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 89 章（1/3）

洛咬了口胡饼,却听到身侧附近，传来一阵轻微悉悉簌簌之声。

她猛地转头，看那堆干草。

白天，因为不想总见到慕容替那副满脸血污死相,她割了草,覆在他头脸和身上，加以遮挡。

方才那阵悉悉簌簌之声,似乎就是从盖着他尸体这堆草里传来。

洛整个人都绷紧了。一手抓着匕首,另手拿起根树枝,小心翼翼地靠了些过去，用树枝拨开遮住他头脸乱草，见他头脸上污血凝固,脸色仿佛一张金纸,和个死人没什么区别,但此刻,却皱起双眉，面带痛楚，眼皮亦微微翕动。

他竟然还没有死透！

洛吃一惊，急忙拨开他身上杂草,见手脚依然缚得,这才稍稍松了口。

她盯着地上人,紧紧握住匕首,心里正煎熬着,要不要硬着头皮,再往他身上戳几刀，突然听他低低地呻.吟了一声：“阿娘……替儿冷……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洛一怔,见他双目依然紧闭，四肢却慢慢地蜷了起来，身子紧紧蜷成一团，色痛苦，牙关瑟瑟，仿佛置身寒冷冰天雪地，整个人正在经受着巨煎熬。

洛心怦怦地跳，举着匕首手，一时竟然没法刺得下去。

片刻之，地上慕容替，仿佛终于彻底苏醒了。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艰难地转动那颗满是凝固了污血头，看了下四周，目光从那堆还散发着余烟地火上收回，看还举着匕首对着自己洛，和她对望了片刻，翕动干裂唇，用嘶哑声音说：“你真聪明，能想这法子，告诉你郎君，你人在这里……”

才说了这一句话，便仿佛已经耗尽了他全部体力。

他喘息着，闭目，缓了片刻，才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我道，你郎君一定会看到你放烟火，寻过来……等他来了，他就会杀我……”

“我不惧死……但我不愿死在别人手里……与其死于别人之手，我宁可死在你手下。你这就杀了我吧……我不会怪你……本就是我罪有应得……”

他断断续续地道。

洛咬紧牙关，握着匕首那只手，在微微地颤抖。

“真……我活到今日，唯一目便是复仇，行尸走肉，了生趣。若能这么死在你手里，于我反而是种解脱……”

他那双紫色眼眸，定定地凝视着洛，唇边，慢慢地露了一个微笑。

“我叔父号称北方第一猛将，是个盖世英雄。我他少年时，对你母亲一见倾心，至今依然不忘。从前我本暗笑，何来如此多情。见了你方，世上原真有佳人，甘叫人飞蛾扑火，九死不悔……”

“住口！”洛叱他。

“我就要死了，不管你听不听，心里话，索性都说了，否则往，怕再没有机会了……”

他恍若未闻。

“你可还记得，曲水流觞那日，我杀了许约，撞到你，胁迫你替我保守秘密事？我真不是人，总是那样对你……”

他面露痛楚，咳了几声。

“来你人虽离开建康，我却总在担心你会食言，将我秘密告诉你父母，给我惹来麻烦，想着万一如此，我须得预先防备。有一天，我便借了故人名义，去拜访你母亲。我试探过，才原来你真一诺千金。即便厌恶我，答应了事，却还是做到了，怎似我，终日忙于算计，小人戚戚，以己度人……”

“那日起，我便对你很是感激……何况，如今你又救了我……”

“我嫉李穆。他亦不过一介寒武夫，何以能如此得你之心……”

“你可我伤，为何还不悄悄逃走？因我舍不得你……能伴在你身边，哪怕是日日给你打扇，于我也是幸事……至于死在你手里，是心甘情愿，毫怨言……”

“你给我住口！”

洛一手依旧握着匕首，另手抓起地上一块泥巴，堵住他嘴。

就在这一刻，慕容替被绳子缚住双腿，突然凌空抬起，着洛踢了过来。足尖不偏不倚，踢在了她握着匕首手腕之上。

洛手腕一酸，匕首便飞了去。

她一惊，急忙去抢，说时迟，那时快，方才还奄奄一息慕容替，一个打滚，竟扑了过去，抢在她前头，人压在了匕首之上。

他一得手，迅速张嘴，叼住匕首，抬起手腕靠过去，没几下，便将捆着绳索割断了。

绳索迸开，从他手腕落地。

眼见他一把操起匕首，又割着脚上绳索，洛终于反应了过来，猛地掉头，着缚在石头上那匹马狂奔而去，跑到跟前，解开缰绳，踩着镫，爬上了马背。

她一坐上马鞍，便紧紧地抓住两边缰绳，双腿亦夹紧马腹，马匹立刻朝前而去。

这一辈子，她动作，从未像这一刻这般利索过。

慕容替其实早就已经醒了，只是失血过多，加上手脚被她缚得极紧，暗中试过，自己法挣脱来，故先前一直在草堆下闭目养，等慢慢恢复了些精，才开始和她周旋。

终于得手，一割断脚上绳索，便追了上来，一时却又如何追得上？

万万没有想到，末了，竟又被她如此逃脱，一下怒火攻心，因体力不支，才发力奔了几步，便感到头晕目眩，咬牙，又追了几步，身子晃了一晃，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洛从前并未特学过骑马，但被慕容替挟着，在这马背上也已颠了多日，早习惯了跑动时颠簸和跳跃，放低身子，将自己固定在马背之上，终于顺利地跑了去。

她听到了慕容替在身怒喊之声，不敢回头，怕自己会被跑动中马匹颠落下去，死死地抓住马缰，一口跑了几里地，这才松开马腹，放慢速度。

马儿停下。她转头，见身荒草暮霭，再看不见慕容替身影了，手一软，人趴在了马背上，口口地喘息。

天开始暗了下去。

洛下了马，压下心中惶恐，四顾，想先寻个合适藏身之所，突然，耳畔仿佛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奔动声音。

她心跳猛然加快，循声而望。

她没有听错。

远处，渐渐地了几个移动黑点，来了一行几骑人马。

洛第一反应，便是李穆看到了自己烧了一个白天烟燧，终于在这时刻，赶了上来。

这一瞬间，她狂喜得几乎就要失声痛哭了。正要朝着远处那一行人奔去，突然，硬生生又停住了脚步。

今天是个晴天，她记得，夕阳就在她左手边。

这些天，慕容替虽然不断地改变着方和路径，但相对于义成来说，必定是往北而去，这一点，是确切疑。

也就是说，倘若是李穆追赶而至，此刻，他应该是来自她身南或者西南方。

而不是如这些人一样，是从她正面而来。

洛来不及多想，迅速将马驱走，自己掉头，朝着身远处一片长满野草岗坡狂奔而去，爬了上去，一头钻了进去。

那一行人，从草荡前掠过，朝着白天烟雾升起方，疾驰而去。渐渐靠近堆火地，似乎也不敢贸然前行，隔了一箭之距，停了下来。

马背上，下来一个人，试探般地，慢慢地朝着前方走来，终于走到溪边，发了晕在地上慕容替，喜，用鲜卑语高声唤道：“主！是令支王！令支王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