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心难测(2/4)
“来了。”
“人呢?”
“在前面厢房里招待一位贵宾。”
“贵宾?”
“是的。”
“谁?”
“麻师爷。”
听到麻师爷三个字,吴二爷双眉不禁微微一皱。
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缘故,钢钩吴信义对他们老大汤大爷身边的那位第一号红人活无常麻竹庭,总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心里头始终有个疙瘩。
实际上,他跟这位活无常并无丝毫怨隙。
两人平时见了面,一个喊“二老爷”,一个喊“麻师爷”也是亲热得不得了。
据旁人透露,背地里在汤大爷面前,这位麻师爷一提起吴二爷,就竖起大拇指,说吴二爷性情中人,讲义气,有担当,是条汉子。
饶是如此,吴二爷对这位活无常还是无法产生好感。
甚至吴二爷自己,有时候也觉得有点过份,因为,他实在找不出他讨厌这位麻师爷的理由。
“汤大爷派他来的?”
“好像不是。”
“什么叫好像?”
三总管张小呆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他要小的把这封信交给二老爷,说是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二老爷商量。”
吴二爷不禁又皱起了眉头。“人已来了,还要写信,这算那门子的礼节?”
三总管张小呆只好轻轻咳嗽。
因为他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吴二爷撕开信封,抽出信纸,很快的就看完了这封信。
看完这封信,吴二爷一张脸孔,突然涨得通红。
“wǒ • cāo你祖奶奶的——蓬!”
吴二爷一掌拍下去,一张桃心木的四仙桌儿,应声四分五裂。
三总管张小呆晓得吴二爷骂的不是他,仍然吓了一大跳。
“这个混帐王八蛋,你瞧瞧。”
吴二爷将信笺递给了张小呆,张小呆只好接下。
“二老爷:不才因某项用途需款甚巨,手头一时不顺,请惠借现银十万两以应急。至盼,至感,弟麻竹庭百拜。”
“你说这个狗娘养的混帐不混帐?”吴二爷气得浑身发抖:“他把我吴信义当成什么东西?他奶奶的,他自己又是什么东西?我姓吴的吃的是他的银子?他以为我这个富贵赌坊是座金矿?”
张小呆也为之大感意外。
黑道人物向赌坊子打抽丰,并不稀奇,但多少总有个谱儿。
俗语说得好:“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二。”
这两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逾越本分,都要为自己也要为别人留点余地。
赌坊的进益虽说优厚,但也绝不如一般人想像中的那样日进斗金。
就拿富贵赌坊来说,平均下来,一天能有两三百两银子的进帐,已算是很不错的了。
一天三百两,十天三千两,一个月将近一万两。
一个月收入一万两银子,当然是个很吓人的数字。
但如果要赌坊主人一次付出十万两,这个数字就更惊人了。
这个数字要赌坊:主人花多长的时间,才能赚得起来?
三年不吃不喝,一切开销,另掏腰包?
更重要的一点是:谁有资格提出这种要求?赌坊主人又凭什么一定要付出这笔数目?
三总管张小呆的一双眉头,也不期而然地皱了起来。“我看我们这位麻师爷的脑袋瓜子一定出了毛病。”
吴二爷手一挥,咬牙切齿的道:“小张,你去告诉他!”
小张眼珠子一转,突然道:“不,慢点,二老爷,我看这里面好像有点蹊跷。”
“什么蹊跷?”
“我看麻师爷不是那种人。”
“不是哪种人?”
“不是那种不懂天高地厚的人。”
“那他为什么要如此狮子大开口?”
“依小的看来,他也许以为自己抓住了二老爷什么把柄。”
吴二爷差点跳了起来道:“混帐,他——”
吴二爷没有跳起来,三总管张小呆却差点吓得跳了起来。
因为他非常清楚他们这位东家的脾气,平时待人处世虽然八面玲拢,但一旦真的上了火,手条子可比谁都狠辣。
如今,问题严重的是,对方是汤大爷的人,万一闹僵了,将来如何收场?
但可惜他不是大总管黄必烈。
在这种情况之下,以诤言平息东家的火气,他的份量还不够。
三总管张小呆正在张惶无措之际,书房的气氛,突然出人意料之外的沉寂下来。
吴二爷已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脸色很不好看。
他望着三总管张小呆,隔了好半晌,才缓缓问道:“他交给你这封信时,还说了些什么其他的话没有?”
“只说了几句闲话。”
“什么闲话?”
“他说。长沙城里这几天好像很不平静,要我们这边几个管事的,多多小心留意。因为,昨天晚上,有人闹事居然闹到三湘第一楼去了!”
吴二爷神色一紧,故意哦了一声,以示意外。
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明白。
他不仅清楚昨晚在三湘第一楼闹事的人是谁,更清楚对方闹事的目的何在。
如今,他急于想知道的,并不是三湘第一楼昨晚受了多少损失,而是这场纠纷的收束情形,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闹事者最后有没有泄露身分?
“后来呢?”他接着问。
“因为汤大爷跟麻师爷当时正在杏花阁招待一位襄阳来的羽大爷,未能及时赶回,以致被对方伤了好几名人手。”
“结果呢?”
“据说,幸亏当时楼上有位身手不凡的弓姓酒客,因为看不顺眼,毅然挺身而出,方将那两个闹事的家伙一一摆平。”
“然后汤大爷和麻师爷就赶到了?”
“是的。”
“后来汤大爷有没有追查出那两个家伙的身份?”
“两个家伙一个当场死亡,受伤没死的那一个,据称来自湖北天门山断魂寨,是天门山有名的断魂四虎之一,名叫暴虎吕耀庭!”
吴二爷暗暗叹息:完了!叔叔派出这姓吕的打头阵,为的就是他以前甚少在湘东一带走动,没人清楚他的来路和底细,没想到这厮口风竟然如此不牢靠!
“这就奇怪了!”吴二爷皱眉自语,眼光则偷偷瞄向张小呆:“天门山断魂寨一向跟咱们这边井水不犯河水,他们的人为什么突然会来咱们这边惹事生非?”
麻师爷说,他要来跟二老爷打商量的,便是为了这件事。
“哦!他怎么说?”吴二爷力持镇定。
“他说:‘当时汤大爷怕事情张扬出去不好听,便将那姓吕的交给他,要他慢慢逼问口供,以便了解姓吕的这次到湘东来,是否尚有其他党羽。’”
“姓吕的招了没有?”
“后来黄老大请他喝茶,大家就把话给岔开了。”
吴二爷点点头,开始沉思。
如今事情已很明白。
姓麻的来向他敲诈十万两银子,显然便是为了这厮已从暴虎吕耀庭口中逼出他跟断魂枪吴火狮的渊源,知道这是个要命的秘密,无论他吴二爷多么厉害,也非买这个帐不可。
吴二爷思索了片刻,终于作了决定。
“你去叫黄老大陪麻师爷过来这边坐。”他站起身子,吩咐三总管张小呆:“你跟他们说,我去前面场子里转一转,顺便到帐房上查查帐目,马上就回来。”
(六)
吴二爷在赌厅后面的回廊拐角处,碰上了二总管尤清。
“啊!东家来得正好!”尤清吐了口气,如释重负。
“前面场子里出了事情?”吴二爷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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