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桃花扇（一）（1/3）

桃花庵歌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换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这是一首非常著名的诗作，作者是明代鼎鼎大名的人物——唐寅唐伯虎。可谁又知道，这首名作竟与一桩神秘血腥，交织着爱恨情仇的惨案联系起来。而这首诗中，竟也隐藏着世人难解的秘密。

清晨，卢管家很早便起来，步行去前院，那里是仆人们住的地方，做为这所大宅的总管，他有很多事需要分派。尤其是陶老太爷病重的这些天。

空气清冽，偶尔还有些牛毛细雨洒在头上，卢管家踏着青石板路走着，路过花园时，他不经意地向里扫了一眼，马上停下了脚步。

借着晨曦的微光，他看到花园假山前有团黑色的东西，不知是什么，便向里走了几步。等到他终于看清楚后，不由得吃了一惊。

是一个人倒在那里。

此人不像是家里的，卢管家回手取过一把铁铲，慢慢走到此人背后，慢慢捅了捅，没有反应，他用铲子轻轻将那人翻了个身，脸孔向上。

啊——

一声惊叫自花园里响起。

陶老太爷的宅子在东城，陶家原本是苏州府最著名的大户，陶老太爷的父亲曾在苏州府一带呼风唤雨。但时代发生了巨变，陶老太爷却固守祖规，食古不化，终于弄得家道中落。

命案发生之后，卢管家径直到府衙报官，县令罗宏听了，也不敢怠慢，连忙坐着官轿来到了陶宅。

罗宏虽说在苏州城为官多年，也曾多次路过这所宅子，但始终没有仔细观察过，现在他站在高大的石门之下，举目凝视，心头也闪过一丝苍桑的慨叹。

这就是曾经喧嚣一时，贵宾盈门的陶府吗？

石门高近五米，上面的祥云朱雀石刻犹自清晰可见，只是爬上了不少春藤青苔，显见得经年无人清除了。有些刻石亦已崩裂，裂隙中生出一茎茎的野草，在风雨中招摇。低垂的云层似乎就压在门楼顶上，刻石上淌下的雨滴如同老人眼睛里流下的混浊泪珠一般，原本油黑锃亮的大门也已显出颓废的迹象，一道道斑剥的裂痕被岁月的刻刀深深印在记忆里，门上的铜兽也已失去了金黄的色泽，锈迹斑斑，不复往昔威风。门边有几棵枯死的老槐，枝干扭曲成一种恐怖的形状，有一棵还露出惨白色的树身，如同死朽之人的白骨。

站在这里，罗宏就如同身处墓地一般，门楼如同石碑，石碑后面便是埋骨的荒坟。他不禁打个寒噤，伸手握住了从后面递过来的伞柄。

步入这陈腐的老宅，罗宏几乎可以感觉到脚下踩过的地方都在冒着腐臭的污水。

宅子虽然破败了，但仍旧可以看出它辉煌时的建制。它总共分为三进，最前面是仆人和杂役们住的地方，现在很多房门都上了锁，显然这里仆人的数量已大不如前，中间一进是会客的地方，正厅是会客室，两边偏厅有厨房、餐、和棋室和陈列室，最后面则是家眷们居住的地方。宅子的侧面是一座花园，里面亭台楼阁、假山池塘一并俱全，只是多年不曾有人修补，很多景致已不复旧观了。

当走过中间院子的时候，罗宏发现陈列室中放着一具棺材，装潢得极是考究，便问卢管家：“家里怎么会有这个？”卢管家忙回答：“这是寿材，昨天一大早送来的，再过几天便是我家老爷的六十寿辰。这是大奶奶亲自选的。”

罗宏知道很多地方有这种风俗，便不再问了。

此时陶府的人大都集中在这花园里。因为这里正是案发现场。

罗宏让仵作验了尸，然后问了一些问题，感觉到一头雾水，便向一个差人咬了咬耳朵，那差人急匆匆地跑出门去。

过了半个时辰，那差人领着一个人回来了，此人正是苏中大才子唐伯虎。

罗宏与唐伯虎是至交，而且唐伯虎很喜欢断案子，他与罗宏先后破过了不少疑案，今天简单的一桩命案，不知道为什么罗宏又将他找了来。

唐伯虎刚一进花园，罗宏便朝手下人招招手：“都散散，都散散，让我兄弟来看看现场……”唐伯虎走到罗宏跟前，蹲下身子先看了看那具尸体。

死者是个壮年男子，俯卧在地，穿一件黑色便装，黑色裤子，脚下穿着布鞋，神色痛苦，嘴角有血丝干涸之迹，生得高颧窄额，相貌猥琐，全身衣服有几处撕破。

唐伯虎看过之后，问罗宏道：“大人，这人是谁？”罗宏摇头道：“见鬼了，死者竟是谁也没见过，我问过这大院里所有的人，没一个认识。”

仵作在一边补充：“死者大约二十bā • jiǔ岁，身高约一米七左右，体重五十公斤，致命死因是中毒，我检验过，是砒霜。死亡时间约在凌晨丑时至寅时之间。”

唐伯虎眯着眼睛静听，他握住死者的右手，仔细打量了一下，问罗宏：“大人，他手里好像曾抓着什么东西。”

罗宏听了一挑大指：“兄弟真不愧是行家，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从身边的证物箱中取出一柄团扇，递到唐伯虎手上。

唐伯虎怔了一下：男人会握着这东西？他仔细打量这柄扇子。

团扇制作得非常精美，象牙做的扇柄光泽温润，上嵌美玉，两侧雕有图案，一为玉龙，一为金凤，扇面用素绢绷成，上泥金粉，扇框以湘妃竹制就，流苏长约半尺，亦用金线串成。虽然下过了雨，好在不是大雨，因此并没有对扇子造成任何污损。

扇子外形固然精彩，但吸引唐伯虎的却是上面的画作。

团扇自三国时期便有在上面题字作画之俗，而后世的团扇多画仕女图，但这柄团扇却是不同，它正面的一侧画着一树桃花，如血一般红，而正中则是用蝇头小楷题着的唐伯虎的一首名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