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3/3)
他肩宽腿长,眉目清俊,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西装,举止文雅,谈吐风流,端的是翩翩君子,淮安望着他,忽而轻轻一叹,道:“俊卿,你我相识,也有些许时日了,你家里最近正在催逼你结亲罢?”
柳俊卿原本带着的笑意蓦然一沉,站在他身前定定望着他,缓声道:“嗯,那一日宴会上,白家主携你排众而来,乍一见,当真是以为神仙临凡,就此日夜思念,处处想方设法,交结与你。所幸上天垂怜,你竟容了我一片痴心,我感激不尽,并不曾有何怨恨之处。”他长长叹息,“淮安,倘或你要赶我走,叫我再不能接近你,触碰你,爱恋你,倒不如一刀杀了我,也好免了这生不如死的磋磨。”
淮安默然不语,坐在摇椅上,把玩着一柄龙虎白玉如意,这如意是白鹤轩从库中翻出来的小玩意儿,淮安看玉质不错,雕工精良,拿来做个摆饰,这时心烦意乱,握着它,竟又生出些对白鹤轩的想念来。柳俊卿生怕他当真起了那心思,疾步上前,矮身蹲在他膝前,握住他的手,抬眸凝视着他,柔声道:“淮安,千错万错都是咱们的错,原是咱们纠缠你,你不过是推却不过,方才容了我们跟在你身边儿,这原是咱们的福分,就是咱们拈酸吃醋,也不过是心底酸一酸罢了,你又何必因此心烦着恼呢?你若是因为这个,竟要叫咱们走,反叫咱们伤心了。”
淮安凝望他良久,忽而放下玉如意,伸手一拉,教他跌坐在自个儿怀中,沉声道:“就算这段儿缘分不过是短短一会子?咱们几个,终归是要承继家业的,恐怕到时候就容不得这般肆意妄为了。”
“何必想那么多呢?”柳俊卿伸手在他紧蹙的眉宇间慢慢揉捏,好让他展颜一笑,徐徐道,“咱们快活一阵子,就算一阵子,何况,咱们还年轻,如何不知日后就不能执掌大权,随自己的性子行事呢?”他亲了亲淮安的脸,声音温柔如水,“淮安,无论如何,我必是要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块儿的,就是没名没分也无所谓,哪怕是偶尔见一见,碰一碰,亲一亲,我也能够心满意足,只要你不像今儿个这样,非得赶我走,我都能接受。”
屈就到这个地步,淮安怎还能一意坚拒,他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眼看着月儿挂上了天际,几粒星子慢慢出现,柳俊卿道:“今晚上,你只听我安排,好不好?”
淮安抬眼看他,想到方才的事,倒不忍心拒绝了,便点了点头。
柳俊卿定下的房间是“艾琳盖尔大酒店”二十三楼的一个包间,花木掩映,暗香浮动,天花板是遥控的,可以向两边打开,露出高远的夜空。对坐的小卡座靠着大大的落地窗,透过窗户,俯瞰整座灯火辉煌的城市,顿生天高地广之感。两人坐下来,柳俊卿按响按铃,侍应生拿着菜单上来,礼貌地请两人点单。
淮安托腮望着窗外,兀自不动,柳俊卿利落地点了单,俱都是过往淮安赞赏过的菜色,淮安听了,扭过脸来看了他一眼,不由微微一笑。
点好了菜色,淮安忽道:“加一瓶红酒吧。”侍应生应声答是,见两人没有吩咐了,也不多话,退了出去。
很快,侍应生摆好了餐具,在餐桌上放上了一大瓶开得正好的玫瑰花,而预先定好的乐队也进来了,摆开了架势。因这世界传统文明十分兴盛,是以乃是以华夏乐器为尊,琴、箫、笛、筝、鼓、琵琶等,一一奏响,奏的是《阳春》,取得是宁静幽远、生机初萌之意,可调动兴趣,激发食欲。而前菜也送了上来,一些小点心和海鲜清汤,伴着一小杯酒,两人静静品尝,晚风徐徐,花香隐隐,窗外月光如水,披洒而下。
菜色陆陆续续上来,都是小碟,分量适中,不至于浪费,但都色香味俱佳,乐声一变,成了《盛夏》,活波波充满生机,欢快愉悦,令人兴致盎然。两人一壁吃,一壁絮絮说着话儿,正吃着,柳俊卿看了一眼时间,忽然道:“时辰到了。”
淮安疑惑不解,柳俊卿却只是笑了一笑,打开了天花板,而后从一侧的架子上,取下了早就摆放好的望远镜,递给他:“淮安知道么,今天有流星雨呢。”
流星雨,淮安恍然大悟,不由心底泛起一抹喜悦,转脸去望他,伸手握着他手,轻轻一笑,这时,一抹银光拖曳着长尾,从天际一掠而过,紧接着,似是开启了一个信号,由少到多,无数火光循着不可捉摸的轨迹布满了星空,灿烂不可方物,形成一幅难以描绘的画卷。
两人一齐观看这场盛事,不知不觉之间,竟靠在了一起,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耳畔乐队还在奏乐,却不再是《盛夏》,而成了《凤求凰》,乐声缠绵悱恻,柳俊卿情不自禁地握着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吻,低声吟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他痴痴凝望着他,忽而心生怯意,一时说不出话来,许久方道,“淮安,我心底,只得一个你,方才,我对着上天许愿,反反复复,也就是一个,不求大富大贵,不求平安康健,只愿你我,能够长久相伴。”
这话透着一股子痴心,淮安垂眸不语,只把两手紧了一紧,似是一个应答。
流星雨转瞬即逝,两人也不关天花板,靠在一处望着那清澈的月色,听着乐声,慢慢喝着酒,淮安没什么酒量,喝到一半,就有了些醉意,柳俊卿见他两颊晕红,目光朦胧,便送他回家。
淮安回了家,泡了个澡,穿着睡袍躺在床上,就着灯光听着cd机里唱片低哑沉郁的歌声,香薰球里香气正在徐徐发散,那是白鹤轩为他制的龙楼香,正半睡半醒之际,电话忽然响了,他懒懒地伸手接了,只一看,便是一笑,关了cd,道一声:“俊卿?”
“嗯,还没睡?”柳俊卿低低地笑了,可以听见,那边书页翻动的声音,“我回来之后,就开始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