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于池子2(1/4)
故此,我需要做好设计,步步把关,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那个新年里,我好像豁然开朗,心里开出一个小窗,窗里跳出另外一个我。她如影随行,像我的双胞胎姊妹,时时提醒我:“于池子,想不被耍死,首先要学会耍别人。”
我选择的第一个对象,依然是横刀。
那天中午我来到他的教室门口。他很惊喜地跑出来,问我:“是找我吗?”
“废话。”我微笑着说,“不然我找谁?”
“嘿嘿。”他搓着手笑了一会儿,像做贼一样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你不是说,要低调的吗?”
“你跟我来。”我说。说完,我朝着学校花蕾剧场那边一直走过去。他很听话地一直跟了上来,此时正是午休时间,花蕾剧场静悄悄的,大门紧闭。就在前几天,这里结束了一场成功的新年朗诵会,这场朗诵会让一个叫段柏文的男生迅速地成为了天中的头号明星。他朗诵了一首叫《偏偏喜欢你》的诗歌,据说很感人,据说是送给他喜欢的女孩子的,据说在那天台上的他超有范儿,据说有女生冲上台给他献花……
这么多的据说,是因为那一天我没有去现场。那个时候我正在街上逛街,想找一条特别紧的皮裤,这样子我以后去什么“算了”酒吧的时候,才可以有更为合适的装备,不至于让人用特别的眼光来看我。遗憾的是皮裤子没买到,不过我买了一条有破洞的牛仔裤,一套化妆品,里面有紫色的眼影有金粉的口红,一个看上去很嘻哈的贝雷帽,一双淡蓝色的高跟鞋和一个超拉风的假卷发。
其实我不去是因为害怕看到斯嘉丽。我实在没把握我会不会冲过去把她的脸扯烂。
当我把新买的物件统统摆到身上以后,我发现我不太习惯我自己的新造型。所以我只是在房间里偷偷地自我欣赏了一下,还没有勇气穿出去雷倒众生。我知道和斯嘉丽比起来,还有很大的一个距离。但我并不气馁,我有足够的时间——三年。
不到最后关头,我绝不会轻易放弃。
我靠在花蕾剧场的门边,问横刀说:“你知道花蕾剧场的故事么?”
“说说看!”他好像很感兴趣。
“很多年以前,有个女生和一个男生,他俩成绩都特好,在班上是前三名那种。后来他们好上了,当然,是很秘密的,除了他们自己,没有别人知道。他们相约一起考复旦大学,毕业后,一起去英国留学。可是高三那一年,女生发现男生劈腿,竟然爱上了一个高一的小女生,跟她提出分手。在毕业演出的那天,和她们班女生在表演完一支集体舞蹈以后,当众自杀了。后来,她的魂魄就一直住在剧场里,没人的时候,还会出来晃悠。大家都说,千万不要长得和那个男生像,不然进了花蕾剧场,就会被鬼下咒,然后一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
横刀打了个激灵,但很快他就笑起来:“你在编故事。”
“信不信由你。”我说。
“我当然不信。”他得意洋洋地分析说,“首先,一个女生想要在众目睽睽下自杀,那是绝对做不到的事情。割腕?上吊?如果是从舞台上跳下来,那也顶多是扭伤脚踝吧。”
我冷静地说:“她用一把锋利的剪刀,刺穿了自己的脖子。”
“哎呀,池子,你不要瞎说了。”横刀竟然胆小的叫了起来,“难道你这时候叫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当然不是。”我白了他一眼,问他:“你敢进去吗?”
“门关着呢。”他说。
“想办法啊。”我说。
他四下看了看,又跑到四周转了转,没过一会儿转回来,对我说:“那边有个窗户开着,我们可以爬进去的。可是池子,你要进去做什么呢?”
他自作主张把我的名字改为“池子”,都是因为正事缠身我才懒得教训他。
“进去再说。”我说。
他朝我挥下手,带我来到剧场的西侧。我看到那里有个窗户,果然开着,可是很高,以我的个子很难爬进去的。于是我看了他一眼。
他心领神会的蹲了下来,还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拍。
我踩上去的时候有点犹豫,但也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了。我踩着他,他慢慢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才勉强够到了那个窗户,我双手把着窗台,迅速地爬了进去。他则在外面发出了一两声低沉的吼声,这才跟着我爬了进来。偌大的剧场,除了安安静静的木椅子。就只有我们两个。因此更冷。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环顾四周,很严肃的说:“这个地方怎么关门不关窗,太没有安全意识了。”
也许他最适合的工作是保卫科科长。我在心中暗想。
“你真的喜欢我吗?”我转头问他。
因为是阴天,又没有开灯,剧场里的光线很暗。我问题刚问出去,就看到他鼻尖上的汗珠,细细密密地慢慢地渗了出来。
“那是,当然。”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微微的颤抖。
我大胆的盯着他,他被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转头看向别处。我想,如果坐在这里的是段柏文的话,我恐怕连正视他超过三秒的勇气都没有。爱情,就是“犯贱”的外衣而已。
我把放在口袋里许久的那瓶黑色玻璃瓶装的男香水拿出来,递给他。
他接过去,嗅了嗅,说:“香水?”
“对,”我点头,说:“新年礼物。”
“送我的?”他的眼睛里放出光芒来。
一切都正中我下怀。我学着斯嘉丽的样子,抿着嘴,翘起嘴角,然后找了张中间的椅子坐下,把腿翘起来,抱着双臂,下巴颔指着前方,柔声对他说:“那你可不可以送我一个新年礼物呢?”
“肯。”他回答得很坚定,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你现在跑到舞台上面,大声地喊一句:‘于池子,我喜欢你!’吧。”
计划实行的太顺利,以至于我连一点点挑战的快感都没有。我料定他一定会上台,如同料定成熟的苹果一定会掉到地上而不是天上。
只是这个过程比我预想中的稍微漫长了一些些,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长时间,我前方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横刀,他走到了舞台上,双手放在肚子上,看上去非常非常的紧张。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了他的一只手,握成了拳头,当做是话筒,用力地喊出了我规定的那一句话:
于池子,我喜欢你。
于池子,我喜欢你。
于池子,我喜欢你。
……
如果我没有数错的话,他一共喊了七次,一次比一次大声,一次比一次深情并茂,一次比一次脸红脖子粗。
我闭起眼睛。想像,如果是他,如果是他,那该有多么好。我想把那个变态的自己一脚踢到垃圾堆里去,但我没有,我只是招了招手,示意横刀下来,来我的身边。
他跳下舞台,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脖子,慢慢地走近我。在我身边坐下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高考我也想考复旦,你呢?”
“你亲我一下吧。”我看着他。其实这时候我的心已经跳得飞快了,但我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世上无难事,只要不要脸。不成功,则成仁。学不会冒险,就永远不会有新的希望。
我把眼睛再次闭了起来。
我感觉到了他的呼吸。在这冰冷的空气里,那呼吸就像烧开的开水壶壶嘴处,冒出的发烫的空气让我没有办法再安稳的坐下去。我等了很久,几乎觉得自己的上唇快被这空气烫出一道口子,他的嘴唇也没有覆盖上来。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脸,离我很近,似乎只是零点零一毫米的距离,我只能看到他褐色的瞳孔以及眼白上的少许血丝,还有呼呼冒着白气的鼻孔。
最后,我听到他用虚弱的声音对我说道:“还是不要这样了。”
“你说什么?”我问他。
他把椅子往远处一拉:“你看上去,比我还要害怕。我不想让你后悔。”
我一把拉近他,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我主动献上我的吻。这一切早在我的心里排练了不知道有多少次,我一定要做到,一定要。我要把站在我身边的那个双胞胎娃娃推到横刀的怀里!我决不可以输给斯嘉丽,让她看我的笑话。我要有足够的技能,才可以抢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可是,然而,我又一次可耻地败下阵来。
我根本就做不来,就是这样。
我放开横刀,把自己缩到座位上,沮丧极了。
“我们,应该慢慢来。”他在一旁语无伦次地安慰我说,“真的不需要太急的,你看我们都没有准备好,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太急了,是不是?”
“你走吧。”我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带你来的,我一定要带你走。”他说,“我陪你,不吵你。”
“你走。”我装作生气的说,“我不要再看到你。”
“不走!”他说。
“滚!”我朝他大吼一声。他显然吓了一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依然没离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敢大声说:“你要真是这么介意,我可以的!”
说完,他再次坐了下来,两手死死地按住我的肩膀。
那一瞬间,我绝望地想尖叫。手不由自主的抬了起来,当即给了他一耳光。
我从来都没打过人,我发誓这是第一次。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被什么心魔控制了,由不得自己。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对不起,没想到他竟然抬起手来,左右开弓,猛打了自己好几下,然后他蹲下来抱着头,说:“我流氓,我真怂,都是我不对。”说完这些,他抬起头,诚恳的对我说:“你用那瓶防狼喷雾喷我一下,当做惩罚吧!”
你瞧,这场私人话剧,高潮迭起,真是有模有样。
可是我收获为零,一点都不快乐。
(10)
“她算可爱吗?你认真笑话
她洗清化妆,你应该会害怕
当你勾搭她,你想起我吗?
当你失了踪,我真想过杀死她
我不算做错吧?”
这首名叫《杀她死》的歌,被我在3里反反复复播送无数遍。
我好怕我的“双胞胎”的力量渐渐微弱,只能用更多的力量来助长它。那个网站说得没错,人类最好的守护神就是你自己。全心全意的保护和热爱,也只有自己可以给自己。
可惜我醒悟得太迟,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一个星期之后的黄昏,期末考试来临之前,我拨开布告栏前攒动的人头,看到了五张处分通告:
除了我意料之中的斯嘉丽以外,还有两个高三的女生,一个高三的男生,最后一张上,竟然赫然写着段柏文的名字。
我打了一个很结实的喷嚏,声音响亮,差点让我全身碎裂。我努力眨了眨眼,想要看的更真切一些——“经研究决定,给予段柏文同学严重警告处分”。
没错,确实是段柏文!怎么搞的!
我从人群中退了出来,仔细回忆我做那件事的经过,无论怎么回忆,都记得我是把那张他们拥抱的模模糊糊的照片抽出来了的。那个夜里十一点被我塞到河马办公室门下的厚厚的信封里,应该绝不会出现关于段柏文的任何蛛丝马迹。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但心里却烧得慌,像患了某种疟疾。我飞奔回宿舍,到洗手间里用凉水冲脸,足足冲了有十分钟,我才掏出手机,用冰凉的手指给斯嘉丽打电话。
她告诉我,她在女生宿舍的楼顶。
那里是严格规定不许去的地方,通往楼顶的铁门一向都锁着。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上去的。
“你在那里干吗?”我问她。
她的语气听上去甚至心情还不错,“看风景呢。或者,你上来陪陪我?不过要小心哦,别被人看见。我偷了管理员的钥匙。”
我深呼吸,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这才跑上楼。推开虚掩的铁门,一眼扫去,却发现楼顶上空空如也,我吓得浑身冒汗,正欲扑到楼顶边看个究竟,身后却有个软软的身体突然抱住了我说:“姑娘我在这里呢。”
原来她躲在门后,怪不得我没看见!真有她的,在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尖叫一声,一把推开她,厉声问她:“很好玩吗?”
她笑着说:“瞧你,胆真小。放心吧,我才不会做自杀那种蠢事。”
“你没事吧?”我问。
“当然有。”她说,“不过想想也没啥,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我说:“你说得对,人总是要为自己做的事承担后果的。”
“让我猜一猜,”她靠近我问,“我的元气小姐,你到底是来安慰我的,还是来质问我的?”
“随便你怎么想!”我没好气。
斯嘉丽叹口气说,“我不知道得罪了何方神圣,人家往河马的办公室写了一封长长的检举信,说我混酒吧,喝酒,还dǔ • bó。最夸张的是,信里还附上了我一堆特有腔调的照片,真是不承认都不行。可是我发誓,河马审我的时候,我谁都没出卖。是学校自己去‘算了’酒吧查的,真的跟我没关系,不过现在,我说什么也没人信了。”
“那就是,其实他还是跟着你混酒吧,喝酒,dǔ • bó了,只是你没出卖他?”
斯嘉丽眼珠一转说:“你家老段的事,难道你不清楚么,还来问我?”
“不清楚。”我说,“所以我希望你告诉我。”
“那你还是自己问他吧。”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看着天对我说:“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他不想说,还是尊重他比较好,元气小姐,你也有自己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不是吗?”
“就像你去打针,也是一个秘密吗?”我站在她身后问。
事到如今她还在跟我撒谎,我实在是气极了,不拆穿她不行。
这招果然厉害,听我这么一说,她忽然转头看我,身子像被电打了一样,脸上的表情极为诧异,语速飞快地问我:“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这是我的秘密。”我说,“不过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交换一下。”
“不。”斯嘉丽想了一下,坚定地摇摇头说,“秘密一旦被人知道了,就会变得一钱不值,还有什么交换的必要呢。这件事给我的教训就是,永远不要把你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如果,你真的把它当成一个秘密的话。”
不管怎么说,她的话听上去很有哲理,一看落了下风,我赶紧换个话题:“这个处分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吧,高考最终还不是看分数。”
“这是你的污点,会放在你的人生档案里,永远都在。”斯嘉丽转头问我,“可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坏,够得上被处分的水平,你说呢?”
“那是,当然。”我苍白地附和。
“其实最亏的是你家老段,”斯嘉丽说,“本来学校打算选送他和韩卡卡去北京参加一个什么全国的文学大赛,现在泡汤了。”
这样。
“你别责怪他。”斯嘉丽说,“我想他现在更需要的是理解。”
“理解他什么呢?”我说,“理解他瞒着我出入于那样的风月场所么?”
斯嘉丽说:“难怪他就算对你说出我的秘密,也不敢把他自己秘密告诉你,元气,我不得不遗憾地说,你和他,并不算一个世界的人哦。”
斯嘉丽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站在空荡荡的楼顶,心像被一阵大风刮过了一样,除了漫漫灰尘什么也没有。
这算什么呢?
在这场和斯嘉丽的暗战里,说到底,我们谁都不算赢家,不是吗?
“我要去上晚自习了。”说完这话,我转身往铁门边走去,身后传来斯嘉丽的声音:“元气,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我点点头。
“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不算你的好朋友?”
这确实是一个让我很难回答的问题。我内心的双胞胎又在打架了,一个鼓励我说出真相,一个鼓励我继续撒谎。最终的结果,我只是丢下了三个空洞的字“你说呢?”之后,选择了快速的离开。
其实,我也没那么讨厌斯嘉丽吧?她有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点可爱的。第一次认识她是我们两个班女生合上的体育课上。我穿着一双鞋带总是会松开的的跑鞋,在短跑测试的时候总是踩到自己的鞋带,差点摔一个大马趴,窘死了。是她把自己脚上的跑鞋干脆的脱下来,对我说:“拿去穿吧,不臭脚。”
我又在心里骂自己犯贱。为什么报仇计划才刚刚稍有成效,我就替她着想起来了呢?!
那一夜,我失眠。一边听着《杀她死》,双胞胎一边在我的脑海里不停打架,以至于起床上厕所差点撞到门柱。
只能安慰自己:双面娇娃没那么好当,这么辛苦自然有回报。
我一直都不敢去找段柏文,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安慰不是,责骂当然更不是。他真的一直是个好孩子,却因为一时贪玩,换来一个如此大的后果——人生的污点。而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我。
就要期末考试了,不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到底有多大,但我敢肯定的是,丢失了北京的那个作文大赛的机会,他的心里一定有很大的遗憾。
至今为止,他初二作文比赛得奖的那个透明奖杯还让在我的家里,就在我房间的书柜里。每次来我家,要是看到,他就会耍酷说:“怎么还不扔掉啊。”
我总是气他:“这可能是你人生唯一的一个奖杯了,多有意义啊。不能扔。不然以后你用什么教育你儿子呢?”
“我用拳头!”他一面说,一面朝我挥拳。
我上前一步挑衅,其实我很希望他会打我一下,因为他下手一定不会重,但总算是一次亲密接触,可惜他往往都只是纸上谈兵,瞪我一眼说:“这次放过你。”
现在回想起来,从小到大,虽然我总感觉他在欺负我,但其实,他没从有真正地伤害过我。反而我对他造成的这个伤害,是我可能永远都弥补不了的。
如此想来,我就更恨斯嘉丽了。
一切都是她引起的。如果当初我肯听段柏文的“离她远一点”。或许,今天的事就都不会出现了。
再如此想来,我最该恨的人,是不是应该是我自己才对?
但是无论如何,段柏文,对不起。
(11)
段柏文的卷入,让我的复仇计划不能按照原先安排的那样继续下去。
其实我还有很多后续的想法,我不能让斯嘉丽好过。我要让她丢掉一切,包括公主的外衣骄傲的外壳,让她不仅是在我,而且是在世人面前,都永远抬不起头来。
但是现在,事情出了点偏差,我只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在她的私密博客上留言。
内容如下:
亲爱的应召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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