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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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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看到它从花苞到盛放,甚至到结出莲蓬的过程。它在

一张一开之间,冬天就到了。

由于荷花是那样迷人,使人在看荷花的时候几乎就忘了身边的其他景物。有一天我

坐在荷花池畔,凉风习习的黄昏,竟在凉椅上斜着头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到池中的

荷花显出一种疲惫的样于,然后我就看到池边的柳树,正在黄昏的时候展出一种魅力。

我想到,荷花再美,如果没有柳树陪衬,它恐怕也会黯然失色了。柳树平常时候好

像睡在旁边,静静地卧着,可是它活在季节之上,在冬风之中,所有的花全部落尽,柳

树像一个四处游方的孤客,猛然在天涯海角的一边走出来,如果我们看柳树能有另一种

心情,就会发现它的美并不在别的花之下。如果说荷花是一首惊艳的诗,柳树就好像诗

里最悠长的一个短句,给秋天做了很好的结论。

我是个爱花的人,花在泥土上是一种极好的注解,它的姿形那么鲜活,颜色那么丰

富,有时还能散发出各种引人的馨香,但是世上没有长久的花。有一次,我到彰化县的

田尾乡去,那时秋天已经过尽,初冬的冷寒掩盖了大地,田尾的花农已经收成了所有的

花,正等待春天的消息。我到花田里去,这是一向被称为繁花都城的乡镇有了不可思议

的景象。玫瑰剪了枝,剩下光秃秃的枝桠,菊花全被连根拔起,满目的疮痍。

陪我到田里的花农告诉我:“你来得不巧,应该在春天的时候来,花是活在春天

的。”后来他提议去看看盆景,只有盆景是不调的,我拒绝了,因为我只对真正长在土

地上的有兴趣。

田尾繁花谢尽等待春天的经验,使我开始深思花的精魂。在人世里,我们时常遇到

花一样的人,他们把一生的运势聚结在一刻里散放,有让人不可逼视的光芒,可是却很

快的消逝了,尤其是艺术家,年轻的时候已经光芒四射,可是岁月一过,野风一吹就无

形迹了。

反而是那些长期默默地挺着枝干的柳树,在花都落尽了,新的花还没有开起的时刻,

本来睡在一侧的柳树就显得特别翠绿。有时目中的景物没有特别的意义,只是通过人的

眼,人的慧心,事物才能展现它的不凡。

我想起一则希腊数学家和物理学家阿基米德的故事。当罗马帝国侵略希腊的时候,

阿基米德正全神贯注的在铺了一层沙土的房子内,哺哺自语的演算着奇怪的几何图形,

几个罗马兵冲进来,粗鲁地践踏着沙土,把图形躁踊了,并且捉着阿基米德大叫:“你

是谁?”

阿基米德大怒,吼道:“走开,不要踩坏了我的图形!”罗马兵一气之下,一刀杀

了这个伟大的数学家和物理学家。这个故事给我的启示不是他对于学术追求的专注,而

是他手上只拿了一根树枝,写的只是沙土。

树枝和沙土是多么简单的东西,任何人都可能拿它写出一些字句,可是它到了数学

家之手,却可能为人世留下不朽的真理。

阿基米德的故事是宜于联想的,我时常看到一种景象:一棵美丽的牵牛花开在竹篱

笆上,牵牛花轻快欢欣的在风中飞扬,要把生命的光彩在一天开尽,可是如果没有竹篱

笆呢?美丽的牵牛花就没有依附的所在。

冬天里还有另一种景象,圣诞红全部开花了,那些花红得像火一样,使人忘记了它

的绿色枝干,我曾想:万一没有绿色的枝干呢?圣诞红就不能红得那么美丽了。

一粒麦子与一堆干草之间的区别,没有人认识它们,但是它们彼此互相认识。干草

为了发出麦子的金黄而死去,麦子却为了人的口腹而死去,其中有时真没有什么区别。

纯美的事物有时能激发人的力量,有时却也使人软弱。美如果没有别的力量支撑,

它就是无力的,荷花和杨柳就是这样的关系。

我愈来愈觉得我们的社会会向花一样的燃烧的方向走去,物质生活日渐丰盛,文明

变成形式,人们沉浸在物欲的享受里,在那样的世界,人人争着要当荷花,谁肯做杨柳,

谁肯做数学家手中的树枝和沙士呢?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十八日

真正的桂冠

有一位年轻的女孩写信给我,说她本来是美术系的学生,最喜欢的事是背着画具到

阳光下写生,希望画下人世间一切美的事物。寒假的时候她到一家工厂去打工,却把右

手压折了,从此,她不能背画具到户外写生,不能再画画,甚至也放弃了学校的课业,

顿觉生命失去了意义;她每天痛苦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任何事情都带着一种悲哀的

情绪,最后她向我提出一个问题: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这个问题使我困惑了很久,不知如何回答。也使我想起法国的侏儒大画家罗德列克

(ToulouseLautrec)。罗德列克出身贵族,小的时候聪明伶俐,极得宠爱,可惜他

在十四岁的时候不小心绊倒,折断了左腿,几个月后,母亲带着他散步,他跌落阴沟,

把右腿也折断了,从此,他腰部以下的发育完全停止,成为侏儒。

罗德列克的遭遇对他本人也许是个不幸,对艺术却是个不幸中的大幸,罗德列克的

艺术是在他折断双腿以后才开始诞生,试问一下:罗德列克如果没有折断双腿,他是不

是也会成为艺术史上的大画家呢,罗德列克说过:“我的双腿如果和常人那样的话,我

也不画画了。”可以说是一个最好的回答。

从罗德列克遗留下来的作品,我们可以看到,他对正在跳舞的女郎和奔跑中的马特

别感兴趣,也留下许多佳作,这正是来自他心理上的补偿作用,借着绘画,他把想跳舞

和想骑马的美梦投射在艺术上面,因此,罗德列克倘若完好如常人,恐怕今天我们也看

不到舞蹈和奔马的名作了。

每次翻看罗德列克的画册,总使我想起他的身世来。我想到:生命真正的桂冠到底

是什么呢?是做一个正常的人而与草木同朽?或是在挫折之后,从灵魂的最深处出发而

获得永恒的声名呢?这些问题没有单一的答案,答案就是在命运的摆布之中,是否能重

塑自己,在灰烬中重生。

希腊神话中有两个性格绝对不同的神,一个是理性的、智慧的、冷静的阿波罗;另

一个是感性的、热烈的、冲动的戴奥尼修斯。他们似乎代表了生命中两种不同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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