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收拾 (1)(2/4)
等人离得远了,纳兰峥仍旧能听见姚疏桐尖利的呼喊:“王爷,王爷……救救妾身,救救妾身……!”
她忽觉心头躁动起来,一阵烦闷不堪。扭头瞧见一旁被姚疏桐指甲划花了的案面,回忆起方才那番瘆人响动,更是皮肉寒得厉害,腿脚发软,站都站不大直。
湛明珩见状给身后方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紧湛远邺,随即大步入殿,比岫玉与井砚快一步适时搀稳了她,扶她坐下后肃着脸看向李槐:“替太孙妃诊脉。”
李槐也尚且沉浸在方才那摊乱象里,闻言回神,连应几声,待诊了脉,道太孙妃只是受了惊,无甚大碍。
湛明珩听罢松了口气,问他:“照你看,豫王妃如此症状是何物所致?”
李槐沉吟片刻:“回禀殿下,微臣疑心乃是阿芙蓉。”
他点点头,叫众人都退下。
纳兰峥脸色苍白,见人都走了,才忍不住抱紧了湛明珩的腰腹,埋首在他怀里道:“我不晓得……我不晓得是这样的……”
湛明珩低头轻抚她的背,一面道:“洄洄,不怪你。”
姚疏桐的模样着实太惨烈了。纳兰峥起初只道她身子骨弱,兴许叫她犯个头晕恶心的便可借口请来太医,方才见她这般狼狈,一时实则也慌了手脚,却仍顾全大局,咬咬牙请了李槐进来。如今人去楼空,再作回想,不免自责心狠。人都这般了,她竟还嘲讽试探她。若非她出言刺激,她恐怕不会犯病的。
姚疏桐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她这般利用,似乎是不大上道了。
湛明珩当然晓得她不是被那般场面吓唬住了,只是震惊及同情姚疏桐的境遇,故将她搂进怀里哄道:“没事了,不怕。罪是湛远邺犯下的,你何必往自个儿身上揽?不是你,她一样已是这般了。”
纳兰峥嗅着他周身淡淡的龙涎香,渐渐平静一些。
湛明珩瞥一眼手边的茶盏,再道:“你不喜喝茶,日后也不必勉强陪女客们喝。来,我抱你回去歇息。”说罢一手揽了她的腰,一手揽了她的小腿肚。
纳兰峥缓了神点点头,却忽地记起一桩事:“母亲还在等我。”
湛明珩一面抱她往寝殿走,一面道:“岳父得知此地变故,猜你约莫有事要忙,已叫她回了。”
他晓得纳兰峥欲与姚疏桐会面,故在男宾席那处刻意拖延了些时辰,却是湛远邺约莫猜得了猫腻,借口及早离席了。这该留的人走了,也就未有必要再拖着众人。席散后,纳兰远听闻谢氏尚在女眷席等纳兰峥,似乎脸色不大好看,当即领了人回去。若非谢氏的兄长谢岂林亦在场,恐怕免不了斥责妻室一顿。
这一段,湛明珩就不预备告诉纳兰峥了,免得她再多一事思虑。
纳兰峥“嗯”了一声,不觉这说法有异,此刻也顾不得谢氏,回寝殿一路将思路一点点放得清晰起来,等湛明珩将她挪去了床榻,见他似乎要走,便扯了他的一角袖口道:“我记得,湛远邺此前似乎对湛远贺也用过阿芙蓉?”
湛明珩只是想去吩咐婢女备些茶水来罢了,见她这般,干脆也不走了,点点头在床沿坐了下来。
纳兰峥闻言咬了咬唇。当初湛远贺断臂后一心了断,湛远邺便是拿这阿芙蓉辅以毒物,叫他求死不能。那般壮年男子尚且受不得这等折磨,更不必说本就孱弱的姚疏桐。她或许本就对祖父怨怪已深,加之此物煎熬,故而便心知湛远邺的勾当,仍肯配合于他。
湛明珩见她走神,缓缓道:“我早已好言劝说过姚储,称他倘使愿改供词,不论湛远邺落得如何下场,都将暗中保下姚疏桐,给她一个新身份,令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但姚储并未心动。彼时我不大明白缘由,经此一遭却是清楚了。姚疏桐染了阿芙蓉的瘾头,莫说这东西价值昂贵,一般人家供不起,有银钱也未必买得通路,大穆亦是明律禁止此物流通的。我愿意放过姚疏桐,却绝无可能为一介罪眷拟法犯法,为天下人耻笑。”
纳兰峥点点头:“看来晋国公这条路的确是走不通了。”她转念思及公仪歇,问道,“公仪阁老可有松口的迹象?”
“尚未。”
“你上回说,公仪阁老已然知晓当年真凶是湛远邺,既是如此,如今这般作为必然不是真心效忠袒护,或者你可曾查证过,他是否落了什么把柄在湛远邺手中?”
湛明珩似乎微微一滞,随即笑了笑:“还是你思虑周全,我回头便去查。”
纳兰峥察觉他神色不大对劲,皱了皱眉道:“你可是有事瞒我?”
作者有话要说:姚疏桐就是当年春日宴上作对联博眼球的姑娘,也是松山寺里险些害了洄洄清白的主谋之一,爱慕的是太孙,看书评区发现好多人都不记得啦。
另外,铺得差不多了,明后天就解决公仪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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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诺
她不觉得,连她都能想到的东西,湛明珩会毫无所觉。可听他这意思,竟像是当真不曾考虑过一般。
湛明珩理直气壮觑了她一眼,抬手赐她一个板栗:“我能瞒你什么?”
纳兰峥“嘶”了一声,揉揉脑门,听及此言,一时岔开了心思想起另一桩事,不大爽利地道:“你前些天便有事瞒我了,什么大理寺送来的嫌犯画像,我都替那些貌美如花的玉叶金柯们喊冤!”语气颇是阴阳怪气的。
姑娘家的脑袋有时十分奇异。她们往往相信“有其一必有其二”的道理。既是瞒了一件事,便极可能还有第二件,第三件。
湛明珩果真被一语击倒了。愣了一下方才恍然大悟她是自何处听来的流言,赶紧解释道:“我说错了吗?欲意破坏插足你我夫妻二人的,再美也是嫌犯无疑。何况那些画我一卷也不曾拆了看过,都已烧成灰烬了。”
一张能说会道的破嘴。纳兰峥不理他。
湛明珩还想再哄她,却听得岫玉来报,说是方副指挥使盯梢回来了,现候在外边预备回禀。
纳兰峥自是以正事为先的,见状冲他道:“你先去,刚好我思忖思忖如何罚你好。”
他往她脸蛋上亲了一口道:“你乖,回来随你罚。”
一旁的岫玉见状颔首恭送太孙,等他走后,见纳兰峥靠在床沿一副想心事的模样,也不晓得她是否误会了什么。想她今个儿恰逢小日子,方才在偏殿便有不适,此刻可别再气坏了身子,便上前宽慰她莫要多想,说殿下是决计不会纳侧室的。
纳兰峥听罢觑她一眼:“敢情你们一个个都晓得此事,就独独瞒了我一人。”
连姚疏桐都知道了,想必在朝中也不是什么秘密,可她日日身在东宫,竟丝毫不曾听闻一星半点,不是被湛明珩刻意封口的倒怪了。
岫玉闻言便替太孙解释:“殿下也是思忖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左右殿下能解决,便不劳动您费神了,且殿下也绝无非要瞒您的意思。”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当日她人在里间,湛明珩也不晓得她睡着了,想来是不曾避讳她的。只是后来发觉她丝毫未听见外边动静,才顺势瞒下了。
她想了想问:“你可知此事是哪些朝臣的意思?”
“大约是殿下一系的大半官员。”
她听罢点点头,并无意外。她与湛明珩大婚不久,原本朝臣是不该在这节骨眼就坐不住的。却是现下悬案不得了结,眼见无法一举扳倒湛远邺,故而不得不建议湛明珩做好长久周旋的准备。如今湛远邺身处弱势,豫王集团已然非是铁板一块,倘使他纳几门管用的侧室,或可拉拢人心,叫别派蠢蠢欲动却又畏而不敢的官员们顺流倒戈,与此同时亦表仁厚之心,给这些蒙受蛊惑的臣子回头是岸的机会。如此,即便姚储与公仪歇誓死不改口供,也可防夜长梦多,湛远邺东山再起。
这般做法并非无理取闹。倘使她是辅佐湛明珩的臣子,恐怕一样会如此进言。
可她是他的妻。
她沉默片刻,抬眼问:“当日我在里间睡着了,却不知太孙是如何回应朝臣们的?我想听原话。”
岫玉本已将将要出口,答说太孙拒绝了此番提议,却一听她欲意知晓原话,故拧眉回忆起来。
一旁的井砚原本是端立不动的,见岫玉一副记不得的模样,上前狠狠一把揪过了她的衣襟,咬牙切齿道:“靠女人才能得位的,那是废物,本宫不需要!那些个张刘钱李家的小姐想进这东宫?成,您叫她们去戍边一趟,旦逢战事可守七日七夜而致城不破者,回头圈了名送来,本宫可再作考虑。倘使不能,这事就莫再与本宫提半句。太孙妃那处,谁敢多嘴一个字,也休怪本宫不留情面了。”
说罢,她松开了岫玉,颔首向纳兰峥道:“殿下是这般说的。”
猝不及防被拿来当靶子的岫玉惊魂未定,纳兰峥也是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木讷地点点头:“我晓得了……”完了似乎有些奇怪,“你如何记得这般清楚?”
井砚态度恭敬,神情冷漠而淡然:“实不相瞒,属下觉得太孙殿下说这番话时实在……太威风了。故记到了现下。”
纳兰峥“哦”了下,忍不住笑出声来。
嗯,想想也挺威风的。叫那些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去戍边?亏他想得出来。
湛明珩回来便见殿内气氛融洽,纳兰峥笑说了井砚一句什么,连他进门都未注意。
哦,敢情她是丝毫不在意他纳小,故连生气的心思也无?
纳兰峥不晓得,他实则是十分享受将她从闷闷不乐哄至妥帖的过程的。
他黑着脸挥退了一干婢女,纳兰峥这才朝那向看去,觉得歇息够了,便从榻上爬起,一面道:“我都还未想好如何罚你,你就回了。”不料话音刚落,脚都未伸进鞋里,便被他一手给拨了回去。
“下来做什么。”见她不解,再补充道,“床上好说话。”一面脱靴也跟着爬了上去。
她一噎,气道:“你下去,下去!床上只有你罚我的份!”说着去推他。
湛明珩纹丝不动,偏头笑道:“你在上边,不就是你罚我了?”
纳兰峥被这话激起一阵回想,霎时羞恼不堪:“没个正经!”
他却也只是说笑罢了。他记得今个儿是她小日子的头天,故也不会对她如何。和衣躺下来后只将她搂进怀里:“就是累了,想抱你一道歇歇。”
纳兰峥当然也是放心他的,给他抱了一会儿,觉得纳侧室这事该说说清楚,免得俩人都膈应,便道:“湛明珩,有些话我就说一次,日后再不会提了。”
“你说。”
“我心里晓得,倘使不是贵州那一遭祸事,我这太孙妃怕是未必能像如今这般坐得稳当。若是朝臣们向你进言,望你充实东宫,我大概也未有底气与你说个‘不’字……”
湛明珩听罢皱皱眉头,垂眼看她:“我不是因那遭事才……”
“你打断我做什么!”她捶他一下。
他捉了她的拳头,捏在掌心里:“这不是给你打断回来了?你继续说。”
她一腔柔情似水的心绪都给他坏了,撇撇嘴,复再酝酿了一会儿才道:“我并非是因陪你一道患难与共过一场便自诩劳苦功高,只是确是蜀地那番经历,才叫我真正有了与你并肩而立的底气。我便是想说,我本非大度女子,早些年犹豫是否嫁你,也是因怕极了要与三千佳丽争宠的日子。如今如何抉择自是你说了算,我却也得与你讲清楚了,倘使你纳小,我一定是不高兴的。我知你艰难,或许确有捷径可走,但我宁愿绞尽脑汁与你一道跟湛远邺死磕到底,也不想你当真纳她们进门。”她说罢抬头看他,小声道,“湛明珩,其实旁的姑娘碰你一根指头我都不舒服,连婢子们贴身伺候你沐浴我也介怀。我可能是喜欢你,喜欢得将女子该读的训诫都给抛在脑后了……”
她话越说越轻,湛明珩却越听眼睛越亮,到得最后便克制不住堵了那张一启一启樱红小嘴,一手扣在她脑后发髻,将她吻得面泛潮红,忍不住拿手搡他才停。
他定定望她:“你早这般说不就好了,我保证洗澡不带一个婢女。”
她是千年难得一回地与他表露心迹,本就有些发羞,此刻被他吻得还未缓过劲来,喘着气道:“那……那怎么成!”虽也曾过了苦日子,可如今既是回来了,以他身份,不要人服侍也太说不过去。
“说得也是,那怎么成……”他摸了摸下巴,“洄洄,你现下累不累?”
“我歇息够了,不累。”她如今月事都不腹疼了,比以往好了许多,倒也不是与他客气,却是答完像反应过来什么,退后一些,警惕看他,“你怎得?”
“原本不必你说,我这辈子也是不预备添后宫的了,但既是你如今开了口,是否该补偿补偿我?你看,我沐浴没人伺候,这的确不成,恐怕得你亲力亲为了。”
纳兰峥想骂他,可一想到他作出的承诺,思及往后但凡碰上她小日子,他也寻不得旁处泻火,其实好像有点可怜,便心软了道:“天色还早呢,你这会儿就要沐浴吗?”
“嗯……”他沉吟一下,抓起了她的手往下探去,意味深长地说,“去净房‘劳动’一下你的手。”
……
湛明珩到底没舍得叫纳兰峥操劳,也就使了这一次坏,后头几日皆与她分了被褥睡,免得一个不小心便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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