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1/3)
·旧事重提·
获奖与小茹归来的双重快乐并没有维持多久,一则惊人的新闻在画赛颁奖礼后席卷了整个s城。
据记者描述,这则新闻的内幕是由s城美术学院的理事长提供的。
他以当事人曾就读学院理事长的身份,公布了两年前在美术学院发生的一件事:刚刚在n城拿走国际画赛中国赛区冠军的新人画家夏如安,曾在学生时代为了私人恩怨以不光彩的手段攻击过同校学生。当时她还在用本名安颜然,产生的恶劣影响使得美院方面最终做出了开除学籍的决定。
如今安颜然摇身一变成为画界大师的弟子,并以《翔》和《双生》一举夺冠,这些作品的真实性实在令人质疑。
报道用词极其讲究,对当年一事描述得非常详尽,又在不提及夏浔简名字的情况下,大篇幅质疑画赛的公平性,影射两人的不单纯关系。
报道一出,画界哗然。
高菲也是在看过报纸后,才知道这件事被炒得如此热烈。
当初她找上裴瑟这个靠山,言语间提及她跟安颜然近来发生的事,以及偶尔叹息过去那件事,没料到裴瑟竟会帮她到这个地步!
裴瑟这个人,表面春风和煦,其实做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考量。
以夏浔简在画界的盛名,她根本没指望他会正面与他叫板。现在这则报道,实在令她又惊又喜。喜自然不必多提,惊是因为想起夏浔简曾经对她的警告,心中到底有些忌惮。
那个男人,看似什么都不关心,却又似乎什么都知道。她不能肯定那天他在别墅说的对她的过去了如指掌是否是真话。
思及此处,她再度将这篇独家报道详详细细看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任何一处出现她的名字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时的高菲并不知道,裴瑟这个靠山她算是找对了。
放眼整个画界,也唯独他,敢与夏浔简正面叫板。
杯子被他打翻在地,男人的脸庞冰冷萧瑟,眼瞳深不见底:“你再说一遍试试?”
安颜然叹了口气,好脾气地握住他的手,察看是否被杯子的碎片划伤:“我是说,这件事你能不能不要插手?”真是的,朝她凶什么,貌似受害者是她吧!
“你还真敢再说一遍。”
“明明是你让我说的……”被狠瞪一眼,她只得闭嘴,蹲下去收拾地上的杯子碎片,“每次一生气就摔杯子,家里再多杯子也禁不起你这么摔啊。”
沙发上的男人凝视低头收拾的女子,眉头越蹙越紧,他伸出食指敲敲茶几,示意她抬头。
“怎么了?”安颜然一脸无辜。
“来。”他微微伸手。
她疑惑地直起身子,刚靠近便被他拉入怀中。腰被搂住,男人修长的手指触上她的脸颊,缓缓抚弄。凝视她的目光幽深而暗冷,手指的动作却偏偏如此温柔,她探不出那双眼瞳背后的情绪,只好安静坐着。
“想自己解决?”长久沉寂后,他终于慢慢开口。
“嗯。”她点头。
“知不知道这对我来说只是打几个电话的问题。”
“你跟我自然不一样嘛,我知道你厉害,可是这件事分明就是冲我来的,而且我大约也能猜到事情的源头……”见有希望,她连忙努力劝说,“是我自己遗留下来没有解决掉的麻烦,现在还牵连上你,所以我想自己解决。”
“这点麻烦,我还不放在眼里。”
“我知道我知道。”她勾住他的脖子,继续劝道,“你放心,我不是逞强,你先让我自己试着解决,万一解决不了,你再出手好不好?”
他沉吟片刻,终于松口:“你自己做的决定,被欺负了也不许回来跟我哭。”
“……”这话说得,她什么时候跟他哭过啊!
安颜然想,裴瑟应该没料到自己会直接找上他。
事实上,她自己也是临时下的决定。
对方在电话里听她报出自己名字时,很礼貌地回了句你好,对于她提出面谈的要求,似乎有些惊讶,但并没有拒绝。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明天在学院见吧。我这几天比较忙,明天午饭后有一个小时的空当,可以吗?”
“可以,我会准时到你办公室。”
裴瑟的办公室一度是安颜然的噩梦,她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抱着唯一的期望在这里哭着乞求过他,却遭到了冷淡拒绝。
时过境迁,她再度踏入这里,其实说的不过是同样一番话。
的确,那时论才华,她比不过高菲,美院三年她也从来不是多出彩的学生,但这并不代表她就画不出出色的作品。
《奔流》原本的名字叫《时流》,从起笔到完成,花了她半年时间。那是她原本打算送给关佑的生日礼物。
这幅画,对当时的她来说不仅仅只是一幅作品,那是倾注了她所有情感的创作。
从取景构思到起笔上色,其间她丢弃过无数半成品,所有属于她的证据都在她与关佑共同租赁的小小出租屋里,而这些证据却在高菲夺走关佑之后消失无踪。之前因为一心想着给关佑惊喜,所以整个作画过程她都刻意瞒着他,就连那些半成品和即将完成的成品也悄悄藏了起来。
那个阶段她太难过了,始终无法接受关佑背叛她的事实,也根本没勇气回到那套小屋——她没办法面对那间曾被高菲侵入过的屋子。
那天早晨高菲带着满身红痕赤身luǒ • tǐ地从属于他们的床上爬起的情景每想一遍她都会心痛得没法呼吸。而那一刻,关佑却把自己反锁在浴室里,从她出现,到她离开,都没勇气出来看她一眼。后来甚至为了逃避同意了校方提出的交换生建议,避走他国。
《时流》变成《奔流》,被冠以别人的署名出现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天她回到出租屋,所有关于《时流》的证据都不复存在。
高菲把《时流》的最后几笔以自己的风格补上,加上她以往的表现,没有任何人怀疑过这幅画的来源。
《奔流》被高度赞美,安颜然在找过两个教授申告失败后彻底放弃。没有证据,根本没人相信她说的话,再多纠缠,也只会被看成嫉妒。
然而,她放弃了,高菲却没有。
不久后,一则指控高菲抄袭安颜然画作的帖子在美院的校园网上扩散开。帖子以第三者的口吻用异常难听的词句指责高菲抄袭。
安颜然起先以为是知道内情的人在帮她,但当事情越闹越大,直至不可收拾的地步时才明白,对方真正的目标是自己。
《奔流》属于高菲是教授们一致认可的事实,而安颜然却变成因感情问题心生嫉妒、刻意陷害对方的恶毒女孩。学校里,众女生对不出众的她长期独占关佑一事本来就不满,关佑和高菲在学生会又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是众人眼里最般配的一对。高菲最擅长的就是演戏,除了安颜然,没有任何人看过她真正的模样。
而唯一站在她这边的小茹那时身在国外,她孤立无援。
那阵子,她成为所有人唾骂的对象,言语的力量如此单薄,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
而校方也在这时下达了开除学籍的处置决定。
她惊呆了,眼看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她不能想象背负着这个污点被美院开除的后果!学业、事业、未来……都将通通崩溃!
她抱着最后的希望找到裴瑟,她不指望他能相信她说的,她只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希望他不要毁掉自己唯一剩下的学业。
可是,她遭到了拒绝。
“所以,你今天过来,只是把以前说过的事再和我说一遍?”裴瑟端坐在办公桌后面,面容因为逆光而显得有些模糊。
“两年前我说的是事实,两年后的今天说的也是事实。而你为那篇报道提供的却是高菲刻意捏造的谎言。你贵为学院理事长,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你以为的这一切都是错的,会对一个无辜的学生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我想两年前我就告诉过你原因,我相信她,所以相信她说的是事实。”很多时候,相信是一种选择,对于高菲他不想过多评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处在这个位置,大部分时候是现状决定选择,而非对错。
“就因为她是人人称赞的好学生,而我曾几次三番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
“印象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个人本质的最好呈现,如果你有能力,你也可以呈现给我。可惜,你没有这个能力。”裴瑟松开交叠的双腿,站起身,“抱歉,我的时间真的有限,今天不能再招待你了,你请自便吧。”
安颜然静静地看着低头收拾文件的人,轻轻开口:“那么,如果我能够让你亲眼看到另一个事实呢?”
因为正计划修缮,美院这一排画室已长久不用了,即便是课后也不会有学生过来。
高菲取下墨镜,手指随意地掠过身旁的一张椅子,葱白的指尖顿时被积累的尘灰染黑:“挑这么个地方,难不成想学电视那套,走投无路同归于尽?”
“只是想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相比高菲的一脸轻松,安颜然的神情明显有些黯淡,“高菲,我累了,不想再斗,我们了结吧。”
“怎么个了法?”对方挑挑精致的长眉。
“我知道这次报道的事跟你脱不开关系,但你如果认为这样就能打击我,那就错了。夏浔简是什么人物,一篇半真半假的报道,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我什么都不必做,他自然会帮我解决一切。但你就不同了,惹恼了他,遭殃的人是你。”
“什么报道?”高菲凝视着她,却只是笑,“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颜然,你现在是想多冤枉我一次吗?还是在套我的话?”她笑意深邃,摇了摇自己的手机,“我知道你学东西很快,不过想反过来用在我身上你就太失策了。”
安颜然蹙眉,从身上将手机掏了出来,往旁边一丢:“我没录音!”
高菲笑着看她,就是不语。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包朝她扔去:“自己看吧,看我有没有带任何能录音的工具在身上!如果你还不信,搜身或是搜这里随便你!”
高菲接过包,低头翻看了一遍,搁在一旁,唇角的笑容冷却了几分:“你到底找我做什么!老实说,有这个时间浪费,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会面对的局面。欧赛那边绝对不会接纳一个曾被学院开除的参赛者,安颜然,我说过,有本事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这件事我没想通过你来改变什么。我只希望你能离开这里,远远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她垂下眼帘,漂亮的刘海遮住了半边眼瞳,让她瓷白的脸蒙上微微的暗影,“我的包里有一张机票,目的地是法国。另外,我想你已经在颁奖那天见过萨米克了,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们本来就认识。我跟他说过你,如果你去法国留学,他答应为你做担保。”
高菲失笑:“你是说,你要帮我去法国留学深造?”
“这不可笑,只要能送你离开,这是值得的。”她神情肃然,并不像在开玩笑。
事实上,高菲很少见到这副神情的安颜然。学生时代的她,永远一副乖巧温柔的表情,即便被伤害,也只会惊惶地哭泣。
她知道安颜然一度很欣赏她特立独行的个性,但其实对方并不知道,她过去曾很多次羡慕过那张小巧脱俗的精致脸孔。
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优势,她根本不用做任何努力,别人便会被那一脸的纯真吸引。可爱温顺单纯,带着微笑,洁白得像一朵栀子花。而她,却要用十倍努力,才能吸引别人的目光。优异的成绩、良好的人缘、独特的个性、师长的宠爱、男生的追捧……这一切从来都不是自然而然的事。
面前的女子依旧是过去那张玲珑剔透的脸,但温顺乖巧这些字眼早已消失殆尽。她瞳色很黑,所以越发显得眼神淡漠,眼底蕴含着隐隐犀利的眸光。
高菲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对现在的你来说这当然非常值得,所以我更加不可能答应,我就是要看到你失去一切的模样!”
“我一直明白你为什么讨厌我,只是我不明白,这种讨厌真的可以延续这么多年,让你费尽一切心思来打击我?”安颜然缓缓抱臂,拧紧了眉头,“如果姑父还活着,你认为他会愿意看到这样的你?做尽一切只为打压自己的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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