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2/3)
韩子歆欣然同意,说:“好说,有钱了,什么都好说。”
舒晓雯想了一会儿,又说:“韩得翰喜欢涂涂画画,我看是不是可以给他报一个课外美术辅导班,用不了多少钱的,一个月也就是三百多一点。”
韩子歆再一次爽朗表态,说:“好说,就报吧。另外,谢春生上的那个学,收费很高,他爸爸那个人我是知道的,老实巴交的,弄不来钱。这孩子只身闯天下,苦得很,也很自觉。不知你注意没有,在咱家吃饭的时候,我们不给他夹菜,好一点的菜都不轻易动筷子,怪可怜的。能不能给他个三二百块零花钱?”
舒晓雯把脑袋枕在丈夫的胳膊上,沉默了一阵,笑了,说:“你现在真是有钱人了,阳光雨露普照天下。谢春生这孩子也确实不容易,人也老实。好吧,咱们就有福同享吧。谁让咱们是天子脚下的首都人呢。”
韩子歆说:“去年,你妈过生日,咱们只寄了二百元钱,实在是不成体统。眼下,老人家的生日又快到了,我看就寄一千吧,也别让人家把咱们第三门子看得太穷光蛋了。”
对这个提议,舒晓雯当然不会反对,虽然娘家家道尚好,但是做儿女的,力所能及地尽点孝道还是应该的。而且这个钱是韩子歆的奖金,给爸爸妈妈一说,也可以给韩子歆做点广告。当初跟韩子歆谈朋友的时候,二老多少有点勉强,现在,是向他们展示实力的时候了。如此一想,就对丈夫又多了几分理解。但是她没防备丈夫还有一手,此举属于抛砖引玉。韩子歆不失时机地说:“我的丈母娘是城里人,级别高一点。韩得翰的爷爷奶奶在农村,可以降低一下标准,也给寄个三五百怎么样?”
舒晓雯心想,这个狗东西,还玩起战术动作了。不过,也实在没有驳斥的理由,便说:“什么叫级别低啊?都是父母,不能厚此薄彼。我看,也不要给我妈寄一千了,两家都寄五百算了。”
韩子歆断然否决,说:“我们农村,见到五百元已经是天高地厚了。城里人眼高,五百块钱和二百块钱没有太大的区别。给你家寄一千,我家五百,就这么定了。”
舒晓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那就依你的。”停了停又说,“到此打住吧,咱们不能再拉清单了,再拉,两个六千恐怕也不够。”
韩子歆说:“是啊,要想一步到位,那是不可能的。别的可以暂免考虑了,但是你上次说你看中的那件衣服,似乎也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不就是四百来块钱嘛,好说。”
舒晓雯掰着指头算了算,在计划内的,除了给表叔的五百,给谢春生的两百,给韩得翰报名上美术班的三百五,给韩得翰姥姥姥爷的一千,给韩得翰爷爷奶奶的五百,六千元只剩下了三千多,要买两组书柜和一套沙发,显然已经不是很充裕了,便说:“衣服早晚都可以买,还是先拣要紧的办。”
韩子歆说:“衣服要买,再紧巴也不在乎那四百来块钱,买了再说。”
舒晓雯说:“听你这口气,果真是有钱人的感觉了。”
韩子歆说:“我什么时候为钱发过愁,多挣多花,少挣少花。这是我们的一贯原则嘛,有了这样的心态,没有钱也不寒酸。”
4
花钱的计划是比较周密了,韩子歆和舒晓雯夫妇还详细地研究制定了一套花钱程序和行动方案,准备着钱一到手,立即实施。
可是,自从上次接了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直到十多天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这时候表叔已经住上了院,韩子歆同舒晓雯商量,只好先从伙食费里拿出五百元塞到他手里。
麻烦了。
如果没有那个一万六千元的奖金在心里折腾着,日子倒也平静,过去一直都是这么平平静静过来的,难一点,办法总是有的。可是,自从有了那个电话,有了一笔属于自己的财富在空中悬着,倒更显得拮据了。
又过了几天,还是没来。韩子歆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着急,不禁怀疑起这件事情的真实程度,想来想去没个头绪,说不是真的吧,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给他开这个过火的玩笑呢?这种耍弄里面是有人格侮辱的。他的朋友多,但没有京油子狐朋狗友,大部分都是乡亲,他的乡亲朋友断然不会给他开这样促狭的玩笑。说是真的吧,林先生确凿地说,核实他的通讯地址,立即电汇,最多也就是三四天的事情。可是几个三四天过去了,还是杳无音信,韩子歆的心里就不能不虚了。
前几天每次下班回去,舒晓雯都会察言观色,期待他报告喜讯,即便他毫无表情,舒晓雯也不会完全失望,以为他又在故弄玄虚故作矜持,等到时机成熟再给她一个惊喜。可是那种惊喜连着十几天也没有出现。舒晓雯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安慰丈夫,不要着急,面包会有的,黄油也会有的。也许是人家工作忙,暂时还没发出来。也许是没有电汇,普通汇款总是慢一些,还有可能是邮路上出了问题。
舒晓雯说的这些可能当然不是完全没有,可是这些可能怎么能消除韩子歆的焦急呢?那种难言之隐的别扭实在不是个好味道。
到了二十天以后,韩子歆简直都不敢回家了,不敢正视妻子那双期待和探询的眼睛。妻子呢,倒也善解人意,见丈夫回来,既不问他,也不沉默,想方设法讲一些当日听到的轶闻趣事,偶尔还开个玩笑,分散丈夫的精力,改善丈夫的情绪。
有一个周末饭后,谢春生因为在职业学校旁边找了一份临时性的小工,勤工俭学,没有回来住,家里只剩下了一个完整的体系,显得很清冷。
上小学三年级的韩得翰做完了作业,便再一次敦促爸爸:“你上个星期就说要带我去参加美术班,现在还没去。爸爸你撒谎,撒谎不是好人。”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一双乌黑的眸子圆溜溜的,一边看着爸爸一边琢磨爸爸,很有思想的样子。
韩子歆把孩子拥在怀里,摸着孩子的脑袋,体会着瞬间的舐犊深情,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豪气,说:“谁说爸爸撒谎啦?爸爸这几天忙得抽不开身。明天不是星期六吗?明天我就带你去报名。”
小家伙一下子从爸爸的怀里挣脱出去,转过身来,看猴子一样看着他的爸爸,似乎不相信这么一个老大难的问题这么简单就解决了,伸出小拇指说:“爸爸,你不是骗我吧?”
韩子歆也伸出小拇指,勾住孩子糯米团一样雪白的小指头,认真地说:“骗孩子的爸爸算什么爸爸?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明天,我先带你去报名,然后你跟我一起去医院看爷爷,行不行?”
韩得翰顿时雀跃欢呼,并扑上来,搂住爸爸的脖子,一阵快乐的亲昵便送进韩子歆疲惫的心田。
这天晚上,韩子歆没有住进女生宿舍,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男生宿舍外面的阳台上,一边看万家灯火,观赏三环路上熙熙攘攘五彩缤纷的车流,一边喝茶。
茶是今年谷雨前的新茶,是家乡那些亲朋好友用快件寄给他的。每年的这个时候,他总能比别人提前月把享受到这种优待。身在茫茫人海,劳累之余,能沏上一杯新茶,对月品茗,而且能喝出故乡的味道,委实有一种神仙的意境。
舒晓雯安置好孩子入睡,轻轻地走过来,也搬了把椅子,坐在丈夫的身边。见丈夫沉默不语,不知道他已经思接千古神游八荒了,还以为他仍在为“那件事情”发愁,显得心事重重的。看样子,这个人今晚好像无意于幸福的配合。舒晓雯觉得她有责任帮助他解脱出来,就开始主动靠拢,缠缠绵绵地拥着丈夫,说:“子歆,咱们犯不着再为这事愁眉苦脸的了,就权当压根儿没有这回事行不行?没有那笔钱,咱们不也照样过得好好的吗?”
韩子歆回过神来,也回到了人间,这才觉得有必要同妻子好好谈一谈了,以驱除“那件事情”带来的不良影响。韩子歆想了想,微微一笑,说:“要是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倒好了。你也知道,我不是个把钱看得很重的人。问题是人家已经说了,说得明白无误,这简直是折磨人。我很后悔不该沉不住气,跟你说了,让你也空欢喜一场。”
舒晓雯说:“也不一定就是空喜欢,没有的事,总不会空穴来风。那个林先生不是给你留电话了吗,不妨打个电话问问。”
韩子歆心里一动,是啊,是可以打个电话。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合适,既然有了就跑不掉,如果没有,当真是个恶作剧,打了这个电话不就掉价了吗?那个林先生是个什么身份他不清楚,要是别有用心,他打那个电话就把洋相出大了。人穷不能短志,再说他从来就没有为自己的贫穷自卑过,从来都是一条自命清高甚至愤世嫉俗的汉子,这样的电话他是不能打的。
韩子歆对妻子说:“再等等,再等一个月没有消息,才打电话。”
舒晓雯说:“那好,我们现在就算压根儿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们要放下包袱,一如既往,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韩子歆说:“你看,钱这东西不是好东西吧?它天生就是个折磨人的东西。我同意你的意见,权当这是一个梦,是个虚幻的诱惑。我们从今天开始不再想它了,还像以往那样过我们平静的穷日子。”
舒晓雯笑道:“你真的能放得下吗?”
韩子歆说:“我要不是怕你失望,我根本就没把这回事放在眼里。我有什么放不下的?我们不谈这件事情了,别让铜臭玷污了这么好的月色。”
妻子就把身体和丈夫挨在一起,轻轻地抚摸他,从上到下,营造了一种温馨的氛围,开玩笑似的说:“你说你能放下,我却不信。到底是真的能够放下,还是故作洒脱,就看你的实际行动了。”
韩子歆明白了妻子的意思,翻过身来,抱住妻子,笑道:“那就请你检验吧。就在这儿?”
妻子笑而不语,意思含糊。
韩子歆说:“好,在十六层高楼的阳台上,放眼苍穹,遥望月空,做一件高尚恩爱的事情,很有诗情画意。这个主意无比美妙。金钱诚可贵,获奖价更高,若为爱情故,二者皆可抛。看看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一切都是次要的了。”说着,就动手要解除妻子的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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