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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得知当年的事后,都十分矛盾,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认识的孙都督,竟有如此不为人知的过去。
红姑声音凄楚:“虽我不再有来生,能与他去江州看寒梅,但我希望他还有来生!”
说着这句话时,红姑身上那些属于厉鬼的怨气像清风一样,在人们眼中散了,更气急的是,她那张狰狞、血肉模糊的脸正在逐渐愈合、白皙,慢慢变回她曾经的模样。
“为何会如此?”厅中之人,人人惊叹。
秋葵欣慰的一笑,也许,当红姑从内心真正放下怨念时,她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赎吧!
梁永安见红姑转身,不再追究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时,却无法释怀了,这五十年来,他没有一日不在自责中度过,他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得到救赎,可看到红姑站在面前时,他一心希望能用自己最后仅有的命魂去宽恕自己的罪恶。
可为何,她却放开了他?
“不,红姑,红姑……”
“我再也不想存在于那怨念中痛苦下去了,我不再恨你了,你走吧!”
她不恨了,可梁永安却做不到不去恨自己啊!
秋葵走来,轻声对梁永安说:“你这条命虽是红姑的,但这五十年来,你并未做恶,也做了不少善事,所以才受如此多将军敬慕,既然红姑选择放下了,也希望你可以放下,我会以走阴人之职,送你入地府,因果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在阳世之功过,业境台前没有错笔,你且去吧!”
厅中众将听后,也对这个结果比较满意,更因凤秋葵说的这番话,对凤家走阴人有了新的认识。
梁永安不再执着,他起身,真心与那背对着他的女子说:“红姑,若有来生,我愿去偿还此生欠你的所有债果。”
红姑始终没有回头,恢复了本来容貌的她清冷站在厅中,于人前,她再不是人们眼中那可怕的厉鬼,不过是一个因痴爱而惨死的苦命女子罢了!
甚至,厅中这些七尺男儿都十分敬佩,一个被世人忌讳的灵,都能选择放下,并从中得到自我救赎,那是多少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秋葵用纸当场叠出一只纸船来,她将纸船放在手心中,轻轻念道:“走阴路、奈何桥、奈何桥上阴人度,我折舟一只送魂过,各路阴差不挡路,前尘往事莫回头。”
那条本只有手心大小的纸船在她的咒念中越来越大,最后在众人眼前,变成一只带着灵光的船。
“阴人梁永安,上路吧!”她轻声说。
梁永安抹了抹脸上的泪,与厅中这些生前同僚们告别,踏上了送魂舟。
送魂舟就这般飘向了远方,阳世人不再见的阴界之地。
这般,众将了解到秋葵所养之鬼,为何杀死了他们的孙都督,此事,便在梁永安忏悔后,踏上送魂舟那一刻尘埃落定了!
秋葵问红姑:“你为何在最后一刻,突然放弃了杀害死你的仇人?”
红姑说:“若当年他并非真心待我,那条命,他也拿不去;在那一刻时,奴家突然明白,我要的从来就不是报仇,而是他的真心。”
虽然最后梁永安在折磨中,妥协了,用真心换了一条命苟且偷生,但他确实真心爱过她,那便是她最想要的答案。
秋葵欣然点头,“时间用千万种执念,爱恨情仇,只有世间真正美好之物,才能救赎一颗饱受怨气摧残的心吧!”
她今日也受到了启发,难怪那个黑衣女人要选择梁永安,谋其真心。
真心何等可贵,并非人人有之,那么那个女人,得到的梁永安真心做什么呢?
这边,梁永安之事过去了,还有件事,却是今日的重点。
宁夅从厅中起身,向众位将军道:“宁夅今日傍晚时,得凤姑娘走阴术帮助,去了一次阴间。”
众人听后,皆是十分好奇,问道:“阴间是否与传闻中一样,阴森可怕?”
宁夅摇头,“在我看来,阴间之地与阳间并无多少不同,那里也生活着与阳世一样的黎民百姓,他们也有悲欢离合,各自为生后之事奔波,是另一个世界;但宁某要讲的并非是属于阴间的故事,而是我在下面的临江城城隍庙中,见到了一个已死之人。”
“是谁?”众将好奇。
“这个人大家都认识,他是我的外祖,临江城的前太守,孙德毅!”
众将听后,都以为他糊涂了!
“宁将军,你外祖此刻就坐在上头,你又怎会在阴间见过他?”萧岱易有些生气,阴间之事毕竟不吉利,怎能对孙老将军信口雌黄。
宁夅面色严肃,反问:“是啊,宁夅也想问问,坐在这堂上的孙毅德,为何会如此?”
孙毅德手中正端着一杯茶,闻此言,气得当场朝宁夅扔砸过来,骂道:“你个不孝孙,竟咒老夫死!”
宁夅并未有任何动容,他深知眼前的是一假冒货,向来善恶分明的他,又怎能容忍一个不知来路的东西假冒他最敬重的外祖,坐于这高堂之上?他没有当场拔刀将其大卸八块已算好了!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承认吗?”宁夅质问。
孙毅德怒火中烧的指着他说:“老夫四十五年前,妻儿遭仇人所害,只剩下你娘,老夫怕她也遭不测,便让她改了姓名,送到临江城你梁伯伯家中寄养;你娘生你时,我从边镇敢回来,你足足折腾了你娘半宿,生下来九斤二两,险些要了你娘的命,你娘让老夫给你取名,我给你取单名一个夅字,望你日后行事能三思而后行,与人不分尊卑,有过时懂得低头;你四岁时的习武师父,是我爱徒梁呈,他在十五年前战死北边,那时,你便励志,长大以后,要镇守北边,只要你在,任何来犯者不可踏入江州半步……”
他说完这番话时,秋葵与宁夅都震惊了!
因为这番话,正是下面那个孙毅德说过的,此时竟被这个冒牌货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不仅如此,孙毅德还指着萧岱易说:“当年你父亲是我一起出站的兄弟,他在北边时战死时,你才刚刚满月,连名字都未取;临死前,他怀里还揣着一封写给你的信,我将染满你父亲的血书带到你身边,你娘亲是个不识大字的村妇,便请我待你父帮你取名,其实萧岱易这个名字并非是我所取,那是你父亲临死前想到的;多年后,我曾将这件事告诉过你。”
萧岱易听后用力点头,“确有此事,此事也只有我与恩师知晓。”
宁夅问秋葵:“莫非这寄存在我外祖肉身之中的妖物可探知人之所想?”
秋葵狐疑地望着那个老人,这种可能并非不存在,就如地书一样,他便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可这世上能有几个灵邪之物,能如地书那般知晓万事?若他能做到,地书又何必被阴间各司争来抢去来了?
这时,秋葵突然想起前不久,段采南说,太守府的孙毅德并非鬼灵之物,他就是孙毅德!
如果段采南没有骗她,这话又是何意呢?
因无法明确,她问身边的小胖子道:“初守,他若真是真正的孙毅德,那么阴间地府那个,又是谁?”
小胖子不以为然的说:“你傻呀,谁说阴间那个孙毅德是真的孙毅德,阳间这个孙毅德就不能是真正的孙毅德了?”
秋葵惊异的望向上方所坐的孙老将军,回想起他从八月十四那夜醒来,除了一下子吃了三只烧鸡以外,这些天,他说的每句话,每件事,甚至每个表情都与真正的孙毅德一模一样。
小胖子直接点拨她说:“人有三魂七魄,你们阳世之人有时生病时也会掉魄去到别处,于是民间多有叫魂婆,专门为那些孩童叫丢失的魄。”
“你是说,孙老将军的一缕魄留在了阳间?”
小胖子摇了摇头,又点头解释道:“是也不是,他确实留下了魄,但世人之魄终究没有强大的念力,可以支撑他的主魂已然下到地狱之后,魄还能dú • lì的存在于阳世之中;可有一种人却不同。”
秋葵一点就通,她激动讲道:“大智大德之人,若生前有未了之宏怨,以自己生前之功绩修出魄灵,便可在主魂前往阴间时,他之强大执念,便有可能留在阳间继续去完成从前的未了之事?”
孙毅德在死前不久,确实无法放心如今的临江之势,更担心卫世子心智不成熟,遭奸人所害,以至江州的黎明百姓也陷入战乱之中!
他们所说的这些话,在场的人也听得清楚,宁夅不解,“凤姑娘,你是说,这上头坐的,也是我外祖吗?”
秋葵点头,若是她一人猜想,她倒不敢尽信,可有地书确认,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确实就孙老将军,只不过,他是阳寿尽之人,且他魂灵不全。
“哎——”小胖子突然她身侧叹气,她十分惊讶,她几乎从未听过凤初守叹气。
“初守,你为何叹气?”
小胖子惋惜的说:“很快你就知道了!”
秋葵再看向孙毅德,此时他什么也没说,呆呆的坐在那里。
“外祖,是夅儿错了,夅儿不懂这世间魄灵还能分出身来,才误会了外祖——”宁夅当堂跪了下去,向孙毅德认错磕头。
孙毅德叹了口气,伸出颤抖的老手,将宁夅从地上扶起来。
“夅儿无错,夅儿凡事以临江城安危考虑,对得起黎民百姓,也不负外祖这些年对你的教导,可是,夅儿啊,外祖原来已是已死之人,却因自己的执念留在了这阳间,不知时尚可安活,知后又如何能违背苍生万物,逆天而活呢?”
接着,他坐在椅子上,看向一旁的卫临渊说:“老夫从前担心你们这些后辈年少不知事,如今看来是真真多虑了,世子年少有勇,初心未改,能得凤氏之女相助,可体恤弱智之悲苦,是仁义表率,也是江州百姓之富德,望你日后也不负众恩,能成为一代明主!”
说罢,他身体虚弱的靠在椅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久之后,所有人看到从他的肉身中,升起一缕青烟,飘出了房去。
宴客厅中众将闻烟飘走,全都起身跪地叩拜!
见此,秋葵终才明白,凤初守为何会叹息了,原来,执念魄在清楚自己乃魄灵后,便会离开了!
是夜,秋葵今日完成了两件大事,她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着勾魂人要找的东西,奶奶的尸体,姜无重的肉身,无法入睡。
迷迷糊糊,似有人进了屋子,来到她床边。
她睁开眼,便见到一绝色俊容的男子站在床边,微笑的看着她,她惊喜的坐了起来,唤道:“夫君,你回来了!”
没想到,眼前的姜无重却生气的说:“我派人去给你送礼,你收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