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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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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靖海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但还是坚持站稳了,看着严泽光说,“团长,我是来给你提意见的。”

严泽光说,“我的组织关系在作战股,有意见到作战股党小组组织生活会上提。”

郭靖海说,“我现在就要提,刻不容缓。”

严泽光说,“那也得先出去。内务条令规定,下级觐见上级,必须先喊报告。”

郭靖海说,“我已经喊报告了。”

严泽光说,“你喊报告了是不错,可是我允许你进来了吗?内务条令怎么规定的,光喊报告行吗?还要得到允许。我到máo • zhǔ • xí办公室,喊声报告,不得到允许就进去,行吗?搞得不好那是要掉脑袋的。”

郭靖海的嘴巴哆嗦了几下,差点儿就喊出来了,你狗日的好大胆,竟敢跟máo • zhǔ • xí相提并论。但是他没有把话说出口,他虽然不怕严泽光,但是严泽光更不怕他,这一点他很清楚。

郭靖海气冲冲地离开严泽光的办公室,在过道里攥紧了拳头,冲着对面的墙上示威了一番,然后把自己站直了,字正腔圆地喊了一声报告。他准备跟严泽光合法地理论一番。

但是严泽光没有理他。他再次喊了一声报告,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郭靖海没辙了,恨不得一头撞进去,试了两下,还是没敢,只好打道回府。

4

王铁山从军里学习回来的当天下午,郭靖海就去向王铁山诉苦。

王铁山说,“我对战斗效率学习班的指导思想是赞同的,只是对怎样提高战斗效率没有悟透。这东西本来就是新生事物,需要摸索。严团长现在正在牛角尖里,你充什么大头去翻他的眼皮子?”

郭靖海说,“你怕他,我却不怕他。他凭什么要求我们每个人都买自行车,他给出钱吗?”

王铁山说,“那不是司令部的建议吗?”

郭靖海说,“有这么建议的吗?他让司令部通知,每天在指定的时间,由指定的人员组织,沿指定的路线,完成指定的奔袭任务,乖乖,三十公里啊!不买自行车行吗?有几个干部买不起自行车,两人骑一辆,出洋相不说,几天就把一辆新车骑散架了。我倒是能买得起自行车,可我偏偏不买,我买了也等于没有买,我骑不动。”

王铁山听了郭靖海的抱怨,也觉得严泽光此举欠妥,良久沉默不语。很长时间过后,王铁山才对郭靖海说,“也许严团长的方法有值得切磋的地方,但他的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提高部队战斗力,要顾全大局。”

郭靖海说,“什么提高部队战斗力?我看他是标新立异沽名钓誉。”

王铁山说,“有意见可以在民主生活会上提,不要在背后犯自由主义!”

当着郭靖海的面,王铁山还能沉得住气,但是郭靖海一走,王铁山就坐不住了。分别找了几个干部了解情况,这些人瞻前顾后,支支吾吾,心有余悸,但最终还是把话说出来了,说:“咱们团现在搞抓革命促训练有些走火人魔,天天议论外军如何如何,我们如何如何落后,大有崇洋媚外的倾向。特别是现在搞这个战斗效率学习班,把干部都集中了,连队只交给一个副职和老兵,好像全盘苏联化了。干部们大清早骑着破车像狗一样满院子转,搞得怨气沸腾。”

王铁山连夜登门,说是向严泽光汇报。

严泽光说,“汇报是假,兴师问罪是真,一定是那个郭胖子在你面前叽叽喳喳了。”

王铁山说,“他是找我了,但是我也不光听他的,我又找了几个同志了解情况。”

严泽光的眉头皱了一下,冷笑一声说,“了解什么?了解我的问题?一个副团长,外训回来,下车伊始,就搞团长的小动作,这不正常吧?”

王铁山苦苦一笑说,“老严,你别这么刻薄好不好?你就不能听听别人的意见?”

严泽光说,“你是真的来找我谈问题,还是泼冷水?”

王铁山说,“既谈问题,也泼冷水。”

严泽光说,“好吧,你王大人刚刚闯了大衙门回来,刚刚见了大阵势,我洗耳恭听。”

王铁山便把自己的看法和盘托出。王铁山说,“我不反对战斗效率培养,但是我们这支军队是刚刚从战争里走过来的,都是土包子。你一夜之间就想让他们变成洋包子,这不现实。”

严泽光说,“美帝国主义也是刚刚从战争中走出来的,他们土吗?”

王铁山说,“你说这话就是不讲理。我们能跟美帝和苏修比吗?他们本来就不土,基础不一样啊。”

严泽光说,“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永远土下去?”

王铁山说,“那肯定是不行的,问题是不能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啊,尤其是不能无视训练大纲。大纲还是要达标的。我们虽然落后一点,但是要从长远看问题。一口吃不成胖子,训练大纲还是要达标。”

严泽光不以为然地说,“训练大纲必须更新,再不更新我们还得当游击队。你看我们现在的这些战术要求和指标,跟解放战争时期没有太大的区别,有的还不如解放战争时期的训练方法实用。”

王铁山说,“更新是必要的,但那是上级部门的事。在没有更新之前,咱们还得执行。”

严泽光不悦道,“老王你这是怎么啦?简直就是教条主义嘛。”

王铁山也动容道,“你严团长电闪雷鸣似的把我的意见发下去,我以为你真的尊重我的意见,却原来是给我吃méng • hàn • yào。我说我的,你做你的。”

严泽光嘿嘿一笑说,“你去问问,我向部队指示对你阳奉阴违了吗?压根儿就没有的事啊。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坚决地执行我的战斗效率标准吗?因为他们知道我是正确的。”

王铁山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他们揣摩你的心思,是因为你是一团之长。现在有一股不健康的风气,有些人投其所好,唯你马首是瞻。我要提醒你,虽然你是团长,我是你的副手,但我们是一起出来参加革命的,我也是兄长。你这样刚愎自用,会犯错误的。”

严泽光的脸色立即晴转多云,当时没有说话,很长时间之后才对王铁山说,“王副团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铁山说,“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提醒你注意把握尺度,不要操之过急,凡事物极必反。”

严泽光板着脸看着王铁山,突然大笑说,“哈哈,王副团长,不,王副师长,不,王副军长,不,王副司令,严泽光向你报告,你的提醒非常多余,请你以后不要再对我提醒什么了。”

王铁山气得两手发抖,盯着严泽光说,“严泽光同志,你太过分了,我要向上级反映你的问题。”

严泽光说,“我有什么问题?”

王铁山说,“独断专行,擅自修改训练计划,好大喜功,向部队灌输崇洋媚外情绪。”

严泽光说,“有这么严重吗?这么严重的问题够枪毙了。”

王铁山说,“我再也不能容忍你的军阀作风了。”

严泽光手一挥说,“随你的大小便。”

严泽光为他的这句话付出了代价。

5

第二天早晨出操,王铁山也出现在战斗效率学习班的队伍里,果然见到司令部、政治处、后勤处的机关干部和各营连干部狼奔豕突纷纭而来,有的骑着自行车,有的推着自行车,有的自行车前梁上坐着一个人,有的自行车后座上驮着一个人,那情景确实有点狼狈。

带队的石得法见到王铁山,赶快吹哨子集合,向王铁山报告,“一团战斗效率学习班集合完毕,是否开始晨练,请王副团长指示。”

王铁山还礼道,“按计划进行!”

然后就丁零咣当地开始了。除了几个车技好的一溜烟地飞出去了,有姿有势地挺好看,多数人的车技较差,还有那些两个人伙骑一辆的就更是惨不忍睹,一路颠颠簸簸,陆陆续续穿过西门,驶向西大营训练场。

石得法属于车技好的一类,因为要负责带队,车技就更加好了。但是石得法骑了一阵子觉得哪里不大对头,又掉转车头向后驶来,果然发现王铁山正在一步一动地向前跑步。

石得法把车子往地上一扔,惊问,“王副团长,你怎么也跟上来了?”

王铁山说,“团长要求连以上干部每天沿西大营跑三圈,我不跑行吗?我又不是排以下干部。”

石得法心里一凛,知道这回事情麻烦了,王副团长恐怕要找茬了。石得法说,王“副团长,你要是也参加,请你骑我这辆破车子,我来跑好了。”

王铁山边跑边说“,那怎么行啊?车子是你花钱买的,我不能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王铁山喘着说着就跑出去好几步,石得法无奈,只好抓起自行车推着往前追,追上了又说,“王副团长,要不……要不咱俩骑一辆?”

王铁山边跑边喘边说,“那也不行啊,你骑车带我不成体统,我骑车带你力不从心。我看咱们还是各走各的吧。”

王铁山喘着说着又跑出去好几步,石得法只好又往前推车,左顾右盼,身边已经没有几个人了。石得法琢磨,看来王副团长今天是有备而来,没准是想出团长的洋相。咋办呢?

老实说,虽然在一团有人把石得法看作是严泽光的心腹悍将,但是石得法对于严泽光的战斗效率培养也是有看法的,或者说是有保留的。他当然不会去抵制严泽光。他现在琢磨不透王铁山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回去向严泽光报告。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第一拨骑出去的人回来了,大家见到王副团长在跑步,纷纷下车致意,有的还跑过来敬礼。

王铁山脚不停步,边跑边挥手说,“同志们,继续前进,不要管我!”

石得法眼看形势越来越不好收拾了,急得满脑门是汗,推着车子跟在后面小跑,他比王铁山还累。石得法说,“王副团长,我们,我们,我们还是骑车吧,我们,我们,岁数不饶人啊!”

王铁山回过头来说,“我老了吗?老汉今年三十六,你石得法也才三十四嘛。不到四十岁的人,恐怕还不能倚老卖老。”

这时候后续部队上来了,七零八落,横七竖八,有的下来推着车子,有的走走停停下来安链条。太阳已经完全钻出了地平线,万丈光芒照耀着这支稀稀拉拉的队伍。

此时王铁山跑步的长度还不到一半,也就是六分之一,五公里不到。石得法开始一直推着车子跟在后面跑,后来突然灵机一动,把车子交给一伙骑自行车的人,这才一身轻松,边跑边动员王铁山说,“他们骑车跑三圈,咱们徒步跑一圈。”

王铁山边跑边摆手说,“那可不行,我这个副团长,不能降低团长定的标准。三圈,一圈不能少。”

跑啊跑,从大步快跑到小步慢跑,跑了大半圈,王铁山终于有点顶不住了,步伐渐渐摇晃起来了。石得法虽然年轻几岁,但情况似乎更不妙,跑着跑着脸就红了,跑着跑着脸就白了,跑着跑着脸就黑了。快到三分之二圈的时候,石得法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喊,“王副团长,王爷,王大哥,求求你啦,咱别跑了,咱们以后慢慢地跑,咱来日方长,想怎么跑就怎么跑!”

王铁山说,“你骑车吧,老汉我还得严格按照团长的标准啊,不跑三圈,我绝不停步!”

石得法又跟在后面跑了一会儿,最后通牒似的喊,“王副团长,你当真要跑够三圈?”

王铁山说,“愚公把山都给搬走了,我跑三十公里算什么?”

石得法立住说,“那我就不奉陪啦!”

王铁山回头看看说,“不到长城非好汉,不跑三圈王八蛋!”

石得法说,“王八蛋就王八蛋,总比完蛋要划算。”

王铁山说,“降低标准罪一等,老石你就看着办。”

石得法跺跺脚说,“看着办就看着办,马上回家喝稀饭。”

石得法自己感觉喊出这句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是王铁山已经跑远了,不再理他了。

太阳已经很高了,早操的战斗效率学习班成员多数已经完成了三圈任务,屁淡筋松稀稀拉拉羊屎球一样返回了营房,王铁山仍然在场上不屈不挠地跑着,剩下的几个双人车和低技车不屈不挠地陪着。

后来就有一辆北京吉普车从西大门开了出来,一路狂吼。

王铁山远远地看见,心想,你狗日的派车来也白搭,老子不理你那一套。

吉普车开近了王铁山,王铁山又想,你一停下我就往回跑。

可是王铁山失算了,吉普车放慢了速度,从他身边擦过,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加速了。

就在那一瞬间,王铁山看见副驾驶座上坐着石得法,后排坐着严泽光。

王铁山的脑袋刷的一下仰了起来,身板刷地一下直了起来,步伐刷的一下大了起来。

吉普车在训练场上风驰电掣,拖起滚滚黄尘,扬起漫天旋风。

仅剩的几个战斗效率学习班成员逐渐地聚拢在王铁山的周围,像一群小鱼环绕一条大鱼。

吉普车在训练场上转了两圈,这才跟在王铁山的后面,不紧不慢,不骄不躁。王铁山看见了严泽光,严泽光也看见了王铁山。王铁山面无表情,严泽光表情面无。

终于,车速放慢了,不远不近地停在王铁山的前面。

王铁山稍微调整了方向,继续向前奔跑。石得法跳下前排车门,拉开了后排车门,露出了严泽光的一只皮鞋,一条腿,另一只皮鞋,另一条腿。严泽光下车之后就立住了,摘下雪白的手套,平静地看着王铁山。王铁山似乎微微一笑,两条长腿照样一前一后交替变换着位置。

严泽光喝道,“你给我站住!”

王铁山立正,突然扯起嗓子吼了一声,“是,我给你站住!”

严泽光的眼睛里露出痛苦的表情,但这只是一刹那间的事情,稍纵即逝,不易察觉。

严泽光说,“上车吧,我们谈谈。”

王铁山说,“我需要缓冲,想谈谈,你得陪我接着跑。”一边说,一边跑。严泽光几个大步跨上去,横住身体,拦住了王铁山的去路,两眼深仇大恨:“王铁山同志,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铁山说,“我在落实你的指标啊!”

严泽光说,“你不要成为我抓革命促训练的绊脚石!”

王铁山说,“你要是继续一意孤行,我就是大粪池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6

严泽光和王铁山的谈话是在严泽光的家里展开的,因为妞妞在王铁山家,妞妞要做作业,声音必须控制。

王铁山说,“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我别的不说,就说一个,让干部们成天骑自行车三十公里,是什么目的?”

严泽光说,“第一,我们是步兵,一切都靠走路。外军有装甲输送车,我们没有,怎么办?二十多年前我们就有敌后武工队了,看过小兵张嘎没有?那时候就会骑自行车。而我们的部队居然有很多干部至今不会骑自行车,太土了。第二,部队长期没打仗,马放南山刀枪入库,我们的干部养尊处优,学问不长,本事不长,tā • mā • de光长肚皮。别的不说,就说你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郭胖子……”

王铁山打断说,“什么叫我的那个郭胖子,他是我个人的吗?郭靖海同志是一团的政治处副主任,是上级党委任命的。”

严泽光说,“他一个军事干部,居然牛皮轰轰地说他有政治工作经验,死乞白赖地要当政治处副主任。我对他有门户之见了没有?我排斥了他没有?但是他总是把我这个团长看成是压迫他的三座大山。他有什么政治工作经验?我看他不是有政治工作经验,而是有政治工作兴趣。这个人,以戏弄同志为乐,以顶撞领导为荣,以他人的痛苦为自己的幸福。人家政治处的干部背地里喊他郭霸天,就差没有搞半夜鸡叫了。”

王铁山说,“郭靖海是有很多毛病,可他也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我们不能苛求于他。”

严泽光说,“坏就坏在你这样的态度上。máo • zhǔ • xí他老人家怎么说的,要将革命进行到底,不能当李白成。而我们有些干部,在和平年代,就是经不起考验,从此不想打仗了,从此高枕无忧了。你看见郭靖海的模样了吗?tā • mā • de一个营级干部,肚子像炊事班的行军锅。这么大的肚子,能打仗吗?我为什么要他们骑自行车?就是要把他们的肚皮恢复到战时状态来。我决不允许一团有一个大肚皮。如果今年年底郭靖海的腰围仍然大于三尺三,我坚决让他转业。”

王铁山说,“真是奇闻,没听说谁衡量干部要量肚皮。”

严泽光说,“那我就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7

这年年底,军委命令,从陆军步兵部队抽调若干建制团,充实铁道兵部队,援助坦桑尼亚和赞比亚铁路建设。二十七师第三团从接到命令到出发,只用了十天。按照军委的统一部署,各部缺编的部队以军为单位抽调干部战士筹建。

王铁山被任命为新建的三团团长,根据军里的意思,新建的团队,以原一团二营为主体,加强以军直和师直部分分队。在调整干部的时候,师政委刘界河征求王铁山的意见。王铁山说,“干部工作我无权干涉,一切服从组织分配,我不能搞山头主义。”

刘界河说,“你到三团,要迅速把部队素质搞上去。几个团在一起,不比也是比。过去你和严泽光在一起,老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当然,主要是严泽光的责任。”

王铁山说,“我也有责任。”

刘界河说,“有对立面不是坏事。我很早就发现了,严泽光和你王铁山只要搞到一起,就磕磕碰碰的。其实这不是坏事。人这个东西很怪,军人就更怪,总得有个对手。和平时期看不见对手了,那咋办,自己培养一个对手。有了对手,双方都能进步。”

王铁山说,“我不想闹不团结,我是迫不得已的。”

刘界河说,“我跟你说实话,我虽然明明知道严泽光你们两个不团结,但是从心里讲,我并不认为这是多么严重的问题。当领导的,既不希望下属不团结,也不一定就喜欢下属非常团结。我这话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王铁山老老实实地说,“我还真有点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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