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4)
严泽光二话不说,上去照王奇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说,“小混蛋,老子这么大个师长,说话还能不算?”
然后就开战。一个小老头,一个小胖子,你来我往,左冲右突,好不热闹,惹来一群干部战士在外面看稀奇。王铁山也听说了,溜达过来在操场外面看,看得直摇头说,“这个老严啊,没球仗打了,堕落到这个地步,跟孩子玩。”
严泽光球技不怎么样,虽然战术玩得花团锦簇,但老是犯规,王奇抗议也没有用,他还是照样犯规,但犯规也没有用,他投篮不准。满头大汗地打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还是王奇领先。严泽光说话算话,当真派人去市里买了一支气枪,第二个星期天还当真开着吉普车,把王奇拉到山里打鸟去了。
那天晚上回来,爷俩收获不小,王奇打了几只麻雀,严泽光打了两只野兔子,一老一少耀武扬威地回来,直接到王铁山的家里,把东西往院子里一放,严泽光趾高气扬地喊,“孙芳,搞饭!”
王铁山出了门说,“老严,你这个老不正常,你现在闲得手痒,你可别把我的儿子教唆坏了,他还要考大学呢!”
严泽光说,“你老王就是鼠目寸光,考大学怎么啦?考大学算个鸟。这个兔崽子枪法很好,是个扛枪吃粮的料,考大学就给我考军事院校,回来给我当排长!”
王铁山说,“考不上你负责啊!”
严泽光说,“我负责就我负责,屁大个事儿!”
5
这年秋天,严泽光突然接到了一封神秘的来信,看完信,如雷贯耳,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上,半天没有出门。
首长:
请允许我先说一声对不起。还记得二十八年前的毛田坝遭遇战吗?提到这次战斗,你一定首先就会想到杨桃。是的,我就是您派去抬送杨桃的四名战士之一,后来牺牲了两名同志,我又成了活下来的两名战士之一。现在,那位同志也病故了,我就成了那四名战士中的唯一幸存者。
这些年来,这件事情一直压在我的心上,今天我要向首长汇报真实的情况了。那天后半夜,我们回到了毛田坝,向您汇报说,杨桃同志在我们抬送的路上丢失了,这是事实。但是我们隐瞒了一个细节,杨桃同志并不是无缘无故丢失的,而是因为我们迷路了,在迷路的过程中,我们遇上了一个人,他说他是被土匪绑架上山的郎中,我们中间的一个人当时就拉开了抢栓,要枪毙这个“匪医”,后来郎中就逃跑了,我们怕他去给土匪报信,就拼命地追呀追,我们没有追上他,回到原来的地方,杨桃同志也不见了。您当时的心情暴怒,我们怕您知道这个情况后追究我们的责任,追究我们不仅犯了盲动主义的错误,还因为这个错误丢了杨桃,所以我们就隐瞒了这个细节。
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想,杨桃的突然失踪非常可疑,因为杨桃同志身负重伤,不可能自己行走,那么,一定是那个郎中,利用我们地形生疏,转回来把杨桃背走了。既然背走杨桃的是个郎中,而且连土匪都要冒险绑架他,那他一定是个医术很高明的郎中。也许,杨桃同志还活着,如果活着的杨桃同志没有回到部队,那她一定还在十万大山里面,一定还在毛田坝。首长,如果您还没有忘记杨桃,那就派人去找找看吧,无论找到还是找不到,我把实话向首长汇报了,也能减轻我对杨桃同志和首长您的负罪感。
落款是:一位对不起首长和杨桃同志的老兵。
严泽光把这封信锁进了保险柜。
不久,师里研究干部调整,严泽光找沈东阳谈了一次话,严泽光说,“东阳啊,我当师长之后,发现了一个规律。我们两个就像一条绳子上拴的蚂蚱,凡是麻烦的事情,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
沈东阳说,不明白师长的意思。
严泽光说,“我记得在槟辉地区准备战斗的时候,你当敢死队长,我跟你说过的,打死了你是我的儿子,打不死你就是我的女婿。虽然战斗最终没有展开,但是你的不怕死精神和战术水平都已经得到充分的展示了。可以算你已经当了一次敢死队长了,可以算你当了敢死队长之后又活着回来了,那么你就可以是我的女婿了。”
沈东阳说,“师长,我追求丽文是在您担任师长之前,而且那时候您还是个团长,是个老团长,您自己已经感觉您快要退出历史舞台了。无论是我追求丽文,还是我尊重您的战术水平,都跟您的职务无关。”
严泽光笑笑说,“这个我知道,我跟你同样清楚。问题是,现在我是二十七师师长,而你是二十七师司令部的参谋。如果你没有和丽文的那层关系,我有一百个理由越级提拔你,但是现在全二十七师都知道了,你即将成为我的女婿,不要说越级提拔了,就是给你升一级,我也说不出口。”
沈东阳说,“无论是按资排辈,还是德才取人,哪怕民主投票,我沈东阳自信,我应该得到提升。”
严泽光说,“所以我说我们两个都遇到麻烦了。我们长话短说,你沈东阳要是想提升,那就不能当我的女婿,要是想当我的女婿,那就不能提升,至少我在二十七师当师长期间,在与你同等条件的同志中间,你的进步速度只能是中等偏下,你选择吧。”
沈东阳半天没做声,他的确面临着很难的选择。一方面,他的出色表现在二十七师已经形成共识,师里几位首长都主张越级提升,马政委和王铁山提议他到战斗部队当营长,张参谋长提议直接担任师司令部作训科副科长,但是都被严泽光否定了。严泽光说,“这个年轻人有培养前途,但是怎么培养,是一门科学。”
严泽光之所以阻挡他的提升,仅仅因为他即将成为严泽光的女婿。
沈东阳最后说,“严师长,我不一定当你的女婿,但我一定要当丽文的爱人。”
严泽光把桌子一拍说,“严丽文的爱人不是我的女婿是什么?难道你是王铁山的女婿?”
沈东阳说,“我选择不提升。”
严泽光说,“你想好,两级啊!只要你选择放弃和丽文谈恋爱,我可以向常委会提名你担任作训科的副科长。”
沈东阳说,“我不稀罕副科长,我只稀罕严丽文。”
严泽光说,“那我建议你离开机关,到战斗连队当连长。”
沈东阳说,“我两年前就是正连级,在前线我是第一突击队队长,当时你们选配干部的时候,突击队的指导员是副营级,分队长都是副连级。那个突击队,就是敌后武工队的翻版,我这个队长,至少相当于正营级。可是师长你现在却让我去当连长,难道就因为我爱丽文,我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严泽光说,“那没有办法,我还是那句话,你想当正营级一点问题都没有,只要你选择。”
沈东阳说,“那我选择当连长。”
严泽光说,“那好,这个忙我可以帮你,明天常委会上我亲自提出来。”
6
这件事情不仅在严家引起争议,在王铁山家也引起反响。严丽文已经快毕业了,分配701野战医院实习,得知沈东阳提升受阻的消息,心里很窝火,拉上王雅歌一起跑到王铁山家发牢骚,说:“爸爸太过分了,哪有这么误人前程的?”
王雅歌说,“妈的他严泽光沽名钓誉,老王你们也不主持公道?”
王铁山说,“常委会上定的事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王雅歌说,“我们还用偷听常委会?老严张嘴我们就知道他的嗓子是黑的还是白的。”
王铁山说,“我也认为,内举不避亲。但是遭到老严的驳斥。老严说,‘什么内举不避亲?全是tā • mā • de给自己涂脂抹粉。我就不相信,我们军队没有那几个‘亲’,就人才流失了?沈东阳哪怕是诸葛亮,但是只要他跟我沾亲带故,我就不用他。有本事到别的地方施展,要么等我滚蛋了,等我死了,你们想怎么提升就怎么提升,哪怕提他当副总参谋长。’你看,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们还有什么话说?再说,丽文也是我的女儿,我要是说多了,别人还以为我和老严唱双簧,一个白脸一个黑脸。”
严丽文说,“难道我的爸爸和爹爹是师首长,反而成了沈东阳的绊脚石?说到底,还是我影响了沈东阳。”
王铁山说,“丽文你也别这样说,沈东阳下去当连长未必不是好事。我和你爸爸,当营长当了九年,你爸爸当团长又当了bā • jiǔ年,现在大家都差不多了,你爸爸在师长的位置上,还算是中等年龄。”
沈东阳被任命为一团一营一连连长,上任之前,严泽光找他谈话,基本上没有说官话套话,什么谦虚谨慎戒骄戒躁之类的都没有,沈东阳从老正连到新连长,这些话自然都不用说。
严泽光说,“东阳啊,在提升职务上,我没有帮忙,反而帮了倒忙。我不需要你的理解和支持,只需要你把连长当好,你就算忍辱负重好了。记住这四个字,只有能够忍辱,才能负重。当然这个比方也不一定贴切,就算委曲求全吧,就算为我委曲求全吧。”
沈东阳说,“这个问题我想了十天,想明白了。我从基层做起,师长请放心。”
严泽光说,“很好,咬得菜根,百事可做。当好连长,千难不怕。”
沈东阳说,“我明白了,我把根子打牢,咬定青山不放松。”
严泽光笑了说,“看来我们两个真的像爷俩,这个世界上,能够理解我的也只有你了,丽文都不行。你接受了连长的职务,我们真的是爷俩了。现在,我们爷俩来开展一项绝密活动。”
沈东阳看着严泽光,等待下文。
严泽光打开保险柜,把那封信找了出来,往沈东阳面前一放说,“先看清楚再说。”
沈东阳看完信,抬起头,脸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问号。
严泽光说,“这是一个遥远的故事,遥远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遥远到这个世界还没有你的时候,你未来的岳父,经历了一场初恋。以后你会明白,还有一个人在这其中也有故事。但是,后来她牺牲了,不,我们认为她牺牲了,也许她并没有牺牲。再后来,就是你从信上能够看出来的结果了。”
沈东阳思忖片刻说,“师长的意思是,让我去解开这个谜?”
严泽光说,“四年前,我和王副师长曾经有一段赋闲的时光,你是知道的,当时我们差点儿就去了。但那时候我们只是猜测,只是带着一线幻想般的希望。现在,还真的有线索了。你下连之前,提出休假二十天,去看看,有则有,无则无,就算旅游了。如此而已,而已!”
沈东阳说,“我明白了,我明天就开始操作。”
严泽光说,“你知道,这件事情是历史了,历史嘛,永远都有不解之谜。这是我们爷俩的事情。”
沈东阳说,“师长放心,我会绝对保密,包括对丽文。”
严泽光说,“东阳,你确实像我的儿子。”
沈东阳提出回老家探亲,遇到了一个空前的麻烦,严丽文也要同行。沈东阳说,“我们还没有结婚,你不能去,影响不好。”
严丽文说,“我不管,我一定要去。我对你的家庭充满了好奇。”
沈东阳摆脱不了,秘密地给严泽光打了一个电话,严泽光哈哈一笑说,“好办,她在实习,需要请假。批假权限在实习单位,701野战医院的假也不是那么好批的。”
沈东阳恍然大悟,在心里夸赞未来的岳父,高,实在是高。
果然,严丽文向带队的教员请假,教员又向701野战医院请假,遭到了701野战医院院长的奚落。院长说,“你们来实习,总共才半年,居然提出休假二十天,亏你说得出口。师长的女儿怎么啦?谁也不能搞特殊化。”
7
借助严泽光的暗中配合,沈东阳顺利地摆脱了严丽文,踏上了揭秘之旅。
进入严泽光和王铁山当年战斗过的地方,沈东阳惊奇地发现,今天的十万大山仍然很落后,还留有“文化大革命”甚至当年土改的痕迹,有很多墙壁被刷白了,在刷白了的墙壁上残留着很多红色的标语。
沈东阳出发之前已经有了预案,首先到了县城,通过县里的民政局、公安局、卫生局等机构,调查了50年代初本县的人口情况,异地户籍情况,等等。不得结果。
在毛田坝,沈东阳多方打听,找到了严泽光和王铁山当年给杨桃起的衣冠冢,结果惊骇地发现,杨桃的衣冠冢不见了。
几经周折,沈东阳访问了当地的一些群众,打听当年剿匪部队有没有留下伤员,都说后来没有见到解放军的人。倒是一个叫周一峰的女人说,“解放军不骗人,杨同志牺牲了,在天之灵还帮助咱们,沙陀镇上的名医能找上门来给咱治病,这不是杨同志保佑又是什么?”
沈东阳细细询问,才知道这个女人当年患有不孕症,杨桃曾经为她治过病。沈东阳问,“你的病好了吗?”
周一峰春风满面地往院子里一指,说,“孙子都有了。”
院子里有两个三四岁的男孩在玩泥巴。
周一峰说,她后来没有见过杨医生,倒是沙陀镇里的沈氏中医后来主动为她把脉送药,说是受解放军之托。
沈东阳大喜,觉得其中大有文章,顺藤摸瓜找到了沙陀镇,但沈氏家族已经败落,只剩下一个沈尔隋,而且沈尔隋在“文化大革命”中遭到猛烈批斗,已经疯了。
据镇上人说,沈尔隋兄弟是当地世代名医,五十年代初确实救过解放军的伤员,但那都是男的。
沈尔隋的弟弟沈尔石早在土改的时候就被错杀了,沈东阳只好去跟疯子打交道。
沈尔隋的家是一个大户人家的架势,房子雕梁画栋,廊檐很高,院子里有天井,四面有回廊。镇里干部介绍说,这房子土改的时候分给了社员,前不久落实政策才还给沈尔隋,但是沈尔隋已经无缘享受了,沈家没有后人,这房子早晚还是公家的。
沈尔隋快到六十岁的样子,他现在已经不是中医了,沈东阳到他家的时候,他正流着哈喇子在门口晒太阳。一见到镇里干部带着一个解放军找到家里,便习惯性地弯腰站在自家的院子里,勾着脑袋,两腿打着哆嗦说,“我坦白,我交代……我什么也不知道。”
沈东阳说,“大叔别这样,‘文化大革命’早已经结束了,没有人再让你交代了,我只是想来打听一个叫杨桃的解放军。”
镇里干部说,“你跟他说这些没有用,好几年了,他一直是这个样子,他疯了。”
沈东阳不甘心,向沈尔隋出示了一张照片,照片质量很差,是严泽光、王铁山和杨桃以及刘界河夫妇的合影,基本上看不清楚,但沈东阳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指着两个女性问沈尔隋,“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沈尔隋战战兢兢地说,“我坦白,我交代,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东阳和颜悦色地说,“大叔你别怕,我是受杨桃同志战友的委托,我们希望她还活着,而且我们知道她可能就活着。”
沈尔隋的两条腿仍然哆嗦不止,磕磕绊绊地说,“我坦白,我交代,我什么都不知道。”
任沈东阳磨破嘴皮子,沈尔隋的铁嘴钢牙就是撬不开。
当天夜里,住在沙陀镇人民旅社里,沈东阳开始清点思路,展开了想象。他设想的可能是,那一年的哪月哪日,杨桃在战斗中负伤,转移途中由于战士迷路,不慎将伤员丢失在山下。恰好被匪医沈尔隋的弟弟沈尔石发现,沈尔石于是背着这位女军医回到了沙陀,伙同其兄,连夜将伤员藏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后来沈尔隋兄弟治好了这个女军医的枪伤,这个女军医后来嫁给了沈尔隋兄弟中的一个,并且继承了沈家的中医妇科传方。以后又通过沈尔隋给毛田坝的周一峰治疗妇科病,所以就有了那个周一峰的关于解放军人死了还给人治病的传说。
可是后来呢?
沈东阳推理,杨桃后来嫁给沈尔石的可能性大于嫁给沈尔隋,因为从调查所掌握的材料看,沈尔石有一段时间下落不明,这段时间可能就是他带着杨桃逃亡的时间。以沈尔石的身份,他既要逃脱土匪的追杀,也不敢冒然去见解放军,他不知道被土匪劫持到山上,并且给土匪治疗过枪伤,解放军会不会枪毙他,所以他两边都得躲。就在躲藏的这段日子里,也许他就成了杨桃的丈夫,当然这是在杨桃没有死去的前提下。
现在的问题是,沈氏两兄弟,一个死了,一个疯了,线索就断了。
沈东阳一夜辗转未眠,他甚至还想到了,自己没准跟这对兄弟还有一点关联呢,老话说,同为一姓,五百年前是一家,毛田坝的这个家门也实在够倒霉的了。
想了一夜,沈东阳决定还是从沈尔隋身上打开突破口。他感觉到,如果当时沈氏兄弟救治杨桃的事实成立,那一定是秘密的,他们一定有一个秘密的场所,这是不为人知的,只能靠沈尔隋了。
后来沈东阳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突然置身在沙陀沈家,那雕梁画栋的庭院,那虽然陈旧但不失豪华的建筑和家具,都似曾相识,好像与他有着一种说不清楚的关联。恍惚中,他看见了一盏马灯,马灯忽明忽暗,照耀着几张脸庞。两个身穿黄色军服的人抬着一副担架,跟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来到院中。另一个脸色苍白神情慌张的人把手放在担架上的人的鼻子下面,然后抬起绝望的眼睛,对那两个抬担架的军人说,“没救了。”那两个抬担架的军人说,“拜托了,把她埋了吧,革命成功了我们还会来找她的。”这两个军人留下几块洋钱,就匆匆地走了。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久,担架上的人突然发出shen • yin,留下来的那两个男人给担架上的人喂米汤,灌中药,担架上的人坐了起来,无力地问,“这是哪里……”
梦中醒来,沈东阳惊出一身冷汗,竭力回忆梦中的每一个细节,觉得这梦似梦非梦,好像天目开了似的,让他看见了历史的真实。是的,这个梦并不完全是梦,这是无数次萦绕在沈东阳心灵飞翔的推理。
他分析事实极有可能就是这样的,那两个抬送杨桃的解放军战士迷路了,迷路的过程中遇到了沙陀郎中沈尔隋或者沈尔石,留下了杨桃的遗体,他们怕失去理智的严泽光追究他们的责任,也或许是不忍心让严泽光绝望,所以向严泽光和王铁山隐瞒了迷路的细节,给严泽光和王铁山留下最后一线希望……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杨桃她现在在哪里呢?
第二天早上,沈东阳没有惊动沙陀镇里的干部,而是单独前往沈尔隋家。沈东阳耐心地说,“我们已经知道了,沈尔石被镇压了,但是他是被错杀的。那时候错杀了很多人。我在部队就听我们首长讲,沈尔石曾经救治过解放军的伤员,他当匪医完全是被余曾于裹胁的,所以只要有机会他就逃跑,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才有机会救杨桃。如果你把事实真相都告诉我们,也许我们会帮助沈尔石平反,还我们沈家一个清白了。”
沈东阳故意强调了“我们沈家”,他在观察沈尔隋的反应。
果然,沈尔隋的眼皮不易察觉地哆嗦了一下,并且看了沈东阳一眼。沈东阳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目光,他发现,这个叫沈尔隋的人没有疯,至少没有彻底疯。
但沈尔隋仍然弯腰说,“我坦白,我交代,我什么都不知道。”一边说,一边偷眼觑着沈东阳。
沈东阳在沙陀镇上住了三天,天天都到沈尔隋家里去循循善诱。开始沈尔隋还是不厌其烦地重复那句话,“我坦白,我交代,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重复次数多了,他自己都觉得累了,他开始抬起眼皮打量沈东阳,而后变得沉默不语,再而后就站起身来进屋,不再答理沈东阳。沈尔隋进屋,沈东阳也跟着进屋,沈尔隋绕着院子转圈,沈东阳也跟着转圈,直到有一天沈东阳彻底失望了,决定离开了,他才惊喜地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收获。
那天沈东阳踏上通往县城的山路,准备去搜集当地民间医药的资料,刚刚走过一个山口,一个人冷不防地从路边的树丛中闪出来,原来是沈尔隋,沈尔隋说,“解放军同志,我交代,我坦白,我什么都知道。那位女解放军叫杨桃,她还活着,她是我的弟媳妇,可是后来我弟弟被杀了,她就走了,还怀着三个月的身孕。”
8
回到相州市之后,沈东阳把情况向严泽光做了汇报,说基本上可以肯定杨桃没有死,至少在当时没有死。至于后来杨桃为什么要走,而且是怀着身孕走,沈东阳的判断是,杨桃后来同沈尔石成亲了,但是后来沈尔石在土改中被当作匪医枪毙了,杨桃为了活命,也为了腹中的胎儿,去找部队了。那个时候,正是二十七师从朝鲜回来的日子,杨桃一定是到了相州市,很有可能就是当时的师首长或者团首长接受了杨桃。
严泽光听了沈东阳的汇报,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后来问,“你觉得这符合逻辑吗?”
沈东阳说,“我认为这是符合逻辑的。”
严泽光说,“是不是有点太传奇了,太有点离谱了,太有点像神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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