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依依别离（1/2）

从魏历九月初二穿越以来，至今小三个月的时间，夏天力求适应高欢。然而，原身体里的某些基因编码和残存记忆依然不甘寂寞，常常会奋起反抗，与夏天的灵魂激烈争夺这具身体和思维的“主导权”。如此，就产生了一种怪现象，重组后的高欢，性格经常莫名其妙的变来变去，有点类似于心理学定义的“人格分裂”。

比如面对这个时代的人，曾经的那个夏天会有意或无意的把他们当做文艺作品中的角色，他们的喜怒哀乐并不能对他形成太大的感官冲击。而残留在身体里的高欢，遇事时情绪则波动的厉害，有时会不受控制的介入事件当中。夏天觉得自己更像游离于这个时代的“第三只眼睛”，偶尔会被代入生活，但随时随地又能剥离出来。而残留在身体里的高欢，就会被发生在现实生活当中事情左右。近三个月的时间里，这种人格上的分裂常常让他迷茫，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是夏天的成分多一些，还是高欢的成分多一些。比如他来看望阿依尔这件事就有着明显的情绪化色彩。为了平衡十个部落的关系，就不应该带一箱子的金银珠宝单独过来看望阿依尔。非要这么做，想必是高欢的成分在作怪。可他对待秃鹿贵伐的态度又恍若他不存在，或者说，他对秃鹿贵伐有一种潜意识的居高临下，目中无人，这应该是夏天的成分在作祟。

历史上的高欢本就是一个大sè • láng，正儿八经有名有份的妻妾就有十几个，随随便便沾手的女子更是不计其数。所以，见了漂亮姑娘走不动道的高欢，应该是原版的高欢。而曾经的夏天是个没什么情趣的宅男，有过两次不算成功的艳遇，却也草草了事，以至于他后来觉得，偷情这种事实在索然无味，根本不像文艺作品里说的那么刺激，便从此收心，躲进斗室，守着火爆脾气的老伴儿享受完后半辈子的孤独和寂寥，一觉睡到一千五百年前。

心理上的夏天和肉体上的高欢重组后，旺盛的荷尔蒙和寡欲的心理无趣，正好使他能够适当控制自己欲望的同时，又不至于变成一个伟哥。所以，他临走前决定来看看阿依尔，送她几样见面礼，顺便安顿几句，确保她不至于随随便便改变初衷。这个行为说明，夏天和高欢已经融合的差不多了，既有激情，又不乏冷静。相比于平衡那几个小村长一样的货色，阿依尔古丽对自己更重要，毕竟，人的一生能有这样一只草原精灵入怀，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管他们高兴不高兴，老高我高兴就好！再说，虽是权宜之计的两年之约，或者是潜意识的美少女养成计划，许诺阿依尔的约定，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私定终身。从内心私密的占有欲出发，他也舍不得将阿依尔交给任何一个男人。若不是为了“无欲则刚”的利用这些小部落的蠕蠕人，他昨天就直截了当的将她占为己有了。

把阿依尔留在马场他也不放心，一是担心她出了意外，二是担心她真的改变初衷。这有点像孩子见到可心的玩具，女人见到梦寐以求的衣装，思辨的人见到哲学著作，枭雄见到权力一样，没见之前也就算了，只要见到了，就再难放手。这便是他来看望阿依尔的原因，既有激情的冲动，又有理性的思虑。实际效果应该是，阿依尔古丽会心甘情愿的等待自己两年，值了！

就在这时，一个生不啦嚓的声音出现在众人耳边：“额恨度（妹妹），谁欺负你了，阿哈（哥哥）杀了他！”

门帘被拿着马鞭的年轻人挑开，接着进来三人。为首的是身高一米八五左右，和高欢的身材一样壮硕的年轻后生。一身白茬皮袄、皮裤、皮帽，浓眉大眼，嘴唇略厚，长相和秃鹿贵伐几乎是老少版。只是，他的眼神不似他父亲那般机灵，猜测没错的话，这孩子脑筋比较单一。跟在后面的两个，一个是一米六左右的少年人，五官看上去和阿依尔相似，眼睛也是海蓝色的，应该和阿依尔是同胞。另一位是一米三左右的小少年，相貌像秃鹿贵伐，但眼睛是单眼皮，颧骨有些凸出，应该是另一个女人生的。

秃鹿贵伐见自己的三个儿子放牧回来了，又听二儿子出言莽撞，便斥责道：“额图，没见家里来了尊贵的客人嘛？”转而对高欢说：“三个儿子野惯了，缺教养，冲撞了可汗。”

高欢示意秃鹿介绍一下，秃鹿这才指着三个儿子一一介绍道：“长子和长女一个月前被巴尔哈拉杀害了。这是次子额图，十八岁了。这是三儿子可可，十三岁，这是布尔酷特，刚满十二岁。”他转而又给自己的三个儿子介绍道：“这是我们的新可汗，赫勒恨·高（蠕蠕语贺六浑的发音），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快快行礼，拜谢恩人。”

三兄弟规规矩矩行礼，口称：“拜谢恩人赫勒恨。”

高欢回礼说：“三位兄弟多礼了，我的汉族姓名叫高欢，鲜卑名叫赫勒恨。”

额图上下打量了高欢几眼，瓮声瓮气的改用汉语说：“我叫额图，汉语的意思就是火焰。我二弟叫可可，汉语是蓝色，三弟布尔酷特，雄鹰的意思。赫勒恨，我听部落里的人说，你有很多钱，是吗？”

高欢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直爽的人。生活的经验告诉他，这样的人面前说话不能绕弯子，也不用瞎谦虚，一是一，二是二，否则他会以为你不诚实。于是高欢态度温和的对这位缺点东西的额图说：“我是有点钱，但不是很有钱。”

“能把我们十个部落的羊全买下来那么多吗？”额图的问题似乎不是好奇。

高欢说：“我没数过，应该能吧。”

额图说：“所以就想当我妹夫？”

高欢不知如何作答。他看一眼秃鹿贵伐，又看一眼阿依尔古丽，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秃鹿贵伐一看儿子的神情，就知道这混不吝的二儿子又要丢人现眼了，举手要打的样子，被高欢拦下。

额图对父亲的虚张声势不以为意，随意的扬了扬手中的马鞭说：“你就说是不是吧，看阿布和额恨度（阿爸和妹妹）做什么？”

高欢只好说：“是！”

额图说：“为什么，我妹妹长得好看？”

高欢说：“嗯！”

额图说：“见了好看的你就要，别人怎么办？”

高欢被他这话问懵了，什么叫见了好看的我就要，这小子怎么这么不会聊天。

额图说：“我妹妹一个不够，你还要十个。你都要了，我怎么办？”

高欢狐疑的眼神。

额图说：“鄂伦是我的，你想都别想！”

高欢心想，原来如此，难怪那个鄂伦不想被当作礼物送出去，相好的是眼前这位啊！

额图说：“不但鄂伦不能给你，想娶我妹妹，也必须要我同意才算数，谁都不好使。”

高欢看看就要发怒的秃鹿贵伐，又看看一脸羞红的阿依尔古丽，然后对额图说：“你误会了，我本来就没打算要鄂伦，他是你的，只要你能把她拉进你的毡帐。”

额图说：“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不要以为救了我们，就可以抢我的女人。”

高欢确认这位是个递不进人话的二杆子，就打算和秃鹿告别。扭头一看，秃鹿贵伐脸色铁青，正满地搜寻趁手的家伙，那意思分明是要教训额图的。他一把抓住即将暴怒的秃鹿贵伐，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为难额图。然后拱手施礼说：“您老息怒，晚辈这便告辞。该说的上午已经说透了，您就按照我们商量好的行事即可。”

秃鹿贵伐一眼一眼瞪着一根筋的儿子，一边听高欢说话。可可站在额图身边，一双蓝色的眼眸不停的在高欢身上扫射。

高欢继续道：“……这次机会不容错过，一旦错过，部落再无翻身的可能。如果等局势稳定下来再强行去做，势必会引起两国的军事磨擦，甚至是战争，想必这一点您也清楚。”

秃鹿点头道：“我清楚、清楚。”

“……顺便请您转告其他首领，要么不做，要做就一鼓作气，用最短的时间完成计划。万不可犹犹豫豫，蛇鼠两端会误了大事。你我叔侄虽首次见面，但您的经验和智慧晚辈看得明白，也深以为然。”

“贤侄谬赞，贤侄谬赞。”秃鹿的回答有些机械似的。

“……世上聪明人很多，但遇事能决断者很少，决断后能迅速采取行动的更少。昨天我也听说了您决定从若洛水一带迁过来时的经过，很是佩服您的果断和临危不乱。晚辈希望您还能像上次一样果断决绝，雷厉风行，趁热打铁才是长久之道。”

“我会的。”

“……我走之后，阿狼留下，负责送部落里的孩子们去基地训练，您要多支持，最好明天就动身。您若信不过晚辈，可以亲自和阿狼去一趟，但只限于您自己一个人去，而且要严格保密。”

“既是一家人，哪有信不过的道理。放心吧，我相信你绝不会还我们，十个部落剩余的三百多族人对你的感激犹如对天神一样虔诚。”秃鹿道。

“……最后就是关于阿依尔古丽，既然我们已经约定，您也不反对，那就拜托您保护好她，不要让她受苦，更不能让她有了危险。从俘虏当中挑几个小姑娘侍奉她，我也放心一些。您若有什么急事，让安盛转告我，晚辈一定尽心尽力帮您解决。”

秃鹿贵伐听高欢语重心长的嘱托，言谈举止当中，确实把自己当作长辈一样对待。特别是对女儿阿依尔古丽，听上去比自己更上心，更关照，都感觉有些婆婆妈妈了，难道是老秃鹿我看走眼了，这小子不是一个号令天下的雄主，而是一个儿女情长的居家男人？可他上午的一系列谋划和刚才交代的几句话，分明可以看出是运筹帷幄的雄主坯子，怎么对待女儿的事上叽叽歪歪的？算了，事已至此，只能一条道跟他跑到黑了。秃鹿贵伐长长吁出一口气后说：“赫勒恨，阿叔向你道歉。”说罢，手按胸口，深鞠一躬。

高欢急忙托住不让他弯下腰去，并客气的说：“既然您承认我们是一家人，以后在家里，万不可给晚辈行礼。不管什么时候，长幼有序，不能乱了规矩。”

秃鹿贵伐感激的看了高欢一眼，态度真诚的说：“阿叔之所以向你道歉，不是因为这些，而是……算了，不说了。总之，从今以后，秃鹿部全族都是你的后盾，但有驱策，万死不辞。”

高欢终于听到了他想听的真心话。

生活在草原上的这些人，因为居住的很分散，有时候几里几十里几百里都遇不上一户人家，客观上导致他们产生了对族群的渴望和畏惧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为了生存，需要报团取暖；为了生存，又担心被人吞并。所以，他们逆来顺受，又很难驯服。让这些人形式上投靠一股势力很容易，一句话就能跟你走遍天涯。但心理上的征服又非常困难，不管跟你走多远，只要有机会摆脱控制，一夜之间可以离你千里之远。

高欢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让这些散养惯了的游牧民族从心理上愿意归附于己。人心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向背之间可以翻江倒海。好心好意收拢回一帮驯服不了的野蛮人，还不如趁早杀了干净。等到他们反噬的那一天，你将有灭族之忧。

他能听得出来，感觉得到，此时此刻的秃鹿贵伐，才是真心投靠，而不是精心算计。既然目的达到，他便心情放松的准备拱手告辞，却不料额图挡在面前，拦住去路。

“孽子，你要干什么！”秃鹿贵伐爆喝一声。

额图的混不吝性子又上来了，眼神放肆的盯着高欢道：“我说了，鄂伦是我的。娶我妹妹，也要先过我这关。”

面对这样的浑不吝，高欢真的有些挠头。当着未来老岳父和未来媳妇的面，暴揍一顿未来的大舅哥，好像说不过去。看他皮糙肉厚，身高体壮，自己也未必能讨了多少好处。如果不揍他一顿，依这混小子死缠烂打的德行，怕是很难离开。

“我要和你比武。你赢了，我妹妹和鄂伦都是你的。你输了，她们两全是我的。”额图提出条件。

“阿哈，你胡说什么呢！”阿依尔古丽气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