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2/2)
尖叫声让他意识回笼。
那是杰西卡的声音。这个妹妹和路易一向形影不离,他在这里说明路易也来了。
意识突然回归,周围的嘈杂声如同潮水一样突然从耳朵里灌进来,原本从眼睛涌进大脑的鲜血还没有完全消散,现在又涌进来更多别的东西。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爆炸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迟钝地想着。
有人握住了他与阿方索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似乎想把它们分开。只是因为死亡来临之后身体僵硬,以及另一个还没来得及被死亡光顾的家伙过于顽固,这双手简直像是被焊死了一样根本无法轻易分开。
“放手!”路易低声吼他:“别在这里拖着时间了!他需要的是治疗!”
这个弟弟一向温和的几乎没脾气,与他的伪装不同,也许是因为他与杰西卡并非拥有皇室血统,他们两个一直不是什么性格强烈的人。温和的路易,爱撒娇的杰西卡,这似乎就是两个人所有的标签了,他也是没想到这个温吞的弟弟还会这样说话。
不过也对,他们与阿方索感情一直很好,看到这样的场景只怕要吓坏了。
仔细想想,阿方索这样的性格,如果只是平日里的相处,恐怕没有人会和他感情不好吧?
一时失神间,我在一起的手终于分开了。拉伯并不知道自己之前在坚持什么,或者说是怎样坚持住的,在手松开的时刻,他几乎是同时就丧失了意识,如同解脱一般昏迷了过去。
半梦半醒,浑浑噩噩,影影绰绰。
他仿佛陷入了一个梦魇之中,到处都是粘稠的血迹,他只是伸出手去,虚空之中便凭空喷泉一般落下一大滩血迹砸在地上。这血迹仿佛有生命一样,敷一落地便开始不断扩大,从中心处不断冒出令人恶心的气泡,像是一锅魔女熬制的汤药。从那些气泡的中心处开始冒出其他的东西,先是一小片碎骨,紧接着又是一只手臂,这口泉眼咕嘟咕嘟不知疲倦的不断往外冒泡,眼看就要淹到他脚下了。他孤立无援不断后退,直到背后地上了一堵墙,退无可退。
那些血迹渐渐漫延了上来,爬上小腿,爬上腰肌,爬上咽喉,紧接着突然变成了一根又一根藤蔓般的手臂,将自己死死地缠缚起来。
不应该是这样的。
窒息之中,他想着。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阿方索已经知道了自己背叛了他,知道了是他想要趁着战场混乱置他于死地,他的得力臂助也在这次的战争之中永远的留在了陌生星域,成了一片爆炸之后的星尘——计划明明都在按照他预想的方向进行着,为什么偏偏在这种地方出了偏差?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以这种方式杀死阿方索。
今天的这颗子弹原本是要划过他的肩膀之后击中阿方索的腿或者腰——一个残废的储君和健康的私生子之间应该如何选择,在其他热闹闹的时候他又能为自己赢得一丝喘息之机,为之后的计划在争取一些时间。
可是为什么这个人连犹豫都不会犹豫,就能上前一步?
为什么不犹豫?
他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为什么阿方索死了?
这些问题一股脑的塞进大脑里,给原本就杂乱无章的乱麻里重新倒进了棉絮,让局面得更加混乱不堪。他一只手无法动弹,另一只手在空中痛苦的痉挛,如同枯死的树根在空中张开又握紧,拼命去撕扯自己的头发。他整个人埋进被子里无声嘶吼,这种感觉绝称不上是大获全胜、劫后余生耳朵狂喜,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只是觉得冰冷。
就像当初胸前被开了个大洞,鲜血流干,心脏在空中渐渐停跳的人不是当时阿方索,而是现在的自己一样。这种无形的凌迟几乎让他发疯,让生理上感到极端不适,拼命地发抖,空气变成了冰冷的冰碴子戳的肺生疼,几乎让人无法呼吸。他被在被子里,床铺变成了一团流沙,他觉得自己深陷其中已经无法自拔了。
那颗子弹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子弹啊!
拉伯双眼血红,张大了嘴像一条搁浅的鱼,拼命让那些空气灌进自己肺里,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不会窒息。
——是谁!是谁!
他一遍一遍地质问,但这已经没有结果了。
死士在那颗子弹从枪膛里破竹而出时就已经功成自尽了,死无对证,他已经无从考证这一次绝密行动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出了差错。每一步都是经过精密的研究推敲才敲定的,他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过,甚至没有任何图纸,过程的每一处细节都只在大脑之中有所记载,甚至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个计划。
不知道是不是和阿方索在一起呆的时间太久了,拉伯觉得自己似乎也开始变得天真了起来。就算明知道在飞船上动手脚会在战场之上将阿方索置于死地,他依然毫不犹豫的做了,可是当阿方索真的回来的时候,他也确实是想要去迎一迎他的。
他是真的在为阿方索能够劫后余生庆幸,甚至这份庆幸之下,心中那一点点遗憾已经微不足道到根本无法察觉。
他觉得自己也许从来没有想过真正的杀死阿方索,或者没有那么明确的想要与他站在对立位。就连今天这样,他也只是想,废了阿方索之后,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够成为皇帝,被人尊称一声陛下——他会对阿方索很好的,他会很优待他的。
他,不是真的要阿方索非死不可啊。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哪一步出了纰漏?
等到颤抖停止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拉伯早就已经昏昏沉沉之间不知道睡过去几次了。等到蒙住头帘的杯子终于被扯了下来,他才听见了耳边的小小惊呼。
“呀,阁下,你怎么流了这么多眼泪?做噩梦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吗?”
头脑带过昏沉沉重,他不想去确认这句话的真伪,也不想对于问题作出回答。他现在脑袋里的问题太多了。
现在要睡觉,对,要养足精神。
他这样告诉自己。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不管自己怎么样…后悔,也没有办法。这件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不仅是他,其他人也一样手足无措。这只是一切事情的一个开端,在这之后他就要开始明面对更多的问题了,要养好精神。
冰冷的手握成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阿方索的死现阶段来看对他并没有好处——或者说好处并不够大,现在他的实力太过弱小,容错率太低了,不适合走这样一步冒险的棋。现在,所有人的眼球都被吸引过来了。
……恐怕,皇后的祝福,也要到期了。
他闭上了眼睛。
·
阿方索的死发生的太过突然,众目睽睽之下根本无法掩藏。
消息刚传到宫里皇后就晕倒了,紧接着就是大病,闭门不出谁也不见,这期间只有她的两个儿女能偶尔见她一面,连皇帝也只能隔着门跟照顾她的女仆问两句话。流言说皇后丧子悲痛难忍,眼看就要不好了。
她才没那么容易死呢。拉伯心中嗤笑,脸上却及其关切担忧,旁敲侧击不断询问皇后是否好转。
果不其然,没过多长时间又说杰西卡和路易虽然不是皇后亲生,可是这次皇后大病两人衣不解带,竟然和亲生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皇后的病情又有好转了。
只是没人敢说阿方索的事情,这件事情仿佛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没人敢对这件事情随便饶舌。但这位王储的死绝对是某些东西的催化剂,拉伯就算现在处于半软禁的状态,他也能清楚的明白,这件事情远不像表面上的那么风平浪静。
又过了半个月,等到他的肩膀已经完成手术,不需要在裹着厚重石膏的时候,照顾他的护工给他带来了一位意料之中的访客。
皇后身边的首席秘书助理缓步走到自己五步之外的位置,在表达了自己已经向他的主治医生了解过目前他伤势的恢复情况后,连寒暄也没有就表明了自己的来意:“皇后请拉伯阁下过去说话。”
活了这么久,拉伯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到了来自皇后的传召。
这种感觉实在难以形容,如同即将面对的不是母仪天下大病未愈的皇后而是磨牙吮血虎视眈眈的怪兽,他深呼吸定了定神后站了起来,“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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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改了,开始复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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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方索是肯定要死的,但是他的死法我还是想了好久,途中也变了几变
最初的预想是他死在了战场上,和元帅死在了一起,但是写着写着,这个人做事并没有按照我最初的人设那样进行下去,所以死法也一再改变
对于现在的这种死在皇宫,我之前也有不同的想法,就是他在弥留之际,终于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做不到揭掉拉伯的羊皮,因为他的弟弟根本就不会给他去做这件事情的机会
但是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就让这个人永远天真下去吧,毕竟在最初的人设之中,他可算是我这篇文里一个污点也没有的大好人了
天真真是太宝贵了,让他永远保持自己的那份天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