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东窗事发(2/2)
“我……”
许久没有后文,卫氏冷笑,“原来你也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出口,你是为一个女人啊!我听说,太妃原要召她入宫,你生怕她受委屈,所以想了这么一出,是不是?穆良朝,穆侯爷,你好大的出息!我从前竟小看了你,也小看了那个丫头!”
卫氏越说越气,狠拍桌案:“卓清府多少世的清净声名,那一日嚣嚣尘上,宝华覆地酒色蒙天,甚至引来仇对登门,欲毁我族根基,你都看在眼里,你……有脸面对诉祖宗吗!”
一气说这许多话,卫氏不支地捂压心口,穆澈忙道:“伯母请息怒,全是侄儿不好……”
“我在问你的话!”
屋内被吼得一片静窒,守在门外的琼瑰、熙月对视一眼,复各自低头。
穆澈也低着头,静了一刻后,举袖向天,目光敬明如日:“事急从权,纵对先祖,澈无悔误。”
“好、好……”卫氏连道数声好,最后一丝怒意被抽离,剩下的全是冷气。
“好个事急从权,那么当日你亲口向我保证‘宠不灭正’,便是事缓从谋了?你一早有了打算,为了她,既不惜自引烦难,自然也不惜向我这不中用的老婆子说谎了,是不是?”
“侄儿不敢。”
卫氏被这副不忤逆不动摇的样子气得手抖。这人,还是从前的澈儿吗?
呵,是了,他一如既往是如此。只不过从前那不动如山的后背是留给别人的,面对家里人,这孩子从来都是关切与笑脸。
这么说,他着实将那个丫头,当成自家人待了?
看戏时听见风传就几乎确定这一点的卫氏,又一次按怒自问:我能容下那丫头吗?
紧接着她忆起另一个态度如出一辙的人,另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将茶杯重重一按:不能,绝不能!
她闭了闭眼,扬声向外道:“去把风度林的人带来。”
“伯母,不必。”
一语淡薄而出,外堂伺侯的听见大公子发话,没有一个敢动身。
卫氏睁开眼,眼色深不见底。
穆澈长身而起,委地的秀鹤玄袍平展无痕,即刻再度拜倒,面上是风平浪静与心真意诚。
“侄儿不敢欺瞒,正要与伯母说。宠不灭正不是假话,她,是宠,也是正。侄儿心意已定,此生别无他人,请伯母玉成。”
卫氏的心又开始发颤。鼎内的霜炭仿佛一齐灭了,冻得齿冷。
“你在求我,还是逼我?”
“侄儿不敢。”
口口声声不敢的人,渊停岳峙跪在面前。
反而受他此拜的人双腿发软,忍受不住。
这就是她半世疼出来的孩子,她再在他身上用心,他的血脉里流淌的,到底是老穆家的骨性……
不一样吗?多么像啊……
“……大夫人。”
就在卫氏几近咬碎牙关的时候,使女趋身进来。经过穆澈时不敢侧目,犹豫地唤了声“大公子”,而后禀告道:“府外周翰林的母亲前来求见夫人,还说,还说她是……”
卫氏望着侄儿蓦然变换的脸色,阴晦道:“还说什么?”
……
杨氏动身之前,很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水髻梳得一丝不苟,新做的香绸风毛大氅好不威风。
通名后等过一时,侯府里传出话,她便携婢随家人穿门过院,行来赞叹不住。
她虽出身小户,自从嫁入周家,也算见识不少。可身在诺大侯府,她才算懂了为何秀儿来京后,总要抱怨霄州是乡下地方。不免将先前预备好的说辞,从头到尾在心里又捋了一遍。
至萱宁堂外小侯一许,一个梳双平髻的玫衫秀面女子出来道:“周夫人请进。”
杨氏依言入堂内,举目处处可见清贵大户气度,惟有对排水檀椅之上,十分突兀地竖着一扇美人图谱屏风,屏风前侍立的娟娥也是个美人,客气地请人落座上茶。
杨氏是来拜访侯府大夫人的,心中不免嘀咕:主人何以不见踪影?
疑惑间挑上首一张檀椅坐下,含笑向那使女道:“卫大夫人雅安?因来京日短,根基尚薄,不敢唐突打扰,望大夫人莫怪才好。”
使女微微低头,屏风后响起一声轻咳,杨氏惊诧间才发觉扆后影绰坐着一人,必然是侯府的掌家夫人了。
忙要起身问礼,杨氏蹙眉又想:我诚心诚意来拜访,她隔着一面屏风接待,这是怎个道理?听说卓清府最讲一个礼字,原也是这样拿架小瞧人……
于是欠了一半的身子又坐回去,殷殷笑道:“今日登门,不敢以琐事叨扰大夫人,只来与夫人商量商量儿女亲事。”
此言出口,屏后本已恼火的卫氏脸面铁青。
避入里间的穆澈闻言,贯来温润的眼尾,凝出两钩沈冷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