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 109 章（2/2）

杨宣送他出了十几里，方停步，目送他和那列随从纵马疾驰而去，身影模糊在了马蹄翻飞带出的片黄尘里，渐行渐远，心中不禁微微感慨。

曾几何时，李穆还是自己帐下的个别部司马。

当他求娶高氏女时，自己获悉，以为妄想，苦苦劝他打消念头的那幕，仿佛还历历在目。

不知不觉，如今他已官封骠骑，取下长安，取威定功。他的名字，更是成为了南朝人心目中的战神化身。

便是自己，他从前的老上司，如今在他的前，也感觉了来他举手投足所不经流露出的种威重之感，不敢有所托大。

这回兵败之后，他已主上书许泌，请求降罪。本做好了赴罪的准备，却没想，李穆会亲自来这里劝自己共同出兵。

杨宣知道事毕，许泌必定不会放过自己。

他为人向优柔寡断，顾虑重重，但就在这刻，他忽感释然，甚至有些感激李穆，给了自己个如此的机会，终可以违抗许泌，随自己心，做件真正想做，也是他必须要去做的事了。

最坏的结局，不过就是罪上加罪。

高公答应保他家人，他再无后顾之忧，哪怕身首分离，又有何畏惧？

杨宣仰向天，长长放啸了。啸之中，仿佛终将这些年来，深深积在胸下的所有不满和郁闷，全然释放，整个人觉重担皆去，唯所想，便是放手搏，与高公和李穆道，誓将被困军队救出围城，以此赎罪。

……

这些子，高峤又变忙碌异常，难免照看不萧永嘉。见她肚子越来越大，连走路都有些吃力了，高峤有时很是自责。

萧永嘉如今对丈夫却极是体谅，不但叫他不必为自己分心，反而心疼他的操劳。却知劝他也是无。并非是他自己刻要忙，而是事情自己找了上来。

许泌陆光，如今两人都形同隐身。许泌托病不朝，少有人见他的，详情如何不而知，但陆光从前次那事过后，卧病不起，病情倒是真的岌岌可危，高峤亲自去看了他几次，每次回来，无不眉头紧锁。

朝廷三驾马车，下去了两驾，剩下高峤人，每多少事情，可想而知。加上皇帝对他又恭敬异常，朝廷事无巨细，皆要过问过他。丈夫便如陀螺，如今就是自己想停，也是停不下来。眼看他饭吃不好，觉也睡不稳，睁眼闭眼，都是朝廷之事，萧永嘉除了对丈夫常饮食多加进补之外，心里也就盼这营救战事能快些顺利结束。

母亲这般盼望，洛神更是如此。在家伴孕肚越来越大的母亲，等了个多月，了七月，个好消息，终传回了建康。

李穆、高胤和杨宣三路联军约定同时出击北夏，果然达成了预先期待的目的。

尤其李穆那路，战事起毫无预兆，起先势如破竹，很快破了潼，直逼虎牢城。

那段时，洛阳城的上空，满天飞李穆大军不就要打来的消息，街头巷尾，民众处议论。

北夏自从输了那场原本图南侵的江北大战之后，国力大减，这两年间，处处应战，朝廷焦头烂额，人心不定，知消息，如临大敌，立刻将原本还集中在豫州带的大军调了回来，全力应战，加上徐、青二州和南阳方向又同时遭受南朝军队发的反攻，兵力进步被迫分散。

半个月前，就在军中粮草匮乏，城中居民也无余粮，陆柬之不不下令开始宰杀马匹的时候，探子忽然回报，说围城敌军，竟拨拨开始调离。

不过几天时间，城外漫山遍野，那些原本密密麻麻看不尽头的连营，大片大片减少。随后便知消息，竟是朝廷救，引走敌人，给他们还个突围而出的机会。

无法形容陆柬之在知这消息那刻的感受。

就在昨晚深夜，他悄悄登上城头，眺望南方之时，耳畔，还隐隐听了远处不知哪个守城士兵发出的思乡泣。

随后，仿佛受了感染，城头之上，处可见士兵抱兵器，蹲坐在上，对而哭，哭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作为主帅，当时他的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他没有惩罚这些士兵，独自默默离开了。

这刻，听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觉自己就仿佛个行将溺毙之人，突然被从天而降的援手从水中突然拔出似的感觉。

他立刻将这消息传达了下去。

他那些路血战幸存下来，遭遇围城，在无数次打退企图攻城的敌人之后，最后却又临粮绝境的将士，原本已经彻底陷入了绝望，以为他们的归宿，也和那些早他们已经战死的同袍样，不过是死在这里罢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这个朝廷，竟然没有放弃他们。

战鼓再次激扬，军心更是空前凝聚，城大开，陆柬之带士兵，从这座已经围困了他们半个月多的城池里杀了出去，与那些还留下夏兵遭遇，血战之时，杨宣也终领军队赶。

这两支本结为同盟，图北伐的联军，在经过背叛和欺骗过后，再次联合在了起，歼灭了附近的北夏军队，随后迅速撤离，踏上了南归之路。

八月中旬，陆柬之回了建康。

陆光终还是没能熬长子回来的那天，在陆柬之回京的路上，便含恨死去。

据说在他临终之时，神志已是有些不清，直在恶诅咒许泌，死后，双目亦是不瞑，无人能够将其合拢，直个机灵下人喊“许泌死了，脑袋被砍了下来”，又壮胆子去合他眼睛，这才终以成功合目。

陆柬之回来后，便忙操办丧事。

陆氏身为士族大家，陆光在朝廷亦风光了辈子，虽说临了这两年不顺，但人都死了，朝廷也对陆氏北伐失利不予究责，诸多抚慰，按照时人丧葬竟奢的风俗，丧事应当大办才是。

但陆家的丧事，却很是沉朴。朴素甚至叫不少同为士族的陆光昔友人都看不过去，暗中纷纷指责陆柬之不孝。陆柬之亦毫无辩解，言不发，在丧事完毕之后，向朝廷上了道叫人为之侧目的奏疏。

陆柬之请辞了切官职，送亡父灵柩归往祖吴郡，全家同迁，他为父守孝三年。

而陆氏被他带回来的那几万人马，则以自愿募兵的方式，归并入了广陵军。

从此，南朝再无陆氏军府。

前头守孝那条也就罢了，后头这主解散陆氏军府的决定，出，便引发满朝哗然，大臣们议论纷纷。

据说他做的这个决定，当时引来了陆氏宗族的大力反对。

陆柬之向以性情温恭而出名。但这回，他却仿佛变了个人，态度极其坚决，丝毫不容人反对。

陆光死，他便是陆氏名正言顺的家主。他如此发话了，陆氏族人争执了番，无可奈何。些人不甘，暗中拉走部分人马。陆柬之也不阻拦，最后亲自去见了剩下的大部分将士，言明了自己的决定。

将士此番死里逃生，除了少量想要退伍之外，其余人都愿加入广陵军。

这傍晚，洛神见父亲难早早回了家中。

她知道，明陆柬之就要扶灵归乡了。

今他送来了拜帖，晚上会来家中，向自己的父亲，作番辞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