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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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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等一下!”

可是她没听那男人的,把一张一万日元的纸币放在吧台上,抱起挂在椅背上的大衣,走出了店门。男人大概觉得马上追出去不大体面,依然坐着把自己的酒喝完。

男人走出去不久,店里的电话响了。直贵一接,是朝美的声音:“那家伙走了吗?”

“刚刚走。”

“是吗。我再过去。”说完,她挂了电话。

一会儿,朝美返了回来。又坐到刚才的椅子上,对着直贵露出笑容。

“对不起!感觉不大好吧?”

“那倒没什么……他,不要紧吗?”

“决不会想到我又回到这儿了。”她皱起眉头。

“好像矛盾很深似的。”

“嗯,”她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想他事先料到的,我会说分手的话。”

“还是有比较亲近的男朋友啊!说是一般的朋友。”

“我觉得他已经不是男朋友了,今天只是明确了而已。”

“带到这儿来,是有什么想法吗?”

“啊,为了自己不再畏惧。”

“畏惧?”

“刚才那人,可能说了。生怕被他诉说些感情的话,不知不觉又被他说动了,所以来了这儿。这里有武岛在,我想你在旁边听着呢,他不会随便乱说了。多亏这样,到最后我也没改主意。”

“分手到底好在哪里?”

“终于结束了,觉得轻松多了。”

喝了几杯鸡尾酒,中条朝美回去了。

从那天晚上以后,她时不时地来这里了。多是和朋友一起来,也有一个人来的时候,但没有跟男性一起来过。

这是个奔放、大胆的性格和令人吃惊般的孩子气集于一身的的女性。直贵和她一起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像是沉睡在自己身体内的什么东西被唤醒一般的感觉。

尽管不断地提醒着自己,直贵还是被她所吸引不能自拔,同时也确信她对自己也有好感。

很自然两人开始约会,不知是第几次约会回来的时候,他叫她去了自己的房间,第一次叫女性来自己的房间。

两人在他那狭窄破烂的房间里紧紧抱在一起,诉说着爱情。

(5)

直贵每个休息日都和朝美见面。或到涩谷逛街,或去公园,还第一次去了东京迪斯尼乐园。虽然觉得这样下去会有问题,但他切断不了和朝美的交往。圣诞节的时候,他用打工攒下来的钱给朝美买了耳坠,还在东京都内的西餐厅一起吃了饭,虽然没有足够的钱住在饭店里。不过,他坦率地向她说明情况的时候,朝美笑着说:“就是有钱,大概也预约不上了。”然后*在直贵的房间里再开派对。他们在便利店里买了蜡烛和便宜的蛋糕,拿回房间继续过节。她的身体倚在直贵的手臂中,两个人的身影在烛光照射下映在墙上分外妖艳。

“直贵,最近很高兴啊!”在店里经常被这样说道。不光是老板和其他雇员,就连熟悉的客人也这样说。大概脸上全是得意的笑容。被这样说以后,还是不会露严肃的表情。

过了新年,初次参拜神社去了明治神宫。原来一直嘲笑那么多人的地方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去,可跟朝美一起,人多混杂也成了乐趣。朝美穿了和服。第一次和穿和服的女性一起走,直贵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手。

情人节那天朝美在关门前赶到店里。两人的关系还没有跟老板说过,不过他好像稍有些察觉。

“直贵,今天也打算住在这里吗?”老板悄悄地问。

“不,今天回去。”

“那样的话,明天再收拾,先回去吧,让人家等着怪不好的。”

对老板唐突的语言,直贵只是沉默着低下了头,脸上有些发烧。

和圣诞节时一样,在他房间里举行了情人节的仪式,吃了朝美做的巧克力蛋糕。他煮了咖啡。

那时,她第一次说起希望他来自己家里。像是要让父母看看的意思。

“不必过分顾虑。最近一到周末他们肯定外出,像是很在意。我说过和以前的男朋友吹了,那现在跟谁交往着呢?像是有些担心。也许不理他们也行,可每次见面都会被问到,麻烦得很,而且觉得要是总不跟他们说,以后见面的时候会对直贵的印象不好。”

直贵非常理解朝美的心情。大概在家里感到的压力比她说的还要大些。她要是再固执的话,和直贵的交往也会变得困难起来,肯定是这样的。当然,也有感到父母担心,想尽早让他们安心的意思。在这以前的交往中直贵已经感觉到她是个很孝敬父母的人。

他觉得要来的事情终于来了,比预想的早些,但决不是能够避免的事情。

但是,如果爽快地答应了也有问题。他把吃了一半的巧克力蛋糕放到面前,沉默了起来。

“还是不愿意,是吧?”朝美偷偷地看着他的脸。

他把胸中积蓄的气息呼地吐了出来。

“我觉得现在这个样子大概不行吧。正像你说的,你父母大概会担心。”

“那怎么办?”

“不过,”直贵咬了下嘴唇,然后说,“也许不要紧吧。”

“什么?”

“我啊,像我这样什么都没有的男人跑到你家去,不会被人家瞧不起,被赶出来吗?”

“什么都没有,什么意思?直贵没有亲属,不是直贵的责任啊!没有家,也不是直贵不好。没有亲属,没有家,没有可依赖的人,可直贵靠自己活着,而且还上了大学。这样的人谁会瞧不起?要是真是那样,我会瞧不起我父母的,跟他们断绝关系。”

直贵看到朝美凶凶的样子苦笑着。

“也许不会瞧不起,但不赞同我们交往。”

“为什么呢?”

“不是说要门当户对吗,大人们不都是在意那些吗?”

“什么门当户对,直贵没有依靠,我有稍微有点小钱的父母,是说这个不相称?无聊!我跟直贵两人是否相称是最重要的。”

“那倒是。”直贵眼睛朝下看着。

朝美父亲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型医疗仪器公司的高层主管,在田园调布有从爷爷那辈传下来的自己的房子,在镰仓还有别墅,决不是“稍有点小钱”那样的生活水平。

“好吧,要是直贵怎么都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你了。”

朝美用小勺在咖啡杯中搅动着,发出陶器与金属的碰撞声。

“我觉得是不能逃避的事情。”

“嗯,你可能感到压力,就是我,坦率说也感到压力。因为跟家里说过有男朋友的事,可一次也没带回家过。”朝美开始用叉子前端切着剩下的巧克力蛋糕。

直贵有需要决断的事情,就是要不要跟她说刚志的事。和对“BJ”老板说的一样,对她原来也说过自己是独子。

如果说了她会怎样呢?觉得她可能会原谅撒谎的事,但以后交往会如何呢?直贵觉得,她可能会理解的。因为她也是喜欢正直,厌恶差别。

可是,直贵想,不要以为朝美理解了,她父母也会理解。不会的,越是社会地位高的人,对女儿选择的伴侣越是神经过敏。要知道是服刑者的弟弟,而且犯的是抢劫shā • rén罪,觉得他们是怎么也不会认可两人的关系的。

朝美也许还会接受。没准会说,我从家里出来,跟父母断绝关系。但他觉得不能那样做。

他深深了解这些差别与偏见的威胁,知道如果按现在这么下去自己是不会得到幸福人生的。要想得到,必须有某种力量。不管是什么力量,出类拔萃的才能也好,或是财力也好。

中条家具备那个财力。如果放弃它,只会给朝美带来和自己一样的痛苦。

如果隐瞒刚志的事呢?

对朝美也必须撒谎,直贵想。不能只对她说实话,拜托她不告诉父母,不想把她也作为从犯。而且她也不会同意那样做吧。从小娇生惯养的她,不知道失去这种生活会是怎样可怕的一种情景。

不说哥哥的事,必须隐瞒一生!直贵心里逐渐坚定了起来。

(6)

直贵:身体好吗?

最近没有收到来信,稍微有些担心。我想是因为学习和工作忙,没有写信的时间。要是那样没什么。也不是生了什么大病。坦率地讲,哪怕明信片也好,要是能收到一张,我就放心了。不会是就写一句我还好,就寄过来吧。不管怎样,在这里不大明白时间的概念,要是完全感觉不到和直贵的联系心里不踏实。

你那儿樱花开了吗?这里虽然是监狱,可也有几棵樱花树,从工厂的窗户里可以看见。上周正好是盛开的时候,现在稍有些凋谢。

说起樱花,想起过去和妈妈三个人一起去附近公园赏花的事儿。把前一天晚上吃剩的饭菜装到便当盒里,满是郊游的气氛。我记得有炸的藕片。我们两个都特别喜欢吃炸藕片。要说做天妇罗,妈妈首先去买藕,一炸出来,我们俩就争抢起来,咯吱咯吱地吃着,等到开始吃晚饭的时候已经基本没有了。本来炸的又藕片和白薯片,妈妈吃的都是白薯片,因为只剩下白薯片了。好想念呀,真好吃啊!炸藕片。连想起来都要流口水。这里偶尔菜里也出现藕,可味道完全不一样。

还是赏花的事儿,好像不是周六周日,就是平常的日子。大概是我们小学的创立纪念日。所以没有那么多人,椅子空着不少。那天妈妈好像没上班,记不大清楚了,可好象是工作日。

这样,开始一边吃着便当一边赏花,可我们根本没在看花。那是直贵发现了一只纸箱中的被人丢弃的小猫,一下子被它吸引过去了。我们央求妈妈收养它,可妈妈不答应。直贵哭了起来,我也一个劲儿地叫嚷,这么可爱的小猫干吗不能养啊?觉得不能把它丢在那里不管。

那只猫,后来怎么样了呢?如果叫谁给拾走了还好,要是那样,没准还活着呢。

想起来,那是妈妈也很为难,想满足我们的愿望,可家里连喂猫的那点富余都没有。要不怎么炸藕片都成了美味。即使是善良的人,也不能什么时候,向谁都显示出来善良。得到那个,就得不到这个。都是这样的事儿。要选择这个就要舍弃那个,如此反复,这就是人生。

写了些怪怪的事,我这样的人还谈什么人生,招人笑话。

开始说过了,稍微留点意,真的哪怕是“我还好”这么一句话也罢,时常能有个明信片来。最好是印上直贵最近的照片的那种。现在那样的东西大概很简单就能做出来,还有像是小的胶带样的照片,不过做那样的可能太麻烦,所以普通的明信片也就行了,不管什么寄来就好,我等着。

估计我这儿在相当长时间里还是一个月只能发一封信,下个月再写。你好好干啊!

刚志

读完了信,直贵马上把信和信封细细撕碎,包在别的纸里扔进了垃圾箱。然后去了洗手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服装。藏青色的夹克衫还是去年进入正规课程的时候,自己犒劳自己买的,里面穿的方格衬衣和棉布裤子也都是。正经点的衣服只有这些了,稍微正规一点的场合从来都是穿着它们去,已经旧的走了形。想买点新衣服,可一直没有富余的钱。而且朝美知道直贵的经济状况,就今天做点什么也没有意义。

衣服上没花什么钱,把精力用到整理发型和刮胡子上了。稍微有点长的头发,昨天对着镜子好好整理了一下,觉得很适合自己。胡子是刚刚刮过的,用了比平常更长的时间,仔细刮得干干净净。

用梳子再次梳理了一下发型。给人的第一印象最重要,直贵想。如果第一次见面时的印象不好,以后怎么做也追不回来。相反,要是开始时印象好,以后有点什么小差错别人也会原谅的。

对着镜子练习怎样做出笑脸。想起来以前什么时候,和寺尾一起做过同样的事情。因为他说,登台演出的时候,直贵的表情过于僵硬。

“自己以为在笑,可别人不那么看,从远处看更不像,所以笑的程度要大些,甚至自己看起来觉得有些怪怪的程度,没准那样正好。看看在迪斯尼乐园跳舞的那帮家伙,就会觉得他们真不简单,什么时候都能做出那么高兴的神情。”

迪斯尼乐园是跟朝美交往以后第一次去的,当时想起寺尾的话,注意看了一下跳舞的人,果然被他们的笑容所吸引。

不能阴沉个脸,直贵对着镜子嘟囔着。好长时间以来,特别是刚志的事件以后,都是些痛苦的事情,阴郁的表情像是铁锈一般牢牢地黏在脸上。这样很难给别人好感。在酒吧里遇到女孩子的时候也是,她们总是说直贵的表情冷淡,或是有些忧郁。不过,那是那样的场合,而且是和那些女孩子可能不要紧。今天要去见的可完全是另一类人。

镜子一角上贴着的彩印胶纸映进眼帘,直贵和朝美脸凑到一起,朝着这边做出“V”的手势。那是他们在横滨约会的时候照的照片。

想起刚刚看过的刚志来的信,彩印胶纸这样的词,哥哥在哪儿知道的呢?也许是监狱里可以阅读的杂志上,写过这些事情。

直贵一直没有回信。连过新年的时候也是同样。上个月哥哥在来信中问过是不是已经升三年级了,直贵也没有回答。

别有事没事地来信就好了!这就是强盗shā • rén犯弟弟的想法。不写回信正是想疏远的意思,你怎么就没有意识到呢?自己写的信,对弟弟来讲,是把他束缚在厌恶的过去的枷锁,怎么就不明白呢!

什么炸藕片呀,真是闲得,还要美化过去。赏花的事儿直贵也还记得,还有那只猫的事。第二天又去公园看那只猫的时候,它已经死在纸箱中了。而且刚志也一同去了,难道忘了那件事了?

不过,哥哥说的也对——直贵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得到那个,就得不到这个。人生就是要选择什么就要舍弃什么的反复。

所以我只能舍弃哥哥,我本来就没有哥哥。从生下来就是我一个,今后也同样是。

门铃响了。直贵看了一下表,已经到了约好的时间。

打开门,看到朝美的脸,“怎么样,准备好了?”

“没问题!”直贵竖起拇指。

叫作田园调布的地方,过去就是有钱人集中居住的场所。直贵听说过,可去那儿还是第一次。跟着朝美往那里走的路上,直贵觉得连街上的空气都不一样,不仅是绿树更多些的缘故,像是那些富裕的人,排除掉了从外面进来的不纯空气建造起来的街道,时间的流淌也让人感到悠闲舒适。

朝美的家被灰色瓷砖的围墙包围着,还有树丛,从大门前只能看到西洋式的屋顶和二层的凸窗。就练到有这种院门的人家做客,对直贵来说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走进玄关,朝美朝着屋里喊了一声:“我回来啦。”他们马上听到拖鞋的声音,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女性走了出来。淡紫色的针织上衣,外面披着同样颜色的对襟毛衣。像是仔细化过妆,头发梳理得很得体,可是身上系着围裙。直贵想,有钱人家的主妇在家里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啊。

“按我们约好的,带来了,这位是武岛直贵。”

“我姓武岛。”说着,他低下头。

“喂!这位是我母亲,中条京子。”

“说什么呢,郑重其事的,”京子苦笑着看着直贵,“欢迎!请进来!”

“打扰了。”直贵脱下鞋子。豪华的玄关里,自己的运动鞋看上去显得那么丑陋。还是要买鞋子,他想。

“我爸爸呢?”

“在啊,院子里练高尔夫球呢。”

听到母女俩的对话,直贵有些紧张。可能的话,不想跟她父亲长时间接触。

“别那么僵着,”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样子,朝美凑过来小声说,“敌人也紧张啊,高尔夫什么的肯定只是装样子。”

“要是那样还好。”

客厅足有二十张榻榻米大小。看不到餐桌,大概吃饭是在别的房间。客厅中央有张巨大的大理石桌,西周排放着皮面的沙发。直贵按照指点坐到正中间的沙发上。

玻璃门的对面,铺着草坪的庭院非常宽阔。可以听到轻微的砰、砰的声音。看不到人的身影,像是她父亲朝着练习网在打高尔夫球。

朝美母亲端来托盘,在直贵他们面前放下红茶的茶杯和糕点。三只茶杯,大概她自己也准备坐下来,直贵想到。

果然,朝美母亲也坐到他们对面。这个那个地问了起来。大学的事儿,打工的事儿等等,看上去像是没有什么意思,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似的。大概不会是那样吧!总是冲着自己微笑着,直贵险些放松了警惕,忘记这些问题一个一个都是作为分析自己的材料。

“喂!不去我的房间看看?”朝美问。也许是不忍看到直贵总遭受盘问。

“啊!你房间收拾整齐了没有呀?”母亲马上说道。

“我打扫过了。”

“在这里不好吗?如果嫌我碍事,我马上就去那边了。”

京子显然不愿意让他们两人去别的房间。

“在这儿直贵就没法轻松一会儿。走,我们走!”朝美站了起来,拉住直贵的手腕。他也趁势站了起来,总算帮我了!心里轻松了起来。

朝美的房间在二楼。是个南侧有窗户八张榻榻米大小的西式房间。像是以蓝色为基调选择的家具和窗帘。床罩也是淡蓝色的。

在低背沙发上坐了下来,直贵叹了口气。

“你紧张了?”

“那当然。”

“对不起!唠叨个没完没了。连大学里的成绩都想打听出来。”

“作为母亲,生怕自己的独生女碰上个坏人,自然要当心了。”

“即便那么想也够失礼的吧,她总是那样,做出和蔼可亲的笑脸,可又在刁难人。”

“我倒不觉得是刁难……不知对我的印象怎么样?”

“我想不会差。别那么在意。跟直贵交朋友的不是妈妈,是我啊。”

“我想要是印象不好,会反对我们今后交往。”

“不会的,要是说那样不讲道理的话,我会跟那样愚蠢的父母断绝关系的,别担心。”

直贵苦笑了一下。心里琢磨着:要是那么简单就能跟自己的亲属断绝关系,自己早就不那么辛苦了。

正在看朝美的相册,有敲门声。朝美还没说话,门打开了,露出母亲的脸,“晚饭准备好了。”

“我说过的,敲门当然好,我没吭声前别打开门嘛!”朝美像是抗议般地说道。可母亲好像根本没在意,“噢,噢,”适当应付了两声,开着门走了。

朝美叹了口气,站起来把门关上了,“不满意女儿有自己的个人隐私,当妈的真是怪!”

“喂,我实在不大懂,她为了保护你,也许就应该这样吧。”

“这样的事多了,反而让人觉得还是没有爹妈好了……”说出来后她看了一眼直贵,低下了头,“啊,对不起!”

“别在意,就是我,也经常觉得没有爹妈自由自在一些。”他把手放到朝美肩上,“下去吧,再磨蹭的话,你妈又要上来了。”

一到餐厅,朝美父亲正坐在大桌子的一端看着报纸,满头银发向后梳理得非常整齐。直贵他们进来,连头也没抬一下,好像是说应该你们先打招呼。

“喂,爸爸!”朝美说道。

“什么!”父亲答道。可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报纸。

“这是昨天说过的武岛,武岛直贵。”

“您好!我是武岛。”他站着低下头。

父亲终于放下报纸。摘下了像是老花镜似的眼睛,可还是没有看直贵,只是用指尖揉着眼角。

“噢,知道了。”父亲看了看直贵,“好像我女儿在得到你的照顾。”

“没有什么照顾的事……”直贵避开了他的目光。

“听说是帝都大学的三年级学生?”

“是的。”

“朝美,你原来说过什么来着,函授教育还是什么。”

“原来是在函授教育部,二年级的时候转入了正规课程。”直贵说道。

“嗯,”父亲鼻子里哼了一下,“那很辛苦啊!”

“没什么。”

“朝美,”父亲看着女儿,“从他那里受到了什么影响呢?”

她眨了一下眼睛盯着父亲,“影响?”

“有各种各样的吧。比如说看的书和以前的不同了,了解了新的世界,我是问这些呢。”

朝美不安似的看了看直贵,然后又把视线转回到父亲。

“这样的事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啊。我觉得受到了很多影响。”

“所以,你说一个两个嘛。也不是小孩子了,总能说出点自己的看法吧。”

朝美咬着嘴唇,吸了口气张开了嘴:“直贵非常顽强,有很多地方值得学习。没有一个亲人,即便这样还能读进大学,非常了不起。这个……怎么说呢?他好像给了我能量那样的东西。”

她说话的时候,父亲一直盯着直贵的脸。直贵觉得不舒服,用手摸着脖子。

“能量啊,很抽象嘛。”

“可是……”

“好啦!下面想问问你,”朝美父亲对直贵说,“你呢,从朝美那里受到了什么影响呢?”

“来了!”直贵想到。中条先生本来的目标就是这边。他坐正了。

“和她一起说话的时候,”他舔了一下嘴唇,“会觉得通向自己不熟悉的另一个世界的大门简单地打开了。我以前只知道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事情,虽然想向上走,可像是走进自己不熟悉的原始森林。她对我来说,就像是指南针、地图一样。”

“简单说,是不是跟朝美交往以后,多少可以看到富裕人家的生活了。”

“爸爸!”

直贵笑着不让她说什么,然后又看着她的父亲:“我所说的是精神上的东西。当然也有那些物质方面的。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成为富裕的人,所以对于那些成功人士过得是怎样一种生活也有兴趣,不过,那并不一定局限于朝美小姐。”

中条沉默了下来,虽然不是满分,但至少会及格,直贵想到。朝美也像是有些放下心来的样子。

“喂!说什么复杂的话呢,该吃饭了。”京子推着小餐车走了进来。

餐桌上摆了四套松花堂便当,另外还有清汤。像是从附近有外卖业务的饭店里叫来的。直贵一直以为会有自家做的饭菜,看到这个有些困惑。

“今天怎么吃起便当了呢?”朝美问到。好像她也没想到。

“没时间去买东西啊。客人好不容易来一次,不能随便吃点什么吧。”

“可我早就说过今天的事儿……”

“这家饭馆的鱼做得很好。我们经常叫他们的饭菜。”京子朝着直贵微笑着:“请用吧,不必客气。”

“那谢谢了!”直贵点了下头,拿起一次性筷子。

大概是很高级的饭店做的,便当盒里都是些好东西,不少是直贵第一次吃到的。不过,他想象着,如果自己不是个穷学生,作为朝美的男朋友,这位母亲肯定会自己特意动手做饭的对象。也就是说打算不靠诚意而靠金钱完成今天这个仪式。

只是那位母亲没完没了地问个不停,整体上看吃饭时会话不多。父亲好像不大高兴似的动着筷子,时不时地喝口啤酒。

“直贵二年级的成绩非常好,所以还可以继续得到奖学金。而且教授也喜欢他,现在就劝他读研究生呢。”

朝美在拼命地提高直贵,可是父亲只是暧昧地点了点头。直贵觉得他早就想好了,不被这些事打动。母亲虽发出感叹声,但让人感到像是演戏。

门铃响起来了,正是这样的晚餐将要结束的时候。京子走到对讲机的地方,用快活的声音说了几句什么,马上又返了回来。

“孝文先生来了。”她对丈夫说道。

“啊,是嘛,快请他进来。”中条的脸上看上去松弛了一些。

“好的,马上。”母亲说着走了出去。

“怎么孝文来了呢?”朝美看着父亲问道。

“我有事叫他来的,工作上的事,没办法啊!”

“可是,今天这个日子……又是星期天。”

说话声近了,京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个子不高,长得很结实的男人。像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穿藏蓝色的媳妇,领带也打得很端正。

“哦,有客人在啊!”他看到直贵,站直了身体。

“没事,没关系的,是朝美的朋友,而且已经吃过饭了。”

“要不我到旁边房间等一下?”

“我说了没事的,先坐下!喂!京子,也给孝文那个杯子。”

京子应了一声,去了厨房。被称作孝文的年轻人,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照中条说的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然后,小心地来回看着朝美和直贵。

“啊,说是朝美小姐的朋友,是学校俱乐部什么的吗?”

“是我男朋友!”朝美像是宣言般地说道。

“我叫武岛。”直贵说着,余光扫到她父亲愁眉苦脸的样子。

“哎,朝美的……哎。”孝文眼睛睁开了一些,身体向后一仰。

“真了不起啊,朝美小姐。”

“是吧!”

“那今天是来见你父母亲了?是吗,我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孝文独自嗤笑着。可是,那双眼睛深处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还有面颊上微妙抽动的样子,都没有逃过直贵的目光。

“我表兄。”朝美对直贵说,“我父亲姐姐的孩子。”

“我叫嘉岛孝文。”他说着取出了名片。他工作的公司和朝美父亲的一样。也就是说在公司是上司和部下的关系。

京子端着放着玻璃杯、啤酒和下酒小菜的托盘走了回来。孝文拿起杯子的同时,中条端起了啤酒瓶。直贵看着他们倒酒。

“旧金山怎么样呢?”中条问孝文。

“是个好地方。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可转着看了不少地方。”

“不是花着公司的钱四处游玩了吧?”中条微笑着说道。

“那,多少会有点。”

“这小子!”

中条的情绪好像好多了,跟刚才完全不同。不过在直贵看来,这也像是演戏。觉得像是故意做出来给自己看的。

“武岛君……是吧?在哪个大学呢?”孝文问道。

“帝都大学经济部,”武岛回答。孝文哼了一下鼻子点了点头。

“是所不坏的大学,了不起啊!”

不坏,但也不怎么好。像是要说这个话。直贵故意没有问孝文毕业的大学,肯定是在帝都大学之上。

朝美又热心地说起来直贵是怎样才上了这所大学的,可孝文好像没什么兴趣,只是哼了两声。脸上流露出的,像是不屑去听一个穷学生自满的那么点事。

“说起经营学科,将来打算作企业家?”

“不,没想过那样的事。”

“哦,没有野心啊。”孝文看了看旁边的中条。“我可没打算一辈子受别人雇用,只是在专务懂事面前不好说啊。”

中条晃动了下肩膀。

“我倒想看看你究竟能干出个什么名堂。不过,男子汉要是没有那样的气概……”

“光是嘴上说能有什么用?”朝美在反击他。

“是不是光嘴上说,十年后再看!”孝文笑了一下。也许是想显示自己有很强的实力。

“你呢,打算到什么地方就职呢?”中条问直贵。

“我还没有想好。”

“还没想好?那真是没点紧迫感呀!”

“可直贵刚刚上的三年级啊!”

“我从上三年级的时候就开始研究各个公司了。”孝文往嘴里塞着小菜,喝着啤酒说道。

“好吃!舅妈做得菜什么时候都令人叫绝。”

“是吧!人家送的最好的螃蟹,用那个做的。”京子脸上露出高兴的神情。

盛有下酒菜的盘子放到了孝文前面,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直贵吃。

“虽然那么说,孝文最终还不是进了父亲的公司。”

“最终,是的。那是再三考虑的结果。各种各样的条件、待遇、前景,还有自己的梦想,综合考虑之后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那也是碰巧碰到我们公司了,是吧?”中条支持着他。

“正是那样。”孝文点着头。

“要是跟别人一样做的话,只能成为跟别人一样的人。那是肯定的。”中条看着直贵,“有些事儿按理说不该我们说什么。就是我们公司,都是做着公司职员,人也有各种各样的。”

“直贵不会是一点都没有考虑,是吧?”

朝美套着话,可直贵还是选择了沉默。他觉得在这种场合自己说什么都没什么意义。他理解了今天被叫到这里的理由。

“已经这个时间了呀!”中条看着墙上的时钟。

直贵明白那句话的含义。看了一下朝美说:“我该回去了。”

她没有挽留,只是脸上带着抱歉的神情说:“是吗?”肯定察觉到了他内心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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