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情何以堪前路末知徒怅惘(3/3)
牢门被大力推开,映入眼帘的却非狱卒,而是面色铁青、怒气冲冲的嘉禾帝。他冷冷道:“你当真在此。狱卒来报,孤还不信。”
沐婉如捋了捋发丝,坦然道:“臣妾来探望恩人,有什么不对吗?”
“恩人?”嘉禾帝挑了挑眉,容色稍弄,“孤想听你的解释。”
“臣妾要带颜姑娘离开,她伤得很重,这里不适合她养病。”沐婉如抿一抿唇道。
嘉禾帝拉起沐婉如,神情严肃,出口却是带了儿分柔软,“你先随孤回去,待孤弄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替颜姑娘做主不迟。”
“谢万岁。”沐婉如躬身施以一礼,走到门前不放心,又回头嘱咐道,“你们好生照看颜姑娘,若有半分差池,就提着脑袋来见木宫。”
身处风口浪尖的云清霜没有任何反应,好似这事与她毫无关系。
嘉禾帝临走前好奇地瞥她一眼,发现她双目紧闭,身体瑟缩如一头受伤的小兽,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失去了意识。
回到锦瑟宫,沐婉如将如何结识云清霜一五一十地说与嘉禾帝听。“若是没有她,臣妾大概早已饿死;没有她,尉迟骏不会在医馆遇见臣妾,臣妾更不可能和圣上重逢。”
嘉禾帝轻捏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如此看来,孤还得感激她了。”
“臣妾只知受人恩惠当予以报答。”沐婉如坦荡荡地迎上他的眼。
嘉禾帝一缕叹息钻入她耳中,“若她害的是旁人,孤可以费力为她遮掩。只是那人是尉迟老将军,尉迟骏的祖父,孤的老师,天阒国百姓心目中天神一般的人物,倘若放过她,莫说孤不答应,尉迟骏不会答应,尉家军也不会答应。”
沐婉如只温和一笑,“旁人臣妾不敢说,但尉迟骏,他必定是希望颜姑娘安然无事的。”
“此话怎讲?”嘉禾帝不解地问道。
“颜姑娘在将军府被擒,按理说将她关押在府中提审也方便,尉迟骏为何要命林将军把她送入皇宫?还不是想求圣上网开一面吗?”沐婉如眼波迷离,似嗔似怪,仿佛是在恼他的不解情理。
嘉禾帝一击掌,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听雨轩的颜菁姑娘便是尉迟的心上人无疑,孤怎么竟忘了这一茬。”
沐婉如轻嘘一口气,“圣上现在记起也不迟。”
“只是……”嘉禾帝面有难色,“这事着实让孤头疼。”
沐婉如轻轻地依偎住他,柔柔道:‘圣上不想成全他们吗?“
“孤当然想,只不过……”嘉禾帝一个劲地叹气。
“圣仁,尉迟骏为您出生人死,如今他也不过是想要一个倾心相爱的女子。”沐婉如目光微微一闪,依恋缱绻道。
“婉儿,她是北辰国人。”嘉禾帝不赞同地道。
“谁都没有选择出身的权利。圣上难道忘了臣妾也是北辰国人吗?”沐婉如低眉垂首道。
嘉禾帝皱一皱眉头,“她如何能和你相提并论?”
沐婉如笑容明丽动人,“臣妾有幸蒙圣上宠爱,但在尉迟骏心中,她也是无人能及。”
嘉禾帝轻柔地抚着她的背,“孤总是辩不过你。”
沐婉如娇羞地扯着他的宽袖,俯下身,伏在他的肩头,“那圣上是不是认同臣妾的话呢?”
“罢了罢了,只要尉迟骏亲自来求孤,孤就顺了他的心意。”嘉禾帝长眸微眯,臂弯一紧,已将她搂到怀里。他与婉儿历尽艰难才能在一起,也希望天下有情人皆能成眷属。
沐婉如扯出一丝淡淡微笑,心中道,颜姑娘,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出乎嘉禾帝的意料,尉迟骏迟迟没有现身,听闻他终日守在灵堂,迅速消瘦,容颜憔悴。
嘉禾帝私底下同沐婉如道“看来颜姑娘在尉迟的心中并不如你我想象的那般重要。”
沐婉如目蕴笑意,意味深长,“已经是第三日了,最迟今夜他一定会入宫。”
“你就这么肯定?”
“圣上可以和臣妾赌一把。”沐婉如笑言。
嘉禾帝摇头,“孤不上你的当。”
沐婉如一笑置之。
沐婉如所料未差,尉迟骏果真如期而至。
戌时,嘉禾帝正在宣德殿批阅奏章,沐婉如陪同在旁,取一本书随意翻着。内侍来报尉迟骏求见,两人相视一笑,了然于心。
尉迟骏屈膝施礼。嘉禾帝目光轻浅地掠过他脸庞,不过两日不见,他精神差了许多,愁绪锁眉,看来这几天内心备受煎熬,苦不堪言。
“坐吧,这儿没外人。”嘉禾帝朝着对面的椅子努一努嘴。
“谢圣上。”尉迟骏胡子拉碴,失魂落魄。
沐婉如被他眼中的血丝吓到,略略迟疑后道:“尉迟骏,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她一个劲地冲着尉迟骏使眼色,示意他快些开口求情。尉迟骏虽不了解她为何对云清霜的事如此上心,此时也顾不得多想了。他一跪到底,语气带着某种决然,“请圣上开恩,饶恕云姑娘的无心之过。”
“云姑娘?”沐婉如错愕道。
“是。”尉迟骏目光越过她,“她本姓云,颜菁乃化名。”
沐婉如淡声“哦”了一句。
嘉禾帝挚眉道:“在场众人都瞧见她是有备而来。”他嘘一口气,“你让孤如何相信她是无心之过。”
沐婉如扯扯他的衣摆,嘉禾帝只做不知。
尉迟骏神色颓然,“她想杀的人其实是我。”
“你是我天阒国的大将,刺杀你同样是死罪。”嘉禾帝沉声道。
尉迟骏遽然震动,嘉禾帝每说完一句,他面上惨淡一分。
“圣上。”沐婉如急了,忍不住开日。
嘉禾帝瞪她一眼,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望着尉迟骏轻叹,“尉迟,你可知你给孤出了一个怎样的难题啊。”
尉迟骏呼吸一重,他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只是,除了嘉禾帝,这世上再无人能够救云清霜。他闷闷地道:“微臣知圣上为难……”
嘉禾帝没有让他继续往下说,摆手道:“你的事,再难孤也给你办。”他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尉迟骏愕然。
嘉禾帝将手覆上沐婉如手背,深情款款,委婉而笑,“何况孤还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在他记忆深处,一直保留着他与婉儿重逢的美丽画面,再度相遇的狂喜,甚至让他愿意拿他所拥有的一切去交换。
尉迟骏自然知道他所指,“这是微臣应当做的。”他平和回答。
“孤会想一个万全之策,总之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云姑娘便是。”嘉禾帝笑道,斜眼膘向沐婉如,意思是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沐婉如脸上绽开粟然喜悦的笑容。
尉迟骏心中动容,低了头道:“谢圣上成全。”
有内侍通报,沐婉如的近身侍女求见。
沐婉如哧哧一笑,“来得正好。尉迟,本宫遣了锦瑟去瞧颜……云姑娘,让她给你说说她的近况,免得你牵挂。”她忽一整眉,“这丫头就这么等不及,居然寻到宣德殿来了。”她福一福身,“请圣上宽恕那丫头的莽撞。”
“无妨。”沐婉如是嘉禾帝心尖上的人,连带对她的侍女也是另眼相看。尉迟骏嘴上没说什么,心底还是迫切渴望听到云清霜的消息的。
锦瑟一溜烟地跑进来,扑通跪倒在地,神色惶恐道:“圣上,娘娘,颜姑娘……颜姑娘她……她……”她的声音不大,带着颤音,偏偏话到一半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让所有人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里。
“你倒是快说啊。”沐婉如急得几步上前,结巴的人愈是紧张愈是没法说出连贯的语言,只能瞧着她干着急。
锦瑟定定神,“奴婶奉娘娘的旨意给颜姑娘送水和食物,但到了地牢,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沐婉如一呆,她总算是一口气说了出来,中问没有半分停顿。“什么叫做她不在那里?”
“原本关押颜姑娘的牢房,现在空无一人。”锦瑟赶紧回道。
沐婉如眉头一松,笑着作势捶嘉禾帝一拳,“原来圣上已释放了云姑娘什么隐瞒得这样紧?”
“孤并没有这么做啊。”嘉禾帝一脸莫名,看似毫不知情。
尉迟骏知事情不妙,脸色大变。
“这是怎么一回事?”沐婉如跺了跺脚。
嘉禾帝立刻命心腹内侍前去打探。三人焦急等待,神色凝重。
半晌,内侍回禀道:“是公孙问将军将云姑娘带去了京畿大营。”公孙问是尉迟炯的副将,亦是攻陷北辰国的功臣。
嘉禾帝面色一沉,大怒道:“没有孤的旨意,是谁给他的胆子!”
“是哀家。”殿门被缓慢推开,太后着一身青色家常宽袍,踏夜色而来。
沐婉如和尉迟骏齐齐跪下,嘉禾帝起身相迎,恭敬请安。
太后择一张椅坐下,冷淡扫一眼跪着的二人,并不叫平身,转向嘉禾帝,“是哀家准公孙问带走刺客的,你有异议?”
“儿臣不敢。”嘉禾帝暗暗叫苦,这事情怎么就传到了太后耳中?沐婉如面有惧色。自她入宫以来,太后对她的态度始终是不咸不淡的,但她清楚地知道,太后并不喜欢她,因为身为一国之君,须雨露均洒,方能子嗣绵延,专宠一人乃后宫大忌,任何一个太后都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太后只和嘉禾帝说话,仿佛殿中就只他二人,“三月飞霜,这是天阅国百年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天生异象,国之必有祸事。公孙将军、于承相、文大人等皆上书奏请将刺杀尉迟老将军的凶手正法,你为何屡次不允?”
沐婉如心头一震,咬住了唇。萧予墨身负太后和朝臣双重压力,他为何从来不说?
尉迟骏又惊又愕,为一名女子劳师动众,究竟是对他不满还是对圣上不满?
嘉禾帝云淡风轻道;“不过是术士大惊小怪,一派胡言乱语,母后不必放在心上。”他以眼色示意沐婉如万事有他,无须担心。
“大惊小怪?胡言乱语?”太后眼角余光在沐婉如身上冷冷一扫,“哀家倒不这样认为。后宫有人妖言惑众,媚惑君主,这不是我天阒国的祸事,是什么?”
那冰寒的目光如芒刺在背,沐婉如越发将头低下。
嘉禾帝未及回话,太后又瞥一眼尉迟骏,“老将军出师未捷身先死,他的孙儿为美色所惑,替敌人求情,这不是我天阒国的祸事,又是什么?”
尉迟骏敛眉闭目,心中无限伤神。
嘉禾帝眉头聚拢,太后所为何来,他心知肚明。云清霜的事不过是被她寻到一个契机,借机发作罢了,真正的诱因是婉儿的受宠。他沉默以对。
沐婉如脸色渐白,嗓子像是被灌进沙砾,晦涩难言,“太后,是臣妾的错。”
“不关婉儿的事。”嘉禾帝将她护到身后,保护的姿态很明显。
沐婉如苦笑。这个时候,他愈是护她,太后的怨气则愈甚。
果不其然,太后重重地推倒了身前的椅子,眼中尽是慑人的锋芒,“你眼里还有哀家这个毋后吗?”
“母后息怒。”嘉禾帝徐徐一笑,那笑容淡得只是一掠而过,“儿臣敬重母后,但若是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儿臣这个帝王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你……”太后气得浑身发抖,霍地站起,一根手指几乎戳到他额头上。
“儿臣只想要一个爱我这个人、而非爱我身份地位的女子,如是而已。”嘉禾帝似乎笑了笑。沐婉如从身后紧握住他的手,这只手,牵住了再也不放。那几个字已深深印在她心中,此生永难忘怀。
太后迫视他须臾,旋即平静下来,“你好自为之。”一转身,拂袖而去。
嘉禾帝长出一口气,顺势将沐婉如拽人怀里。两人旁若无人,道尽甜言蜜语。
尉迟骏尴尬地背过身,念及云清霜,心头涌过一丝酸楚。
良久,沐婉如才想起尉迟骏的存在,羞得躲在嘉禾帝怀抱再也不一肯露出脸。
嘉禾帝神色松弛,悠悠一笑,一字一句,“尉迟,明日一早你随孤去趟京畿大营。你放心,孤一定助你带回云姑娘。”
尉迟骏领首而笑。这还是祖父离世、云清霜被俘后,他脸上露出的第一丝笑容。
雪仍在下,历经三日三夜,冰霜满地,人在外面走上一圈,已是全身濡湿。嘉禾帝与尉迟骏走进京徽大营时,营内炭火烧得正旺。
“公孙问呢?叫公孙问来见孤。”嘉禾帝道,声音不大,神情也算平静,然而不怒自威,惊得守夜的将士跌下椅来,又跪又拜,磕头请安。
公孙问来得匆忙,不及盔甲加身,只在中衣外披了件外衣,睡眼惺松,但见嘉禾帝便吓得睡意全无。“圣上。”他舌头打结,战战兢兢道。
嘉禾帝在正中间一张椅上坐下,言简意赅道:“公孙问,将人犯带上来。孤要亲自审问她。”
公孙问不敢违背圣旨,清一清嗓子下达了命令。
“尉迟你也坐。”嘉禾帝道,没有在人前避讳他对尉迟骏的另眼相待。
尉迟骏轻轻垂首,靠墙而坐,眉间隐约露出忧愁之色。
嘉禾帝以手指轻敲椅背,神色自若而平和。
须臾,有人揭帘而人,恭声道:“圣上,尉迟将军,杀害老将军的人犯已经带到。”
尉迟骏身体微颤了下,面部表情僵硬,往营帐外瞥去几眼。
云清霜被四名彪形大汉押进营帐,咚的一声,被推倒在地。
尉迟骏猛地站起,嘉禾帝低声提醒:“冷静点儿。”尉迟骏又再次坐下,手指并拢成拳。
云清霜身上巨大的镣铐和她单薄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反差,一张脸只余巴掌般大,面色苍白如纸,身上还是之前那一袭白衣,沾染.仁了点点血迹。她唇边泛起一抹笑意,神情淡定从容,虽衣衫脏乱,身负刑具,却无损于她的天姿国色。她重病未愈,被狠狠一摔,额头着地,痛得几乎昏死过去。她勉强抬起头,笑容稀薄,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尉迟骏。
他神色凄惘,几日几夜未曾合眼,一双眼赤红,下巴泛青,不复往日的神采。
她眉心一动,牙根被咬得发酸。
嘉禾帝是头一次见到云清霜,哪怕他心有所属,仍为她的惊世容颜所惊叹。“堂下何人,见孤为何不跪?”他道,语气温厚。
云清霜傲然一仰首,“清霜上跪我主,下拜我师和父母,你是何人?”
公孙问呵斥道:“放肆。’,他伸腿在云清霜后膝部位狠踢了一脚,钻心般的疼痛使得云清霜膝盖一软,身体前倾,单膝屈地。但她很快摇摇晃晃地站起,依旧将背脊挺直。
“不得无礼。”嘉禾帝对云清霜大义凛然、视死不屈的性子倒是颇为欣赏。
公孙问表情不自然道:“是,是。”
嘉禾帝目光灼灼道:“说,是谁指使你刺杀老将军的?”
云清霜早已心灰意懒,生无可恋,她道:“你要杀便杀,何必多问?”
嘉禾帝偏过头,压低嗓音道:“尉迟,你去劝劝云姑娘,这样倔犟对她没好处。哪怕是供认受朝渊帝或者谁人指使,孤也好顺水推舟带她回宫再行审理。”
尉迟骏步子迟缓,迈出的每一步仿佛都有千斤重。他的呼吸和步子一般的沉重,短短几步距离,他走了很久。“云姑娘,”他终于行到她身边,“说出主谋,圣上可饶你不死。”
他目中带有深切的哀求,是云清霜从未见过的凄苦神情。她闭了闭眼,心跳在这一刻骤停,心念百转,往日种种全都浮上心头。然而只弹指一瞬,她倏然张开双目,眸光如电,冷然一笑,“没有主谋,只我一人。”
“云姑娘,你想清楚了再答。”尉迟骏急得面色发青,汗流浃背。
众人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嘉禾帝瞧在眼中,无可奈何地低声轻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理智如尉迟骏,也会方寸大乱。
“我已说过,没有主谋,只我一人。”云清霜木然地重复。她一心求死,往事如烟,她再也不会有一所牵挂了。
尉迟骏急得跳脚。若云清霜不配合,纵使他与嘉禾帝想尽办法救她,也是枉然。
嘉禾帝眉心微皱,眼下的处境对她极为不利,再这样下去,恐怕连他也无能为力。他才要开口,有人风风火火地闯人营帐,神色慌忙,心急火燎。“出什么事了?”嘉禾帝英挺的眉头皱紧,直觉告诉他,怕是有大事发生。
那人急急道:“启察圣上,二十万尉家军齐集东华门,请求圣上即刻下令处斩人犯,并将首级悬挂于城门之上,以告慰老将军在天之灵。”
嘉禾帝忧虑更甚,一平视尉迟骏的眸光中有深深的无奈,尉迟骏惊骇不已。“来人。”嘉禾帝沉闷地唤道。
“圣上!需三思啊!”尉迟骏脸上血色消退得无影无踪。
云清霜炯炯目光直探他心底,“尉迟骏,不用你虚情假意。”她眼神忧惚不定,“shā • rén偿命,理应如此。”笑容还未泯于唇边,她忽然飞身撞向身旁的立柱。情势突变,碎不及防,一切快得只在须臾之间,尉迟骏来不及做出反应,看守云清霜的四位护卫也没有任何反应。
顷刻间,衣衫遍染鲜血,整根立柱亦被染红。
尉迟骏心神欲裂,“清霜!”他疾呼道,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鲜血顺着额角蜿蜒而下,一滴滴地洒在她白色衣襟上,云清霜双眼忽地亮了亮,虚弱的笑了笑,“尉迟骏,shā • rén偿命,我欠你的都还清了。你欠我的……”她的声音缓缓低下去,愈来愈轻,渐渐再听不到一丝生息。
尉迟骏思绪停顿,脑中只余苍白混沌的记忆,一颗心残缺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