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落毒之谜,恨如江海(1/2)
出了寝殿,水意浓松了一口气,没去膳房,心神恍惚地走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庆阳公主所住的偏殿。
墨云曦坐在前庭碧树下,身穿一袭白衣,青丝未理,披了一肩,宛如黑色的瀑布,更显得柔弱可怜。她抱着一只绣花枕头,像抱孩儿一样抱着,轻轻地摇着,还哼着歌儿,那神态,那眼神,充满了母爱。
将一只枕头当做孩儿,看来是真疯。
水意浓想起那日她叫自己“皇后”,还追杀自己,不由得心想,她是认错人了,还是自己与她所认识的皇后长得很像?她所说的“皇后”是墨国皇后,还是秦国皇后?
庆阳公主出嫁时,墨国皇后是先皇的皇后,并非现在的孙太后;而秦国皇后,是已故的先皇皇后,还是当今秦皇的皇后?
对了,她说的“皇后”,已经与陛下合葬,那么,一定是秦国先皇的皇后。可是,她怎么会错认自己?
水意浓心念一转,平展双臂,以女鬼的声调缓慢道:“墨云曦……贱人……”
墨云曦转头看来,面色立变,站起身,抱紧枕头,惊惶道:“不要过来……皇后,我不怕你……”
“贱人,你害得本宫这么惨,本宫要你不得好死……本宫要掐死你的孩儿……”水意浓恶毒道,慢慢走近她。
“啊……不要过来……”墨云曦躲着她,在前庭绕圈子,“我害过你……可是,你也害过我和我孩儿……扯平了……”
“本宫死了,你和你孩儿还活在世上……这不公平……”她一直躲,水意浓一直跟着她,“你不是深爱陛下吗?为什么不到地府陪陛下?”
“我求求你,放过我和孩儿……稚子无辜……”
“不……本宫要把你和你孩儿带到地府……陛下很孤单、很想你,命本宫来抓你……”
“陛下只爱你一人……皇后,我不会再和你争……陛下是你的……我只要孩儿就够了……”
“不行……陛下和本宫都需要你……来吧,拿命来……”
墨云曦抱着“孩儿”惊慌地逃命,却只是在前庭兜圈子,不像是装疯。
水意浓不再追她,一边喘气一边观察她。
墨云曦见她不再追,将绣花枕头放在石案上,从枕头中抽出一把小刀,朝她走去,不再惊慌,脸庞被戾气所罩,眼神凶厉,“我不怕你!你贵为皇后,却心如蛇蝎,谋害我孩儿……你杀了我孩儿,我要你偿命!”
水意浓步步后退,着了慌,“我没有杀你孩儿,你搞错了……”
墨云曦步步进逼,声色俱厉,语声包含怨恨,“不是你还有谁?我比你年轻貌美,陛下喜欢我、宠爱我,你恨毒了我,恨不得杀死我,要我永世不得超生!”
“我知道是谁杀害你孩儿……”水意浓灵机一动,后悔刚才戏弄她,“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真相就是,你杀死了我孩儿!”墨云曦满目仇恨,恨不得立刻刺死她,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不是的……你弄错了……真的不是我……”水意浓往后退,为什么总是见不到宫人和侍卫?
在她快步追来之际,水意浓转身逃奔,大声喊叫。
墨云曦脚力很快,一下子就抓住她,手中的小刀不由分说地刺进她的身躯。
完了!
这一刻,水意浓脑子里一片空白,瞪大双眼,心停止跳动,呼吸也屏住,四肢僵硬而冰冷。
万分危急、千钧一发之际,墨云曦的手腕被另一只手扣住,那把小刀停滞不前,刀尖轻触水意浓的衣衫。
当真惊心动魄。
水意浓全身一软,心继续跳动,呼吸恢复了正常,转过头,才知道是墨君睿制止了墨云曦。
墨云曦想抽出手,却抽不出,挣扎道:“放开我……”
他夺了她手中的小刀,才放开她。她歪着头研究他,迷糊地问:“你是谁?”
“你又是谁?”他随口反问。
“啊……你是陛下……不要……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她用双臂抱紧自己,低着头,神色惊惶,畏畏缩缩,极为惧怕,“禽兽……”
好像见到了令她害怕的人,她步步后退,然后转身跑回寝殿。
水意浓收拾了心神,想着庆阳公主最后几句疯言疯语。
她所说的“陛下”,是哪个秦皇?她视为禽兽的、惧怕的莫非是当今秦皇?难道秦皇凌辱了她?
越来越觉得庆阳公主在秦国的二十年是一个谜,也许还是一段悲惨的过往。
“你没事吧?”墨君睿见她愣愣的,便出声询问。
“没事。”水意浓回过神,“若非王爷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谢王爷。”
“举手之劳罢了,何足言谢?”他静静地看她,俊眸深沉,好似空无一物,又好似填满了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我去看看太后。”
她找了个借口,举步前行,却因为刚才受了惊吓,双腿发软,立足站稳,往下滑去。
他眼疾手快地出手,揽住她的腰肢,稳住了她。
她靠着他的手臂,又惊又呆。
这张俊脸被日光照得几乎透明,纤毫毕现,美玉一般剔透;这双眼眸黑白分明,黑的纯粹,白的透彻,好似变成一个漩涡,将人卷进去。
短短片刻,似有一年那么漫长。
水意浓震惊地弹起身子,站稳了,再次致谢。
墨君睿淡淡一笑,目送她仓惶离去。
虽然只是短短的、不够亲密的搂抱,那种柔软的触感却已刻骨铭心,永世不忘。
上苍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巧合、绝佳的良机,让他一近佳人,让站在远处观望的皇兄亲眼目睹。
墨君狂站在那里已有一些时候,从皇弟赶上前扣住墨云曦的手开始,后面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今日这一幕,是意外吗?
意浓脚软、以致立足不稳,才让皇弟有可趁之机,这只是意外,他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然而,为什么时不时地发生意外?
徐太医开了一张药方,宫人煎了汤药给孙太后喝,病情有所好转。
不过,徐太医怀疑孙太后中毒之事,并没有说出来。容惊澜一连两日都来慈宁殿,左看看、右瞧瞧,也不说做什么,宫人侧目,却不敢问。
水意浓猜测,他应该是奉命暗中追查孙太后病情反复的原因。因为晋王在慈宁殿侍疾,她没有多待,不到一个时辰便走了。
这日黄昏,她从寝殿出来,去膳房叫金钗一起回去。
行至半途,不知怎么回事,她觉得头晕晕的、手足渐渐热起来。怎么会这样?难道又中毒了?
刚才在寝殿喝了一杯茶,难道那杯茶被人做了手脚?
她使劲地摇头,却越来越晕,天旋地转,碧树也变形了,眼前所有的一切变得奇形怪状……她鬼使神差地往前走,好似有一个声音牵引着她,往前走,往前走……
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一座二层高的小阁楼。这道声音又对她说,上阁楼。于是,她一步步地走上阁楼,非常听话,不知反抗。
站在朱栏前,望向地面和那些碧树,仿若腾云驾雾,太惬意了。可是,她想看看是谁在耳边说话,转头去找,去找不到人。
“伸展双臂,像小鸟那样飞,飞到宫外,飞到无忧无虑的地方……”那道声音蛊惑道,“那里四季常青、花香鸟语、清风明月,是一个美丽的仙境。你要飞去那里,飞吧……”
“飞啊,飞啊……”水意浓笑嘻嘻的,一脚跨上朱色栏,伸展双臂,“我要飞……飞去美丽的仙境……”
赶过来的墨君狂站在下面,望见这一幕,心惊胆战,“意浓……不要乱动……”
水意浓咯咯娇笑,“我要飞……”
他面色一凛,气急败坏地吼:“不许飞!回去!”
那道声音继续蛊惑她,要她飞,她纵身一跃,飞起来……飞起来……
他看见,她一边放纵地笑一边跳下来,仿似一只蝴蝶展翅飞翔,艳阳下,她黄绿相间的衫裙染了日光,斑斓多彩。
虽然只是二层楼,却足以令他魂飞魄散。他疾奔而来,纵身飞起,抱住她,再缓缓落地。
双足点地的刹那,他的心才落回原位。
水意浓浑然不觉刚才的惊险,笑得更放荡了,在他怀中做出飞的姿势。
“意浓……”墨君狂叫了几声,她仍然如此,好似不认识自己。
如此看来,她性情大变,已非平日的她。
他强硬地挟着她走,回了澄心殿,传徐太医。
回到寝殿,她竟然唱起歌,“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
他惊奇,愣愣地看她,这是什么歌?这就是她的心思?
虽然此时她异于平常,但她还是他深爱的女子。她已被自己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留在宫中当他的女人。那么,他对天发誓,绝不会辜负她!
费了不少力气,墨君狂才把她扛到床榻,绑住她的手脚,她才渐渐安静下来。
徐太医还没来,他满心疑惑地看她,她双眸微睁,好像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时不时地傻笑。
意浓为何变成这样?中邪了?
若非他及时抵达慈宁殿,后果不堪设想。
他进寝殿看望母后,碧锦说皇贵妃刚走。可是,他并没有看见意浓出去,那便是说,她还在慈宁殿。于是,他去找她,途中问了一个宫人,宫人说好像看见她往那边走去。他一路追去,终于找到她,她却站在楼阁朱栏前,还说要飞下来……太不可思议了……
墨君狂轻轻抚触她的腮,责怪自己粗心大意、让隐藏在暗处的凶徒有机可趁……还说什么不让她再受任何伤害,到头来,还是让凶徒钻了空子。
慢慢的,她不再笑了,闭上眼,安静地睡了。
徐太医来了,一边听陛下叙述方才发生的事,一边为她把脉。
“意浓性情大变,是否被人落毒?”墨君狂担忧得眉头紧皱。
“陛下稍安勿躁。”徐太医示意陛下不要出声。
不多时,他把完脉,沉思须臾才道:“照陛下方才所说,皇贵妃应该误食了一种类似于五石散的药散。”
墨君狂骇然,“食了五石散,会性情大变,飘飘欲仙,腾云驾雾。意浓方才的情形,颇为相像。”
徐太医强调:“并非五石散,乃类似五石散的药散。”
“那究竟是什么药散?”
“医术古籍上并无记载,早些年微臣听闻,有人将五石散和西南一带的蛊进行融合、改良,制成新的药散。倘若误食,不仅性情大变,还会产生幻觉、幻听,做出各种奇怪的事。”
“当真如此?”墨君狂回想起那魂飞魄散的情形,“意浓从楼阁上跳下来,是因为产生了幻觉、幻听?”
“该是如此。”徐太医继续道,“微臣还听闻,若是厉害的药散,人误食之后,会为人操控,听命于那个下药之人。”
墨君狂震惊地睁眸,“意浓被人操控了吗?如何解毒?”
徐太医回道:“照脉象来看,皇贵妃所中的药散并非最厉害的那种。臣开一张方子,应该可以解皇贵妃体内的药散。”
如此,墨君狂才略略放心,“意浓何时能醒?”
徐太医取出银针袋,铺展开来,“微臣施针后便会苏醒。”
果不其然,施针后,水意浓便醒来,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全不记得了。
“我不是在慈宁殿吗?怎么回来了?”她迷糊地问,捂着额头,有点疼。
“你当真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墨君狂凝眉问道。
她摇头,“对了,我正想去膳房去找金钗,忽然觉得头晕,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徐太医问:“头晕之前,皇贵妃可曾吃过什么、喝过什么?”
水意浓想了想,道:“我在太后的寝殿喝了一杯茶。”
“想必那杯茶被人做了手脚。”徐太医断然道。
“那杯茶是谁送进去的?”墨君狂的黑眸渐起冷气。
“碧锦。”她一惊,“可是,碧锦不会害我的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的眸色越发阴寒,“不查个究竟,朕不罢休!”
孙太后的病情有所好转,过了两日,却再次反复,再次吐血。
徐太医再改药方,慈宁殿再次人来人往,宫人皆战战兢兢,担心陛下怪罪下来。
这日早间,大殿聚集了一二十人,墨君睿,容惊澜,水意浓,林淑妃,徐太医,还有庆阳公主。其余的皆为宫人。
坐在主座的,自然是墨君狂。他悠然饮茶,神色淡淡,不露喜怒的脸庞令人无从猜测他在想什么。水意浓站在他身侧,知道今日是揭开谜底的时刻,有些激动。
墨君睿着一袭白袍,风流倜傥,故意打起官腔,“皇兄,母后抱恙,就在寝殿歇息,皇兄为何传召这么多人来慈宁殿?是否有要事宣布?”
墨君狂平淡无奇地说道:“并无要事宣布,只是母后抱恙多日,总得想个法子。”
容惊澜面向众人,风华清逸,“陛下,徐太医说太后病情反复,非药物不济,而是事有蹊跷。这几日,臣一直注意太后的汤药、茶水和膳食,并无不妥。”
“那就是没发现?”墨君睿急急道。
“王爷稍安勿躁。慈宁殿里里外外,臣仔细瞧过数遍,只有一处有可疑。”容惊澜侃侃而谈。
“你倒是快说呀。”墨君睿催促。
“太后喜竹,尤喜文竹。因此,太后寝殿床榻边总会摆放一盆生机盎然、翠色盈盈的文竹。”
“文竹有问题?”水意浓看向众人,想从面上表情看出哪一个做贼心虚。
“文竹易于栽培、打理,以往,太后寝殿的文竹十日左右换一盆,近来每日都换,这又是为何?”容惊澜讲到了重点,“陛下,臣发现,从太后寝殿搬出去的文竹,竹叶发黄,仿佛垂死之态。”
“会不会沾染了寝殿里的病气所致?”有人提问。
“并非如此。是因为,文竹被人做了手脚。”容惊澜吩咐宫人搬上文竹,用剪子剪了所有翠叶,浸在水中,再用银针试毒。
果不其然,浸过文竹的清水有毒。
众人哗然。
水意浓太佩服他了,如此高明、隐秘的落毒手段也能识破。
墨君睿激动道:“文竹被人落毒,那落毒的凶徒又是谁?”
容惊澜再次让他冷静,徐太医解释道:“凶徒将毒液洒在文竹的翠叶上,太后喜竹,每日都会凑近赏竹。如此,毒液之气便被太后吸入体内。虽然毒气入体不会致命,但日积月累,便会慢慢中毒,一月之后便会毒发身亡。”
水意浓恍然大悟,“这就解释了太后只是吐血,没有其他中毒的迹象。”
徐太医接着道:“太后只是吸了毒气,令病情反复,从吐血和脉象无法断出中毒,因此,几个太医会诊,都无法断症。”
墨君狂不经意地喝问:“打理、接触过文竹的宫人有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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