀起细长柔软的柳枝,不知在思索什么。
“二姐。”玲珑虽是满怀心事,见了静翕,和平时一样含笑打招呼。
“三妹回来了。”静翕似笑非笑,“这才多大会儿不见,三妹便容光焕发,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玲珑不由的摸了摸鼻子,“哪里,哪里。”
我现在容光焕发么?我还以为自己一脑门子官司呢。
“三妹何必过谦?”静翕微晒。
玲珑见静翕一个人在这儿站着,很有些悲春伤秋的意味,不想和她多做纠缠,含笑问道:“二姐回去么?若回,一起可好?”
要么和我一起回去,要么你一个人在这儿站着吧,我不奉陪了。
静翕微微笑了笑,“急着回去做什么,不如咱们在这里清清静静的说会子话。”
玲珑笑着摆手,“那可不成。二姐,祖父有话命我带去给祖母,我不敢在路上耽搁的。”
其实喻老太爷并没有话要带回去,不过,玲珑胡乱编一句即可,不费事。
静翕脸色变了变,道:“问你句话罢了,说不上耽搁。方才你和那内侍说话的时候我可是在旁边看的真真的,他根本没提楚国公夫人,也根本没提阿密!姑姑念胜春来信的时候你不在,内侍也没跟你提过,你不应该知道胜春在京城的情形。三妹,你……你分明是……”她咬咬唇,目光闪烁,好像接下来的话很难启齿。
玲珑挑眉,“分明是什么?”
静翕几经挣扎,还是忿忿的说了出口,“你分明是和周王私相授受,才会知道这些的!”
说出这句话,静翕仿佛觉得自己高大了不少,挺直脊背,大义凛然,一脸正气。
玲珑静静看着自己这位堂姐,怒火蹭蹭蹭的往上蹿。
贬低妹妹来抬高自己,站在道德至高点来鄙视自己的堂妹,她做起这一套来还真是很在行!
玲珑轻轻笑了笑,唇角愉快的上扬,“二姐,其实你这个人很自命不凡,很讨厌,但是我一直对你和颜悦色、慷慨大方,从不跟你斤斤计较,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玲珑笑的很好看,可是静翕看在眼里,除了讥讽,还是讥讽。
玲珑居然说她对我慷慨大方,从不跟我斤斤计较!静翕想起玲珑这句话,真是快气昏了。喻家最识大体的姑娘是我,祖母最赏识的女孩儿是我,什么时候轮到玲珑这么居高临下的跟我说话了!她……她那么娇惯,那么任性,还年龄最小!轮到她在姐姐面前嚣张么?
“你……你……”静翕气的伸手指着玲珑,手发抖。
“请你讲究点风度,不要用手指着我。”玲珑客气的说着话,优雅的抬起手掌,把静翕的手握住、推回去,静翕脸色煞白。
玲珑微笑,“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让着你,是么?那我来告诉你原因。因为我爹和你爹是亲兄弟,因为我和你是堂姐妹,因为我们姓一个姓,一笔写不出两个喻字!”
静翕听玲珑用训斥的口气对她说话,气的头昏脑胀,“你……你竟敢这样!我才是姐姐!”
“你有做姐姐的样子么?”玲珑嗤之以鼻,“你什么内情都不知道,就敢凭着自己的猜测往堂妹身上倒污水,这是姐姐应有的行为?”
如果静翕是什么内情都知道了,跑过来指责玲珑,还可以说她是“大义灭亲”“坚守正道”,可是她之所以指责玲珑不过是因为发觉了一件可疑的事情而已,接下来的那些,全是她的猜测,甚至可能是幻想,全无根据。这个时代对女人的要求很苛刻,小姑娘家和男人“私相授受”是很严重的罪名,传出去太影响声誉了,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姐姐?
“姐姐可不是这么做的呢。”玲珑冷笑。
静翕恼羞成怒,大声问道:“那是你怎么知道的?你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越恼,玲珑倒越轻松,冲她扮了个鬼脸,“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静翕站不稳,攀住一大把柳条,喘着气。
方才她也是攀着柳条,那是闺中少女常有的动作,轻柔、典雅,透着股子婉约风流。这会儿却纯粹是气的狠了,什么也不顾不上,柳条都被她握的快要断了。
“就不告诉你!”玲珑笑嘻嘻的甩下这句话,得意洋洋的往小桥上走。
玲珑走到拱形小桥上,唐小鸣迎面走过来,和她小声说了几句话。玲珑点头,“我知道了。”
静翕喘了几口气,脚步踉跄的追上来,“玲珑你不许走!你给我站住!”
静翕平时是很讲究仪态的,这会儿她气急败坏,手上还沾着被折断的柳条,脚步不稳,风度全无,唐小鸣见到这样的静翕,惊的张大了嘴巴。
“三小姐,她不会吓着您吧?”唐小鸣很快想起自己的职责,低声问玲珑。
玲珑笑着摇摇头,“不会。”
喻大爷性情温和,乔氏更是与世无争,做为他们的女儿,玲珑一向是不和静翕母女争长论短的。“以和为贵嘛”,玲珑一直这么想,也一直这么做,不过今天她发脾气冲喻静翕开了炮之后,大觉轻快,神清气爽,笑容格外灿烂。
“果然是人之初,性本恶么。”玲珑淘气的想道:“做坏人,比做好人感觉爽快呀。”
静翕想过去推搡玲珑,被唐小鸣抬出胳膊挡住了。她气恼的打了个唐小鸣,气呼呼的质问:“玲珑你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事若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玲珑站在拱形小桥最高的地方,居高临下看着静翕,笑吟吟,“你这么想知道啊?那我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好了。胜春表姐有信寄给我,你知道么?她在信里告诉我的。”
静翕呆了呆,尖叫道:“这不可能!胜春为什么会单单写信给你?她若真往喻家写信,也应该是写给祖母的!玲珑,你在撒谎,你一定在撒谎!”
唐小鸣见她情绪激动,大异往日,不由的皱皱眉头。
玲珑笑靥如花,“这是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也值当我喻玲珑撒谎骗人?二姐,这么着吧,我让侍女回去取信,你看了表姐的信,便没话可说了。”
她语气轻松自如,静翕听了更生气,眼冒金花。
“二姐,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啊。你到祖母屋里来吧,当着祖母的面,我拿表姐的信给你看,包你心服口服。”玲珑随意的说笑着,带上唐小鸣,扬长而去。
“玲珑你等等!”静翕在身上着急的叫她。
到喻老太太面前去看信,说不定方才那番对话也会让喻老太太知道的,静翕可不愿意让一向器重她的祖母知道,原来她对妹妹是这样的。
玲珑哪里肯等她?笑着回头,“不着急,你消消停停的,我先回了。”脚步轻盈,已去的远了。
静翕扶着栏杆,慢慢的瘫坐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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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翕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去之后,才进到屋里,便看到玲珑手里拿着封信,一脸委屈的在跟喻老太太告状,“……您也知道我素日里粗枝大叶的,很有几分糊涂,我哪记得是内侍告诉我的,还是表姐写信告诉我的?便是我不小心记错了,二姐也不该那么说我……祖母,女孩儿家摊上那么个罪名,不是顽的……”
喻老太太面沉似水。
“一笔写不出两个喻字,兄弟姐妹不是应该相互扶持、友爱的么?”玲珑一脸的深明大义。
静翕气的肝儿疼。
这是从前她常做的事,没想到玲珑一旦做起来,也是这般纯熟。
玲珑见她进来,俏皮的冲她眨眨眼睛。
屋里只有喻老太太和玲珑两个,并没有其他的人,看样子是都被支走了。
到了这会儿静翕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认错,“祖母,小翕也是心中担忧,唯恐三妹走了弯路,故此话说得重了些。”
“这话也是混说的?”喻老太太嗔怪。
静翕忙辩解,“祖母,小翕说这话的时候只有我和三妹妹两个人,并不曾外泄……”
玲珑“哼”了一声,“就因为是只有咱们两个人,我才单独的、悄悄的回了祖母,都没敢让我娘知道。二姐,若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你以为会是什么后果?”
玲珑眼神冷冷的,静翕被她看的打了个寒战。
“我,我跟你开玩笑呢。”静翕挤出幅笑脸。
“二姐您开的这玩笑可真是特别,我消受不起。”玲珑皮笑肉不笑。
喻老太太蹙眉,“祖母向来是最公正的,这件事说起来真是小翕说话不当。小翕,便是姐妹两个私下里说话,便是姐妹之间开玩笑,私相授受也是说不得的,你知道么?你以为是姐妹两个之间的密语,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若是传到别有用心的人耳中,便会给玲珑招祸了。小翕,玲珑是你妹妹,是你大伯父的嫡亲女儿,她若有了祸事,难道会对你有利?你是个聪明孩子,这个道理,应该想的通。”
喻老太太看看眼前这两个年龄相仿的孙女,颇为唏嘘。从前总觉得小翕懂事,可是,这才遇到一点事,她就沉不住气了。
喻老太太觉得小翕让她失望,可是再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想想玲珑芳名远播,连远在京城的皇后和永宁公主也知道她了,小翕却还默默无闻,又觉得小翕很可怜、很可惜。
同样的两姐妹,小时候是一样的孩子,长大了之后却……唉,一个大概会飞上枝头,另外一个,却还没着落呢。
喻老太太看那个即将飞上枝头的顺眼了许多,却也不忍心苛责那个还没有着落的。
“小翕,去向你三妹陪不是。”喻老太太狠着心命令。
静翕做惯姐姐,听到喻老太太这命令,心中委屈,眼圈马上红了。
做姐姐的要向妹妹陪不是,多么难堪。
98|警告
“祖母----”她含泪叫了声祖母,眼眸中满是央恳之色。
喻老太太见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显见得是强忍着才没放声大哭,未免有几分心疼,嗔怪道:“哭什么?说错了话便该陪不是,难道不是应当应份的?便是你三妹妹宽宏大量,念在姐妹之情不许你陪不是,你也该谢谢她的。”语气已经和缓下来,不似方才那般严厉。
静翕听出喻老太太话语中的回护之意,很是感激,曲曲膝,哽咽着说道:“祖母爱惜孙女,孙女铭感五内。”
喻老太太一脸慈爱,“祖母自然是爱惜孙女的,小嘉、你、玲珑,都是一样的。”她招手叫过静翕,又叫过玲珑,一只手拉着一个,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是姐妹,一定要和睦友爱,知道么?不可心存恶意,不可口出恶言,也不可拌个嘴便有了怨恨,伤了姐妹情意。”
静翕和玲珑都被她拉着手,静翕觉得祖母的手暖暖的,玲珑却觉得祖母的手凉凉的。
喻老太太前一刻还命令静翕道歉,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盼着玲珑主动原谅静翕,既往不咎了。
静翕声音轻柔的说道:“三妹妹,今儿个我话说得重了些,你别放在心上,好不好?咱们向来是好姐妹,想来三妹妹也不会跟我认真计较的。若三妹妹心中存了怨愤,难道素日三妹妹待姐姐的情份都是假的不成?再者说,三妹妹若怨我,祖母定会伤心,三妹妹是孝顺姑娘,一定不会让祖母她老人家担心的,对不对?”
喻老太太同时握紧了静翕和玲珑的手,笑道:“都不许再生气了,再气祖母就恼了!小翕,玲珑,你们两个都是不让长辈操心的好孩子,快和好了,不许再发小孩子脾气!”
----说好的赔礼道歉呢?玲珑郁闷极了。
喻老太太慈爱,静翕柔顺,祖孙两个已是和风经雨般的模样,如果玲珑这时候硬要拗着,倒显得玲珑不识趣了。
喻老太太目光殷切,静翕温柔看着玲珑,神情中有几分得意。
她嘴角含笑,虽笑的浅淡,却是胜利的笑容。
玲珑也笑了笑,任由喻老太太握着自己的小手,天真的问道:“祖母,我方才被祖父叫了去,他老人家对我讲了番大道理,我也没听大懂,正想要请教您呢。祖父说一个人不管做了什么都要有担当,祖母,什么叫做担当呀?”
喻老太太呆了呆。
什么叫做担当?
玲珑直视喻老太太的眼睛,笑容天真烂漫,静翕嘴角的笑却渐渐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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