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chapter37（2/2）
二人一路向前，月上枝头，桔梗找到一间无人木屋，打算在这里将就一晚，她在屋里起了炉火，明月乡帮她看火，却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心悸，她捂住心口。
“怎么了？”桔梗侧目。
明月乡活了千年，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奇怪的感觉，她摇头，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描述，“就是……”她想着该怎么措辞，话音一顿，忽然察觉不对，厉声，“童磨出事了！”
“童磨？”桔梗不解，“教主大人不是在教里吗？”
明月乡没有回答她，她闭上眼睛将感知张开，果然在万世极乐教内没有了童磨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在少年的卧房内，出现了人类不能出现的致死出血量！
还有食人鬼的恶臭！
是谁！明月乡恼怒自己的大意，“唰”站起身来，“我离开一下。”
此时的大妖怪褪去了云淡风轻，一脸阴沉得好像下一刻就会将触怒她的人碎尸万段，桔梗目光也随之凝重起来，“好，一路小心。”
她的话还没说完，明月乡已经不见了踪影/
养生多年的明月乡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真实被人触怒的感觉了，她目光犹如北国最寒冷的雪，冰的几乎可以实质化，左脸脸颊浮现出弯曲缠绕的线条。
那是她的妖纹，只有情绪失控时才会出现。
突然有一股微风吹过，空气中漂浮着食人鬼让人作呕的恶臭和童磨的气息。
明月乡脚步一停，妖纹从她脸上消失。
被污染的河流依旧潺潺，在桥的那边，一个少年盈盈站在月光之下，脸含笑意。
“童……”明月乡轻声，名字的最后字眼被吹散在风里，她的眼神猛地锐利起来，看不清是怎样动作的，下一刻，站在桥另一端的人已经被她抵在路上，“你变成鬼了。”明月乡语气冰冷。
针对自己袭来的杀意凶猛，童磨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他马上就会被这个看似纤细柔弱的女人撕裂。
在这样滔天的杀气下，童磨却乖巧的没有动作，任由明月乡的手抵在了自己最脆弱的咽喉处。
他眨眨眼：“嗯，变成鬼了。”
这家伙——！
脸上的妖纹再度浮现，明月乡第一次被自己养大的孩子气到快要说不出话来。
他究竟知不知道，变成鬼意味着什么！
杀气如有实质，即便是童磨，在这样的对待下也难免有生理上的不适，他咽了咽口水，忽然伸出双手，围上了暴怒中的大妖怪的腰，头微微俯下，抵在了她的颈窝处。
“大人，好久不见。”
明月乡气势一泄。
对她而言，他们分别还不到半日。但对于童磨来说，这次见面是他跨越了生死，跨越了人类的瓶颈后，才有机会活着、站在这里、还记得她。
每一点都弥足珍贵。
他口中呼出的气息吐在明月乡冰凉的皮肤上，“我活下来了。”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和脆弱，无论他在鬼舞辻无惨面前表现得怎样淡然和镇定，童磨——只有十九岁。他的前半生风水顺遂，衣食无忧，他的后半生，将成为一个吃人肉，饮人血，永远躲避阳光，站在世界阴暗的角落，与黑暗为伴的怪物。
而这一切，只为了和面前这个人，在一起的久一点。
明月乡愣了半晌，松开抵在他喉间的手，绕到少年背后，迟疑的轻拍两下，顺着他的话道，“你活下来了……”
两人的温馨持续了片刻，明月乡松开童磨，上上下下将他检查了一遍，确认身上没有其他伤口后，才沉着声音道，“你遇到鬼舞辻无惨了。”
她用的是肯定语句，除了鬼舞辻无惨，明月乡想不出还有谁有这样的手笔。
“为什么不叫我？”她紧接着问，“捏碎玉珠我就会出现，你就不会……”
“大人，”童磨第一次打断她，七色的眸子直直盯着明月乡，认真道，“我现在不好吗？”
不好。
怎么会好？
童磨移开视线，转而看向漫天星辰，“从很久以前我就知道，大人是妖怪，是可以活很长的妖怪。”他坐下，屈膝抱着腿，“可我是人类啊……我能活多久呢？四十年吗？五十年吗？还是六十年吗？等我白发苍苍的时候，等我成为老爷爷的时候，大人会变成什么样呢？”他的眼中印出万里星河，“还是一样美丽吧。”
“大人说过，在童磨变成老爷爷前，死亡不会靠近我，但大人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不想变成老爷爷呢？”
明月乡怔住。
过往的许多场景在少年内心的剖析下变得明晰，比如那年在秋山县，他明明说自己有话想问鬼，到头来却只问了“鬼可以活多久”这样的不痛不痒的问题。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动了这个念头了。
“大人为什么不说话？”童磨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头来看她，“是觉得我的想法很肮脏吗？”
明月乡在他的眼神中败下阵来，长叹了一口气，手摸上少年被血沾污，却依旧柔软的短发，“我没这样想……”
只是——
他知不知道，成为鬼以后，他的生命已经牢牢掌握在鬼舞辻无惨的手中。哪怕是她，都无能为力。
在食人鬼的群体中，鬼舞辻无惨等于他们的王，没有鬼能违抗他的命令，更没有鬼能逃脱他的掌控，童磨……
要怎么办？
她现在大可以杀上门去取了鬼舞辻无惨的性命，但鬼王消失，他创造的鬼会不会一并消失。
明月乡突然有些不敢赌了。
一切正如鬼舞辻无惨预料的那样，有了软肋的生物不再完美，他拿捏住了明月乡名叫“童磨”的弱点，哪怕是要报仇，明月乡也得掂量下值不值得。
真是好一出算计。明月乡冷然，眯了眯眼睛，鬼舞辻无惨，这个仇她记下了。
事实上，因为桔梗这个变数的出现，明月乡对童磨的鬼化愤怒有余，内心倒并没有那么担心。在这个世界或许没有挣脱鬼舞辻无惨掌控的办法，但桔梗的世界，她的世界，三千世界——总有一个能解决童磨的问题。
想到这里，明月乡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些许，忍不住剐了自知理亏的少年一眼，如果他早抱有长生的想法，就应该和她说的，她身付生死之力，虽然困难，却也有办法延长他的寿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贸然将自己性命的保险绳交到了别人的手上。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骂了心疼，打了也心疼，明月乡拿童磨没辙，更明白造成这一切的人——其实是她才对。
以她对鬼舞辻无惨的了解来看，对方并不是一个喜欢暴露行踪的鬼，此次找上童磨，最大的原因应该是自己。他没办法对付她，才退而求其次的从她身边人下手。
想到这里，明月乡站起身，童磨下意识跟着她，眼神湿漉漉。
“怎么了？”
她缓慢道：“你饿吗？想吃人吗？”
不提还好，一旦想起，被强压下去的饥饿感顷刻发酵，童磨觉得喉间都干得冒烟，七色的眼眸爬上猩红。
他迟疑片刻，轻轻点头。
妖怪大都没有什么节cao，明月乡亦是。早年间她也差婢女鹤姬打过小妖怪和人类来吃，只是因结识了某位挑食的大妖怪，才逐渐改吃普通的人类食物。
此时听见童磨竟然想吃人rou，明月乡心情复杂，辛辛苦苦养了多年的孩子，不仅养歪了，现在还要食同族。
她不排斥有人死在自己面前，也对生命的份量看得不重，但童磨食人这件事，明月乡假想了一下，还是觉得无法接受。她伸出只手，一道黑色的漩涡在掌心出现，一只飞鸟扑腾着翅膀，从天落入她手。
她捉着鸟，偏头看着童磨，“这个你能吃吗？”
没想到打鸟这件事也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童磨盯着那只鸟沉默半晌，摇头。
样子和小时候不愿意喝姜汤如出一辙。
明月乡懂了，手向上一抛，飞鸟捡回一命，扑腾着翅膀逃出生天。
“只能吃人啊……”她想了想，让童磨把手伸出来。
童磨闻言照做，双手摊开，明月乡将自己的手覆在上面，两人结合的手心闪烁盈盈蓝光。
是明月乡磅礴的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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