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鬼面蔷薇,幽河盛开(2/2)
“这时候还说这样的话?”他气急败坏,将她抱到床上。
每一寸肌肤都痒得要死,那种挠人、难耐的痒钻进五脏六腑,紧接着,万只虫子张开小口咬她,四肢百骸都痛,就连血液也是痛的……她蜷缩成一团,牙关打颤,嘴唇发颤,眸光亦颤抖得厉害,额头渗出汗珠,饱受折磨……
他见她这般痛苦,却束手无策,恨自己不懂医术,恨自己无法代她受苦,恨得快要抓狂,怎么办?
“再忍一忍,徐太医很快就来了。”墨君狂能说的只有这句话了。
“陛下快走……快走啊……”水意浓嘶哑地吼,语声断断续续。
因为,这是情毒发作。接下来便是焦渴的需求,眼下唯一的解药就是他,但是她不想……该死的金公子,竟然骗她!言而无信!卑鄙无耻!
他怎会在这节骨眼丢下她?他问:“意浓,你体内是不是有其他剧毒?”
水意浓选择了摇头,推开他的手,不让他碰自己。
恰时,体内燃起一把熊熊的烈火,烤干了她的身子,她抱紧自己,往后退,却目露祈求……他伸臂抓她,满目忧切与疼惜,她声嘶力竭地喊:“不要过来……不要……陛下快走啊……”
汗珠染湿了她的鬓发,使得她越发娇弱可怜,让人无法不痛惜。
墨君狂脱靴,想把她搂在怀中,陪她一起挨着。
可是,刚一碰到她,她就迅速窜过来,双眸泛着盈盈的泪光,苦苦哀求:“好难受……救我……”
“朕知道……朕陪着你……”他安慰的话显得虚弱无力,“再忍一阵就好了……”
“不……陛下快走……走啊……”她赶他走,双手却捧着他的脸,言行不一。
因为,她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肢体。
墨君狂大感诧异,她中了什么毒?为什么会让她性情大变?
水意浓的小脸被汗水打湿,眼眸染了鲜红的血丝,手臂剧烈地抖……比任何一种药厉害百倍,把她折磨得失去了理智……她吻他的唇。
墨君狂愣住,没想到她会主动吻自己,“意浓,你心甘情愿的,是不是?”
她哪里能回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吻他……
然而,她的举止让他确定,她心甘情愿。
墨君狂抱她躺好,盖好锦衾,静静地看她。
她睡着了,染湿的鬓发贴在脸颊,惹得他禁不住俯首吻她。
他们之间,这是最美妙的回忆。
这时,沉寂的夜响起叩门声,是宋云的声音:“陛下,徐太医已至。”
墨君狂不着片缕,她也是,睡得很沉。犹豫再三,他还是叫宋云先进来,以免明日一早再把脉就过了最佳时机。
宋云关上门,低着头,遵从陛下的吩咐,收拾了散乱的衣物,脸不红心不跳,因为这不是第一次看见如斯场景。
徐太医进来时,见陛下靠坐在外侧,盖着锦衾,仅仅披着外袍,顿时明白了刚刚寝房里发生了什么事,目光一低,脸红了。
行礼后,他站在床前,等候陛下发话。
墨君狂不想麻烦,没有为水意浓穿衣,拿出她的手臂,让她的手搁在自己胸前,就这么将就着让徐太医把脉。
徐太医的脸更红了,头更低了,略略倾身,手指搭上她的手腕,集中精神听脉。
好一会儿,他站起身,“陛下可否描述一下方才皇贵妃发作时是何模样?”
墨君狂简略地说了当时的情形,“意浓可是中了剧毒?”
“皇贵妃又痒又痛,然后性情大变……”徐太医顿住,好似不好意思说下去,“据微臣把脉,皇贵妃如此症状,的确是身中剧毒。”
“什么剧毒?”墨君狂骇然。
“此种剧毒非一般剧毒可比,起初是痒痛难当,好像有万只虫子在咬,接着便会性情大变,好比皇贵妃这样,全身焦渴。此种剧毒产于西南一带,是情蛊,也叫情毒。”
“情蛊?情毒?可有解药?”
“情毒的厉害之处在于,虽有解药,却要以下毒之人的活血作为汤水送解药入腹。”
墨君狂震惊,心房骤紧,意浓怎么会中了这种厉害的情毒?
徐太医又道:“情毒的制毒方子有十余种,一般只有下毒之人才有解药。”
墨君狂心惊胆战地问:“你可有法子解毒?”
徐太医摇头,“微臣有心无力。”
墨君狂挥挥手,徐太医走了两步,转回身道:“陛下,微臣想起,中了情毒,发作两次,可用特殊方法来解毒,第三次便无用。”
竟有这样的事!
墨君狂的剑眉几乎倒竖,直插九霄。
“陛下,微臣对情毒倒有了兴致,明日去太医院翻翻医书,看看有无相关的记载。”徐太医又道,“若有进展,微臣及时向陛下禀奏。”
“有劳徐爱卿。”墨君狂点头,“时辰不早了,徐爱卿便在别馆将就一宿吧。宋云,为徐爱卿备一间厢房。”
“奴才这就去。”宋云领命而去。
墨君狂看着熟睡的水意浓,眼中的忧愁直抵心房。
她如何中了情毒?
金钗奉旨服侍水意浓,不敢稍有差池,因此,她外出,金钗也跟着。
这日,水意浓去邀月楼,因为,也许金公子早在寒梅厅等她。
她的到来,引起轰动。邀月终于盼来了她,拉着她求她再教几支歌舞,不然邀月楼在金陵城快无立足之地了,说以前那些歌舞虽好,但客人总会看腻的。
她答应了,说今晚就编新舞。
后苑花团锦簇,桃花、海棠的枝桠上绽放了花朵,与身段窈窕的舞伎、莺莺燕燕相映成趣。秦仲与水意浓站在桃花树前说话,金钗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许久未见,你又清减了。”他一如以往,清逸如斯,眉宇间的忧郁令人心疼。
“很快就会补回来的,放心吧。”她淡淡一笑。
“有一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关于我的?”
秦仲颔首,眉眼凝刻着一道浅痕,“前些日子,市井街坊流传着一个关于你的传言。”
水意浓猜到了,万寿节那晚,一支钢管舞令满朝文武变色,也令她的名声传遍了京城与墨国,市井传言无非就是这些。她轻笑,“洗耳恭听。”
他语声清润,“我听闻,你在万寿节跳了一支舞,比之前的舞还要动人,是真的吗?”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静静地听。
“你不慎跌伤,陛下赏赐,让你在太医院就医。”他继续道,语气好似很不愿相信如此传言,“传言道,你身为右相二夫人,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以舞吸引陛下,不知廉耻”
“你相信?”
“这些传言,许是朝中文武泄露的,许是宫人传出宫外的,如今已是街知巷闻。”秦仲不答,语气静缓,“整个金陵城都在说,你勾住了陛下的魂,把陛下迷得神魂颠倒。虽然陛下没有册封你,但留你在宫中,可见陛下对的宠爱。”
“还有什么传言?”水意浓早已料到有如此传言,并不觉得可笑、可悲。
“有些好事者说,虽然你住在容氏别馆,右相大人很少去别馆,却时常有一辆豪华马车停在别馆侧门。那些人言之凿凿,陛下隔三差五地出宫,与你在别馆幽会。”
她知道,她和墨君狂的关系保密不了多久,早晚会曝光。万寿节那晚,她御前献舞,那舞势必让她成为朝野口中的坏女人,可是她不在乎,只要能脱离他的掌控,毁了清誉又有何要紧?
眼下全城谣言四起,她最想见到的是,她与陛下的“私情”曝光。一个恬不知耻的坏女人,一个呛呛臣妻的昏庸帝王,在民众的口诛笔伐中,他如何保持持这段“私情”?如何应对?
她等着那一日。
水意浓问:“如果我说真有这回事,你是否觉得我是坏女人?”
秦仲定定地看她,“在我心目中,你不是。”
她顿感欣慰,“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得你此言,我死而无憾。”他清和一笑,“如你不想说,我不会勉强你。”
“我不知道怎么说。”她语声轻缓,却浸透了无以言表的悲凉,“我只是容惊澜名义上的二夫人,实际上,我是陛下的人。”
他惊骇,清眸微睁,眼中闪过一抹怜惜,她没有看见,目光落在灼灼灿灿的桃花上。
她竟有如此遭遇!
陛下待她好吗?
秦仲想问陛下待她好不好,却终究没有问出口,“你心甘情愿当陛下的妃嫔?陛下为何不册封你?为何不接你进宫?”
水意浓摇头,那开得灿烂的桃花红得刺眼,“心不甘、情不愿,可是,我逃不掉。”
他看着她,眼中的痛惜越发浓了。
如若可以,他愿助她一臂之力,助她逃离金陵、远离墨国、脱离墨君狂的魔爪。
半晌,她收回目光,问道:“近来杭州府、松江府和苏州府发生了连环凶杀命案,你可曾听闻?”
“官府已发公文,要我们自己注意、警戒。”秦仲淡淡道,“月姨不信这骇人的命案会发生在我们邀月楼,不当一回事。”
“我感觉,shā • rén凶徒已经不是常人。”她原本想说“正常人”,及时改了,“凶徒还会再shā • rén。”
“朝廷很重视这三起凶杀案吗?”
她点点头,“这凶徒聪明绝顶,据说从未留下蛛丝马迹。”
秦仲的面色浮现少许凝重,“如此看来,的确可怕。”
水意浓嘱咐他,这些日子务必加强巡查,注意陌生人的出入。
邀月说,红梅厅中有一个客人在等她。水意浓便去了,金钗紧紧跟随。
金公子必会见她,但是,难道他不怕金钗看见吗?
水意浓没有支开金钗,也知道支不开。推开门,房中无人,只有一壶热茶。
奇怪,金公子不是要见她吗?怎么不在?
忽然,她听见身后有闷闷的声响,转过身,看见金钗软倒在地上。她推金钗两下,叫了两声,金钗紧闭双眼,毫无反应,显然昏厥了。
无缘无故的,金钗怎么就昏倒了?
下一刻,水意浓听见一人从天而降的轻响,抬头望去,金公子从房梁上跃下,身姿潇洒,黑袍飞扬而起,仿佛大鹏展翅。
他稳稳地落在她身前,金色面具衬得他的眼眸深黑如寒潭,深不可测。
“你把她怎样了?”她扶金钗坐在椅子上,虽然金钗是墨君狂派来盯自己的,可是金钗对自己忠心耿耿,没有对不起自己。
“我只不过把一支银针刺入她的睡穴,她会睡半个时辰,醒来后不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你大可放心。”
“你言而无信!”她怒道,“我体内的情毒根本没解!”
“那本《神兵谱》是假的,我怎能解了你体内的毒?”金公子的嘴角微微一勾。
“是你偷的,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偷到假书,是你自己没本事,怨不得我!”水意浓据理力争,“再说,你给我解药的时候,根本不知道那书是假的!你存心的!”
“对!我存心的!”他的眼中点染了冷邪的笑,“你体内的情毒没有全解,还有少许。不过你放心,不会发作,只有我催动,情毒才会发作。”
“卑鄙!”她恨恨地骂,想起前晚情毒发作,还是和墨君狂颠鸾倒凤才挨过去。她更气了,质问道,“前晚你为什么催发情毒?”
金公子掀袍坐下,斟了一杯热茶,饮了半杯,“因为,我不能让你和墨皇陷入僵局。我助你一把,你还不谢我?”
她快气炸了,“不用你多管闲事!”
他冷冷地笑,“那晚,你和墨皇那般,俨然恩爱的夫妻,有何不好?”
水意浓记得,那晚的确大失常态,紧抱着墨君狂索欢,火爆得可怕。
想到此,她面红耳赤,双腮宛如染了红艳的朝霞。
她努力压xia • ti内的怒火,“你催发情毒,让我和陛下打破僵局,是因为,你想通过我再次偷书,是不是?”
金公子邪气地笑,“对!”
她坚决道:“我不会再为你办事!你立刻给我解药,否则,我不客气!”
他淡笑,“你无非对墨皇说,天青帮大当家逼你偷书。即便你说了,我也不怕,墨皇抓不到我。”
水意浓深知这一点,如他所说,就算墨君狂知道天青帮大当家意欲偷书,布下天罗地网,可是,凭金公子的身手,只怕很难抓到他。再说,金公子不会那么蠢地自投罗网。
“你再帮我一次,拿到真的《神兵谱》,我解了你体内的余毒,还助你离开墨国。”金公子信誓旦旦,“我保证,墨皇不会知道你离开,不会派兵追捕,你离开金陵城、墨国,神不知鬼不觉。”
“当真?”她心动了。
“我骗你做什么?我只想要《神兵谱》。”他好似胸有成竹,笃定她一定会答应。
“我考虑考虑,三日后,如果我同意,便包下红梅厅。”
“一言为定!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金公子豪爽道,站起身,凑在她耳边,深深地吸气。她心神一紧,本能地避开。
他纵声一笑,挺直身子,“人人皆道男儿铁骨柔情,女人能让铁骨铮铮的七尺男儿变得柔情脉脉。墨皇便如是。”
水意浓瞪他,他好笑道:“墨皇已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不过他非常警醒,我奉劝你,你不要再用美人计。”
她没好气地问:“你有什么好计谋?”
金公子行至门口,道:“他知道你恨他,你不如以现今的态度对他,他就不会有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