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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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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诗

篇的最后圈上一个饱满的句点。人间再也没有比这篇诗章更令人动容的作品了。

遗憾的是,农民写作歌颂大地的诗章时,不免有感叹号,不免有问号,有时还有通

向不可知的分号!我看过狂风下不能出海的渔民,望着箩筐出神;看过海水倒灌淹没盐

田,在家里踢着箩筐出气的盐民;看过大旱时的龟裂土地,农民挑着空的箩筐叹息。那

样单纯的情切意乱,比诗人捻断数根须犹不能下笔还要忧心百倍;这时的农民正是契河

夫笔下没有主题的人,失去土地的依恃,再好的农人都变成浅薄的、渺小的、悲惨的、

滑稽的、没有明天的小人物,他不再是个大地诗人了!

由于天候的不能收成和没有收成固是伤心的事,倘若收成过剩而必须抛弃自己的心

血,更是最大的打击。这一次我的乡人因为收成过多,不得不把几千万公斤的香蕉毁弃,

每个人的心都被抓出了几道血痕。在地去的岁月里,他们只知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的天理,从来没有听过“收成过剩”这个东西,怪不得几位白了胡子的乡人要感叹起来:

真是没有天理呀!

当我听到故乡的香蕉因为无法产销,便搭着黎明的火车转回故乡,火车空洞空洞空

洞的奔过田野,天空稀稀疏疏地落着小雨,戴斗笠的农人正弯腰整理农田,有的农田里

正在犁田,农夫将犁绳套在牛肩上,自己在后面推犁,犁翻出来的烂泥像春花在土地上

盛开。偶尔也看到刚整理好的田地,长出青翠的芽苗,那些芽很细小只露出一丝丝芽尖,

在雨中摇呀摇的,那点绿鲜明的告诉我们,在这一片灰色的大地上,有一种生机埋在最

深沉的泥土里。tái • wān的农人是世界上最勤快的农人,他们总是耕者如斯,不舍昼夜,而

我们的平原也是世界上最肥沃的土地,永远有新的绿芽从土里争冒出来。

看着急速往后退去的农田,我想起父亲戴着斗笠在蕉田里工作的姿影。他在上地里

种作五十年,是他和土地联合生养了我们,和土地已经种下极为根深的情感,他日常的

喜怒哀乐全是跟随土地的喜怒哀乐。有时收成不好,他最受伤的,不是物质的,而是情

感的。在我们所拥有的一小片耕地上,每一尺都有父亲的足迹,每一寸都有父亲的血汗。

而今年收成这么好,还要接受收成过剩的打击,对于父亲,不知道是伤心到何等的事!

我到家的时候,父亲挑着香蕉去蕉场了,我坐在庭前等候他高大的身影,看到父亲

挑着两个晃动的空箩筐自远方走来,他旁边走着的是我毕业于大学的哥哥,他下了很大

决心才回到故乡帮忙父亲的农业。由于哥哥的挺拔,我发现父亲这几年背竟是有些弯了。

长长的夕阳投在他挑的箩筐上,拉出更长的影子。

记得幼年时代的清晨,柔和的曦光总会肆无忌惮地伸出大手,推进我家的大门、院

子,一直伸到厅场的神案上,使案上长供的四果一面明一面暗,好像活的一般,大片大

片的阳光真是醉人而温暖。就在那熙和的日光中,早晨的微风启动了大地,我最爱站在

窗口,看父亲穿着沾满香蕉汁的衣服,戴着顶法上几片竹叶已经掀起的;日斗笠,挑着

一摇一晃的一对箩筐,穿过庭前去田里工作;爸爸高大的身影在阳光照耀下格外雄伟健

壮,有时除了箩筐,他还荷着锄头、提着扫刀,每一项工具都显得厚实有力,那时我总

是倚在窗口上想着:能做个农夫是多么快乐的事呀!

稍稍长大以后,父亲时常带我们到蕉园去种作,他用箩筐挑着我们,哥哥坐在前面,

我坐在后边,我们在箩筐里有时玩杀刀,有时用竹筒做成的气枪互相打苦苓子,使得箩

筐摇来晃去,爸爸也不生气;真闹得他心烦,他就抓紧箩筐上的篇担,在原地快速地打

转,转得我们人仰马翻才停止,然后就听到他爽朗宏亮的笑声串串响起。

童年蕉园的记忆,是我快乐的最初,香蕉树用它宽大的叶子覆盖累累的果实,那景

象就像父母抱着幼子要去进香一样,同样涵含了对生命的虔诚。农人灌溉时流滴到地上

的汗水,收割时挑着箩筐嘿哬嘿嗒的吆喝声,到香蕉场验关时的笑谈声,总是交织成一

幅有颜色有声音的画面。

在我们蕉园尽头得有一条河堤,堤前就是日夜奔湍不息的旗尾溪了。那条溪供应了

我们土地的灌溉,我和哥哥时常在溪里摸蛤、捉虾、钓鱼、玩水,在我童年的认知里,

不知道为什么就为大地的丰饶而感恩着土地。在地上,它让我们在辛苦的犁播后有喜悦

的收成;在水中,它生发着永远也不会匾乏的丰收讯息。

我们玩累了,就爬上堤防回望那一片广大的蕉园,由于蕉叶长得太繁茂了,我们看

不见在里面工作的人们,他们劳动的声音却像从地心深处传扬出来,交响着旗尾溪的流

水漏瀑,那首大地交响的诗歌,往往让我听得出神。

一直到父亲用箩筐装不下我们去走蕉园的路,我和哥哥才离开我们眷恋的故乡到外

地求学,父亲送我们到外地读书时说的一段话到今天还响在我的心里:“读书人穷没有

关系,可以穷得有骨气,农人不能穷,一穷就双膝落地了。”

以后的十几年,我遇到任何磨难,就想起父亲的话,还有他挑着箩筐意气风发到蕉

园种作的背影,岁月愈长,父亲的箩筐魔法也似的一日比一日鲜明。

此刻我看父亲远远的走来了,挑着空空的箩筐,他见到我的欣喜中也不免有一些黯

然,他把箩筐随便的堆在庭前,一言不发,我忍不住问他:“情形有改善没有?”

父亲涨红了脸:“伊娘咧!他们说农人不应该扩大耕种面积,说我们没有和青果社

签好约,说早就应该发展香蕉的加工厂,我们哪里知道那么多?”父亲把蕉汁斑斑的上

衣脱下挂在庭前,那上衣还一滴滴的落着他的汗水,父亲虽知道今年香蕉收成无望,今

天在蕉田里还是艰苦的做了工的。

哥哥轻声的对我说:“明天他们要把香蕉丢掉,你应该去看看。”父亲听到了,对

着将落未落的太阳,我看到他眼里闪着微明的泪光。

我们一家人围着,吃了一顿沉默而无味的晚餐,只有母亲轻声的说了一句:“免气

得这样,明年很快就到了,我们改种别的。”阳光在我们吃完晚餐时整个沉到山里,黑

暗的大地只有一片虫鸣卿卿。这往日农家凉爽快乐的夏夜,儿子从远方归来,却只闻到

一种苍凉和寂寞的气味,星星也躲得很远了。

两部怪乎很快的就堆满一辆载货的卡车。

西北雨果然毫不留情的倾泄下来,把站在四周的人群全淋得湿透,每个人都文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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