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 93 章(1/2)
建康皇宫。
颐泰宫里,伴着孩童的尖利哭泣,不断地传出器物被砸落在地的碎裂之声。
奉命来请吴兴王出宫去往封地的宗正不敢入内,侍侍人跪在殿外,战战兢兢,个个如丧考妣。
“去高妇给叫来!还没死,容不得她在面如此放肆!”
暴怒之声,殿内传出。
春寒料峭,宗正却一头的汗。
已是第三次了,他奉命要将改封吴兴王的太子迁出皇宫送去封地,但却遭到了许太后的阻挠。
两次,她关闭宫门,对请求不予理会。这一回,因限定日期到了,他再次来催,许太后变本加厉,竟闹得如此厉害。
若只太后一人,也无多少忌惮。他忌惮的,是太后身后的许泌。太后不放人,己又能如何?只得派人去告皇后,忐忑等待之,又一只错金觚殿门里“呼”地砸了出来,正朝己面门而来,慌忙偏头避让,那觚他耳畔飞过,“咣”的一声,砸落到身后的殿阶之上,轱辘辘滚了下去,最后滚到一幅曳地华裙之畔,方停了下来。
宗正转头,高皇后到了,正站在那里,松了气,奔来拜。
高雍容的两道视线脚边那只被撞扁了的错金觚上抬起,盯着宗正,冷冷地道:“这是在做什么?不过迁个人,你竟也要来?”
宗正慌忙下跪:“非臣胆敢惊扰皇后,实是太后阻挠,声声要皇后,眼期限又到,臣亦是无可奈何。”
高雍容蹙了蹙眉,寒面宗正身旁经过,走上殿阶,早有随行宫人疾奔入内,高声开道:“皇后殿下驾到——”
殿内砸物之声停歇,孩童的尖利哭声却依然不断。
高雍容穿过落满了碎瓷和杂物的狼藉地面,脚下那双玉沿高屐,发出声声踏响。
她步入殿内,抬眼,许太后斜身坐于榻上,怀里搂着哭闹的吴兴王,脸色铁青,寒面盯着己,走到跟,脸上露出了笑容,向她礼,说:“这几日因宫中杂事缠身,虽一直挂念太后,却实是无暇分.身拜望,方才听闻这里有些动静,怕有人对太后不敬,撇下事情赶来。”
她环顾了眼四周:“这是怎的了?倘若有人胆敢对太后不敬,惹太后怒气,太后尽管开,必会为太后主张。”
如今被尊为宣颐太后,迁到了此处的许氏,冷冷地道:“不敢要你主张。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母子二人,便感激不尽了。”
“吴兴王年幼,且体弱多病,是绝不会叫他迁出的!除非你也一并逼死了,否则只要一气,你就休想将他身边赶走!”
她话音落下,怀中的吴兴王便又尖声哭泣。
高雍容面露惶色:“太后如此发话,岂非责难于?并非狠心逼你母子分离,只是祖上规矩历来如此,不过照制而行罢了。”
她顿了下。
“吴兴乃富庶之地,且迁封吴兴,如此大之事,一妇道人,如何插手?乃陛下听取高相之言而行,怎料下头做事的不轻,以至于叫太后误会!岂非冤枉!”
许氏冷笑不言。
高雍容沉吟了下,瞧了眼还在哭个不停的吴兴王,笑道:“罢了,太后既如此发话了,便是坏了祖上制度,也不忍你们母子生生分离。去求高相试试,倘若高相肯点头,又有何不肯?”
她朝依旧黑着面的许氏恭敬地行礼,随即转身而去,回到皇帝御书房所在的太初宫。
今日朝廷休沐,皇帝不人,宫人道他带了贵妃去了华林园。
皇帝昨夜便宿于贵妃宫中,今日又携贵妃同游华林园,高雍容却无半分的不悦。不过眯了眯眼,走到那张置着大臣奏折的御案之,慢慢翻着,忽听宫人传话,道高相来了,忙将奏折叠了回去,转身迎出。
今日朝廷休沐,高峤却不得脱身,依旧在台城衙署里忙碌着。方才得了许太后不肯放吴兴王就藩的消息,入宫要皇帝,不想皇帝人却不在。
高雍容亲迎高峤入内,蹙眉道:“陛下一向体弱,来到建康,虽有些日了,却仍不习惯此地气候,一场倒春寒,两日又熬夜批阅奏章,人便不大利索。今日去了华林园养心散性。伯父若有急事,这就派人去将陛下唤回。”
高峤也皇帝做东阳王便生性疏懒,摆了摆手:“罢了,陛下身体要紧。是听说太后不放吴兴王就藩,你可道?”
高雍容说:“正想将此事告伯父,好听取伯父之言。太后方才又大闹了一场,还险些伤了宗正。宗正将唤去,只得过去。太后谩骂一番,又以死相逼,且殿下亦不肯太后分离。怕她做出过激之举,只能安抚,叫吴兴王暂且再留于她身边。正想求伯父,如此可行否?”
兴平帝高峤后来虽然君臣离心,但他终归是萧永嘉的亲弟,人没了,只留下这么一点血脉。萧永嘉不喜这个侄儿,却也不愿看他继续受母系操纵。高峤便想照祖制,安排他就藩吴兴,一来地方富庶,可以做个安乐王,二来,吴兴太守是高氏门生,方便高峤督察,以防许泌日后再借吴兴王生事。却不料许太后这般行事,以死相胁,她应是受了许泌指示。
沉吟了下,道:“晓了。此事暂且先这样吧,过些日,再寻陛下商议。”
高雍容恭敬应是,又坚持亲送高峤出宫,道:“陛下昨夜方和说,如今事事要劳烦伯父,叫伯父辛劳至此地步,他很是过意不去,道身子便是不适,也定不耽误奏折朝事。侄更是如此。感激之余,惭愧不已,想也有些日未去拜伯母,甚是想念,只是宫中事杂,一脱不开身。烦请伯父回去,代向伯母安。”
高峤点头,去了。
高雍容面带微笑,目送高峤背影离去,折回太初宫,入了侧殿。
近侍照先所为,将头那些奏折都搬了过去。
高雍容手中执笔,翻了片刻奏折,命人去将安王传来。
一炷香后,伴着一阵响亮的脚步之声,来了一个气宇轩昂的华服男子,正是安王萧道承,向她行礼:“听闻陛下传召。陛下何在?”
高雍容并未起身,也未隐藏奏折,说:“陛下身子不适,去了华林园。方才乃代他传你入宫,有事要议。”
萧道承望着对面子一张姣好面容,道:“臣洗耳恭听。”
高雍容搁笔,看了眼近旁亲信。
几人退了出去,侧殿里剩下她萧道承。萧道承的脸上,便不了方才的恭色,靠得近了些,看了眼高雍容面的奏折,笑道:“皇后殿下真乃中英杰。原来这些日,等臣下所的陛下批复,皆都出于殿下之手。”语气已是略带轻佻。
高雍容也无不快之色,只瞥了他一眼,笑:“莫非你心里气不过,这位子本是你的,你没做成?伯父当日不是力荐你为太子吗?你己力辞,如今又来怪?”
萧道承不语,走到她身侧,抓住了她一只手,才抚了几下,便被高雍容抽了回去。
她变脸,面现怒色,压低声叱道:“你好大的胆!以为还如当年,什么都不懂,听你甜言蜜语哄骗?你若对再敢不敬,便不客气了!”
萧道承一愣,后退了一步,神色中,却也无多少的惶恐,只道:“当年本就是你负了对你真心,择如今的陛下立了婚约,怎成了哄骗你?且这些年,你人在东阳,凭先帝用,得以留在建康,哪回不是给你传的消息?太子……”
他转头,看了眼身后,压低了声。
“若非阴差阳错,太子此次被高峤夫妇如此送了下去,宫中本早也安排好了,只等机一到,必会替你除去,好叫你得偿所愿。”
“如此对你,你还有何怨?你替陛下尽心费力,他却冷落于你,不过是替你不值。罢了罢了,你瞧不上,又怎敢强迫你?”
高雍容冷笑:“说的倒似欠了你无数。当初叫你除个李穆,你做得不干净不说,还给坏了事,险些连累被伯父猜忌!”
萧道承面色一红:“那回是轻看了他,不小心罢了!下回你再瞧着便是!”
高雍容睨了他一眼,脸色慢慢又转霁,露出笑容:“行了,不过一句玩笑,竟惹出你如此多的抱怨。宫中人多眼杂,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萧道承脸色亦跟着转好,低声道:“晓。”也不再和高雍容调笑了,吴兴王之事。
高雍容道了一遍。
萧道承目露阴沉:“许泌不死心,怕废太子离了眼皮子有闪失,还想拿废太子在手上,日后造势。”他看向高雍容,“那边宫里,的人还在。你若发话,如今便可将他除了,一了百了!”
高雍容摇头:“不急。许一还动不了高氏。朝廷那些许之人,最近本就为迁吴兴王一事议论不休,如今若动手,恐怕会招致猜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况且,若是这么巧,太子如今恰好出事,伯父必会疑心到头上。不值。咱们不必动手,这事叫伯父处置便可。他也不放心许,不会长久让吴兴王留在许氏手中的。”
萧道承点头,笑道:“高相公对陛下和你,倒很是维护,毕竟是一人。也幸好朝中有他,才不至于叫许泌阴谋得逞。听闻他和长公主如今和好了?先帝大丧过后,长公主便没回白鹭洲了,据说一直留在城中。”
高雍容想起高峤夫妇在兴平帝临终暗谋跳过己丈夫,力举萧道承上位一事,出神了片刻,冷冷地道:“他们何来的维护?不过个个在为己打算盘罢了。尤其伯母,她,小起,她便对不亲。如今心里还不如何想的,怕是在伯父面,少不了说不是。日子久了,伯父便是原本向着和陛下,怕也经不起她的枕头风。”
话说完,萧道承望着己,似若有所思,摆了摆手:“罢了,不说这个了。召你入宫,是为许泌陆光北伐之事。他两联合出兵,为替朝廷北伐,谁不这二人,是想趁着北羯疲于应对,陛下又是登基之初,要在陛下面立个下马威,以分高之势?竟还有脸,开向朝廷索要粮草?他们既敢发兵,己没有?不过是借机狮子大开,要讹朝廷一笔罢了!你如今是度支尚书,这事你要给办好。粮草不能一点儿也不发,免得落人实,道朝廷和陛下无心北伐,但也决不能照他们要的数发!”
萧道承道:“放心吧。此事高相公在办了,他正筹措粮草,要给陆儿子发去。只是去年天灾不断,他便是想多发,又何来的粮?”
高雍容面色这才松了些下去。
萧道承顿了一下,忍不住又说:“高相公此人,也是奇人。许泌陆光此次北伐,分明针对于他,他不但想筹粮,听闻,北夏皇帝调青州的驻军,意欲合围许陆联军,他竟命广陵军狙击,截拦青州兵。也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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