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1/3)
夜深人静,正是好眠时。
微风拂动,红烛摇曳,映照着青色地砖上的人影,纠缠难分。
李燕沉看着眼前眼巴巴望着他的人,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你来做什么?”
月婉披着一头及腰的黑发,白日里那身入宫面圣的大红束腰罗衫,已经换成宽松素净的宽袖,俨然是已经歇下,却又不知为何会起身寻来。
李燕沉却忍不住想,兴许月婉是来‘兴师问罪’。
月婉抿了抿嘴,抱着怀中玉枕坐在李燕沉对面的,垂着头,似有几分不好意思,“燕沉哥哥,我一个人睡不着。”
只是睡不着吗?
李燕沉神情微滞,琥珀色瞳孔中生起了些许迷茫。
只是很快,他压下了心中泛起的一丝涟漪,用着他惯常的冷淡语气,“你可叫你陪嫁婢子陪你入睡。”
月婉叹了一口气,因为未施粉黛,白净小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我也想叫她们陪着我睡,可那是我同你的婚床,玉竹她们不敢睡在上面。”
她说完这话,飞快地瞥了一眼李燕沉,方又低下头去,“她们不敢来陪我睡,所以我就只能来找你了。”
“我不想一个人睡。”
李燕沉静静的看着她,“你昨夜一个人睡得也很好。”
月婉惊讶,“我们昨夜不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吗?”
她很快就明悟,难怪她今晨醒来时,身旁的位置平整的根本不像是有人躺过的痕迹。
可是玉竹他们都说,今晨燕沉哥哥是从正房出来的。
“所以昨晚一整夜,燕沉哥哥都不曾睡过吗?”
李燕沉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他话说太快,竟露了破绽。
他也深知眼前人,性子从小到大都不曾变过,也势必会问他,昨夜不睡,可是有什么心事。
月婉果真目光灼灼,似要他给出一个答案似的。
他不由得移开了眼,淡淡道:“夜深了,你该回去就寝了。”
月婉哪里会走,她今夜来,便没有打算回去。
“可我真的不敢一个人睡。”
“我前两个月大病了一场,病虽好了,可落下了夜里不能一个人睡的毛病。”她怕黑,怕入了夜,没有烛光的时候,如今的一切会只是她的一场梦。
她抱着玉枕,可怜巴巴看着李燕沉。
李燕沉却陷入了沉思里,两个月前是月婉的生辰。那日,他鬼使神差般随着圣人前去太师府,原只想远远的看她一眼。
不想,那一眼看去,已经同他记忆之中变得有几分不同的小姑娘,与他四目相对时,眼中却流出了泪。
那本该是她年少时候最重要的日子。
这一天里,她应该沉浸在亲朋的祝福里,欢欢喜喜的度过。
而不是为了某个人流泪。
那一滴泪,划过她的腮边滴落,像是一簇火落在他掌心,灼热刺痛。
他似落荒而逃一般离去后,也会想为何她会哭?
月婉耐着性子,等待着李燕沉的回答。
终于,李燕沉缓缓开了口,“那日你为何会哭?”
他突然很想知道答案。
月婉一愣,很快便想出了个主意,带着几分得逞的笑,“燕沉哥哥,你让我今夜留在这里,我就回答你。”
耍赖模样,一如昨夜。
“罢了,你走吧。”李燕沉轻叩了扶手,提醒着房外之人入屋来,可屋外伺候的人,并没有同往日一般,听见声音就入屋来。
屋外安静的像是无人之境。
李燕沉心里升起了一丝恼意,正待要推着轮椅,亲自去开门时,却听见月婉开口说话。
“你是不是以为那日我哭,是因为伤心。”
“不是的,那日我会哭,是因为高兴。”
“高兴能在生辰礼上见到你。”
那一天,对她而言,是十五岁的第一天,却也是与故人重逢的第一天。
月婉已经收敛了脸上得意的笑容,神情专注的看着他,“我同你说过的每句话,都是真心话,可你却从来不相信。”
她起了身,低垂着眼,睫毛微颤,像是泛着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燕沉哥哥,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明天见。”她想要笑,却觉着此刻笑定比哭还要难看。
却又不想让李燕沉瞧见她的难过,慌忙的就转过了身,想要推门出去。
李燕沉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而流转,门上还贴着一个大红的喜字,此刻刺眼无比。
月婉也看见了,她伸手轻轻地摸了摸那张剪纸,便推开了门,屋外空无一人,也无人给她提灯,天上那一轮明月,不知何时竟已经被乌云藏起,黑黢黢的院子,似藏着怪兽,若是踏入一步,就会将她重新拉入黑暗之中。
她吸了吸鼻子,知道此刻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将玉枕紧紧地抱在怀中,似是给自己打气,伸出了一只脚,踏入了黑暗里。
她心里默默地数着步数,路并不长,她走的也很慢,却总觉着走不出这片黑暗。
忽而,身后有木轮压过地面的低沉之声响起。
李燕沉停在门口,喊住了她,“等等。”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浑身还是发着抖,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前方的勇气都没有,转了身便朝屋中跑。
李燕沉还来不及反应,只觉着有一阵风从他面前刮过,很快,他那张同样也铺着绣着龙凤呈祥喜被的床上,多了一个人。
依旧是抱着她那小小的玉枕,缩在床脚将自个儿抱成了一团。
李燕沉微微皱眉,推着轮椅行至床旁,见她将头埋在膝上,似是在躲避什么。
他有些不解,对方却已经抬起了头,脸上挂着得逞的笑,“燕沉哥哥,这可是你让我回来的。”
还是那副耍赖模样,就像方才不过是她的小把戏。
“我让你回来,也没叫你留宿于此。”
月婉见他面上隐隐似有怒气,干脆闭着眼滚向了床内侧,捂住了耳朵,“我不管我不管,是你让我留下的。”
李燕沉皱着眉,半晌也只能喝她一句,“胡闹,出来。”
两个字半点威胁都没有。
月婉只当作自己没听见,她扑进柔软的被子里,等到李燕沉终于不再说话时,她抬起头偷看,却见李燕沉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面容平静,不像是在生气,像是思考过什么,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便也拢了被子,盯着他。
李燕沉终于开了口,“你想留下?”
“嗯。”月婉迫不及待的点头。
李燕沉缓缓伸出一只手,“过来。”
他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王肆不在,无人将我扶上床榻。”
“你能做到吗?”
他不喜欢将软弱显露人前,此时此刻,却波澜不惊的说着要人相助的话。
月婉忙爬过去,“我可以!”她穿上了鞋,跑到门边,将门合拢,方才走到李燕沉身旁,半蹲着,拍了拍自己的肩旁,“我能扶你起来的。”
她散着发,微微低头时,发丝便顺着柔软的衣袍滑落,散开在空中。
李燕沉只静静的打量着她,月婉比从前高,若他能站着,月婉已经快到他肩头。可身子却好像同从前一般瘦弱,像是风儿一吹,便会跌倒。
他轻轻勾起嘴角,在月婉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燕沉哥哥?”月婉蹲的有些累,偏过头看他,他嘴角那抹笑意已经散去。
他伸出了手搭在月婉的肩头,月婉也同样的扶住了他的腰,将他往自己身上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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