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六三】三春雁北飞(2/2)
这已是一座空城。
一旁的孙正林叹口气:“城中该烧的应当都烧了,戎卢什么都不会留的。”他抿抿唇:“他们既不愿沦为战俘,往北撤离,也是给戎卢朝中施压。赵偱若是一路打到戎卢都城,应当就可以彻底收手了。可说起来简单,也不容易。”他说罢便调转马头去找姚副统,此时城中已有士兵过来接应,他去办了交接手续,便又回来找。
“外头下着雪,这天气更冷了,若再着凉,可没办法向赵偱交代。回军帐里去吧,还得把药煎了。”他叹口气,哈出一口白雾来,“也不知这军中的药是否都齐全,先带回军营。”
随他回营地,天色暗沉,熬药的当口,孙正林又折回来道:“方才出去见到林都尉了,他说赵偱似乎病了,今晚谁也不见。”
“病了?!”倏地坐正了,由是说得急,又是一阵咳嗽,“怎么会病了?”
孙正林无奈笑笑,过来端药锅:“哪儿知道?兴许是知道病了,自己不好意思,也跟着病了。”
方要起身,孙正林忽然拉住:“这军营里容不得乱走,先将药喝了,过会儿再想办法带去见赵偱。”
忙接过药碗,将黑乎乎的汤药灌了下去。孙正林正要开口,却突见帐中进来一。一看是林都尉,便匆匆走上前,打算询问赵偱的情况。然他却先开了口:“劳烦夫出来一趟。”
蹙着眉跟他走出去,他带往前走,到了一顶帐前却突然停了,赵偱里面吗?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守卫士兵向他行了礼,他领进了帐中,小声道:“将军并不营中,兴许晚些时候便回来了。将军收到信报说夫押运粮草的队伍中,便说夫若是到了,便让夫这里等。”
假称病?蹙眉轻咳,尽量将声音压下去。林都尉又道:“听闻夫病了,将军已让军医备足了药物,夫若是想留军中休养一阵子,也是无妨的。夫今日晚上便歇这里,若是缺什么,告诉外面的守卫便是了。属下还有事要忙,这便告退了。”
他匆匆说完,匆匆离开,一时还未来得及反应,帐中已是空空荡荡。赵偱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帐中的炭盆烧得正旺,拿过小凳子一旁坐下来,烤了会儿便困意重重,多日来的行路劳顿,似乎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再也熬不住一般。
外面天色渐暗,扫一眼案上,一张纸突然就落入视线中。这字迹与题画上的简直一模一样……原来那题字竟真是出自他手……
从不知可以有两种迥异的字迹,刻板的表象下,也妄图有一丝洒脱的无奈。
走过去,将那张纸拿起来,一字一字地看过去。
——万里南去,三春雁北飞,不知何岁月,得与尔同归。
眼底一阵湿涩,喉头蓦地发紧。匆匆搁下那张薄纸,往床榻边走。刚刚泛起来的倦意突然被盖过去,冷硬的床板上躺下来,薄薄的被子上透着熟悉的味道。
卷着被子和衣睡下,深深吸一口气,却又咳嗽起来。这些日子咳得肺疼,闭了眼,却仍然能够察觉到案桌上不断晃动的烛火光亮。
他去哪儿了呢……
逐州城中风平浪静,据闻明日还有庆捷宴。
帐外朔风呼呼刮过,大雪仍下,明日清早,想必四下又是银装素裹,将连日来的牺牲和流血,一一掩埋。逐州城会积雪消融中再度醒来,这个北方的边陲重地,只好焕然一新,静悄悄地迎接新主。
心中一片空茫,倦意再度袭来,酸痛的四肢像是麻了一般,不知不觉就睡过去。
到了后半夜时,却惊闻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有撩帘入帐。此时蜡烛已燃尽,雪花伴着寒风涌进来,借着外面的微光,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方要从床上爬起来,肺里却一阵翻涌,咳嗽声安安静静的帐中格外清晰。那匆匆走过来,踢掉军靴便身侧躺下,隔着被子将揽进怀里。
“什么都不要问,还有一个时辰,继续睡。”这熟悉的声音,触手可得的温暖,让忍不住眼眶酸涩,差一点就要落泪。
手不自禁地微微发抖,伸手触及他的脸,却摸到一丝湿腻。眼睛渐渐适应这黑暗,再看清些,才发觉他脸上脏兮兮的,双目紧闭,却似是倦极。他的手臂将箍得紧紧的,丝毫动弹不得,心中却百感交集。
还有一个时辰,清晨便至,心下一阵酸楚,抬手轻轻抚过他的眉骨。他睡得很沉,仿佛许久没睡一般,呼吸却是平稳的。
可却再也睡不着。
忍下咳嗽,一次次蹙眉,却希望这一个时辰能更长久,让他能好好歇一会儿,让再多看看他。
可是天色,却毫不留情地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对不起,这两天忙搬家的事筋疲力尽,来晚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