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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册II 五、「背对背的两人」(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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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抚弄着柴崎的胸部,脸上的表情像是不舍得放弃拍照。

若有必要,让人家睡一睡也无妨——她想起自己曾经如此放话。但是此刻,她根本没必要跟这男的睡。

尽管不是第一次,她仍然觉得浑身恶寒。被这人抚摸的感觉竟像虫子爬在身上。

然而——

她还是相信,情势绝不会演变到最糟的地步,也绝不会任这个男人予取予求、称心如意的。

因为,那个「暂时归还」的护身符,还没被他发觉。

就在这时,她听见那个呼唤自己的声音。男子一时惊吓,赶紧用手捂住柴崎的嘴巴,柴崎当然使足了力气重重咬下——她巴不得将那只手咬碎。男子的手一松,血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她马上高喊:

「手冢——!」

没来得及眨眼,房间的窗户就破了。手冢跳了进来,几乎连窗帘都要扯下。

「妈的!」

抚着手伤的男子立刻从柴崎身上离开,踉跄着往电脑桌移动。

「别让他碰!」

男子八成是实现设定好,只要按一个键,柴崎的资料就会被上传到网站。

手冢似乎也早已想到,当然及时制止了他。

只消一拳,男子被打倒在地,随即被拖到冰箱旁。手冢将他的双手铐在冰箱把手上,还拿流理台上的擦手布多绑一圈,免得男子挣脱。

临近的住户都被吵醒,开始有议论和骚动,手冢只好向外喊道:

「不好意思,有刑案发生!警察马上就到了,请各位多包涵!」

接着他迅速拉上窗帘,再走到柴崎身旁。

不知该把目光落在哪儿。手冢约略回避着将柴崎的衬衫前襟大致扣起,再从枕边拿起男子用来剪断胸罩的剪刀未柴崎松绑。为了不在她的手腕和脚踝留下伤痕,手冢小心翼翼地解开那些缚紧的绳索,但他自己的脸上手上也因刚才破窗而入时的碎玻璃而弄得伤痕累累,有些地方甚至还在流血。

只好,手冢才像基地联络,报告自己的所在地。平贺大概早就率领一班警员在基地里成立了临时应变中心,所以警察很快就赶了过来。手冢将歹徒交给警方后,走到床边将柴崎横抱起来。

「地上都是碎玻璃。」

他穿着鞋子固然不怕,但那满脸满手的伤口也没见他处理。

玄关处,柴崎的鞋子倒是整齐的摆在地上。手冢放下柴崎让她穿鞋,旋儿走回房里拔掉电脑的网路线。现场马上就会封锁,但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网路线连着,难保有人不慎碰到键盘,将那些资料发送到网路上去。

然后他们走出屋外。

「我怕引人注意,所以把车子停得稍远一点,要走一小段路哦。」

「嗯。」

柴崎回答时,一面重新扣好自己的衬衫。手冢没仔细看,几乎都扣错了。

走到中途,她看见自动贩卖机,伸手拉了拉手冢的袖子:

「请我喝茶。我刚才咬破那人的手指,嘴巴里有血的味道,很恶心。」

于是手冢便像以前那样,在贩卖机投好铜板,让柴崎去按品项。她买了一罐宝特瓶的绿茶,顾不得礼仪就坐在路旁大口大口漱起来。等她漱口漱得满意,宝特瓶竟然也空了,她便将宝特瓶扔进贩卖机旁的垃圾桶中。

「我的钱包不知跑哪里去了,要是没找回来还得去挂失一堆卡,想到就烦。」

「警方沿着那家伙的行动路线找来,一定会找到的啦。你被绑走后直接就带来这儿了,反正不是在车上就是在那间屋子里,要不就在基地里吧。」

「哦,对了。」

柴崎从衣袋中取出手机,摘下那只「护身符」。

「谢谢你,太灵验了。而且神明肯让你把它拆开来,也正是心胸宽大。」

手冢接下它,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只是,我好不甘心——我流了好多眼泪。如果非要让人看见我哭的丑样子,我倒宁可被你看见呢。」

听见柴崎半开玩笑地这么说,手冢便抓了她的手,将她搂近。

他先是紧紧地抱住她,接着却马上松手,还刻意让他俩的身体保持一点距离——柴崎此刻几乎等于没穿胸罩,也许是那触感太震撼。

「……没关系。是你的话,我好像不讨厌。」

手冢闻言,这才迟疑着重新抱住她。然后,像是抛开了犹豫,他用力将她抱得更紧。

但柴崎知道他施力有所轻重,不至于令她难受。

「我想你知道,但我还是要说。我喜欢你。」

手冢在她的耳边低语:

「我知道你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可是,如果你不讨厌我,那么在你找到真正喜欢的对象之前,希望你跟我交往。」

柴崎想起手冢的恋爱经验是怎么穿帮的。

当时,她和小牧一齐笑得放肆。

手冢过去一定时常被女孩子这么告白,同时也让那些女孩失望地离去。

「你用的这种表白之词,是姿态低到极点时才会说的呢。」

「低姿态就低姿态。我只是不能忍受自己看着你被无聊下流的人骚扰到这个地步,于公于私想保护你都还非得找藉口才行。」

假使有个男人百般疼惜睇牵挂着自己,不知是什么感觉?

看别人的恋情都是轰轰烈烈,自己的恋情却总是嘴上说说。

好好哦,我也想象你们这样幸福。

可以的啦。你一定没问题,别死要面子就好。

不过数小时前,柴崎跟郁才这么闲聊过。

——现在就是我坦率的时候吗?

「其实我想被自己喜欢的人珍惜。」

「代替品就不行吗?」

「你真以为自己是个代替品?」

柴崎在他的怀中抬起头来。

「我也觉得你知道,但我还是说吧。我想我可能喜欢你。」

「还多个『可能』啊。」

见手冢苦笑,柴崎噘了噘嘴,将脸贴在他的胸前。

「我也不太确定嘛。我到现在都还没遇见一个愿意珍惜我、全心全意喜欢我的人……他们都只是为了我的长相或身材。」

说着,她抓紧手冢的衬衫。

「那些说要珍惜我、而我也愿意去珍惜的人,根本就没有看见真正的我!」

「我有看见。」

手冢低声说道:

「充满自信、爱挖苦人、顽固又死要面子——我费了好一番工夫才看见我要珍惜的这个你。」

哇啊啊……柴崎听见自己像个孩子般放声大哭,都有点儿吃惊。

「你要珍惜我——珍惜我珍惜我珍惜我!我也想好好珍惜你!」

手冢的手一下一下地拍在柴崎的背上,犹如哄着一个小孩。

那手势和力道有点儿微妙,像是陪着她承认自己是受到珍惜的——当然,方才所谓被男人玩弄也好,至今交往过的男人都拿自我本位又自以为是的态度对待也好,如今都不必再提了。

「好,我知道。所以相对的,你以后不准再讲那种话了。」

那种话?

她哭着问。便见手冢蹲下来与她同高,看着她的双眼,表情也变得有点儿凶:

「你以前说若是有必要,不在乎让人家睡。那时我只说笠原听了会生气,可是别说是笠原了,我都想生气。」

说到最后两句,那口气甚至是斥责。

柴崎点点头,泪水又串落下。

哭过头的她止不住呜咽,他只好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

你爱面子太久了,所以哭起来特别惊天动地啊——他笑着说。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说,我一定杀了他——她抽抽噎噎睇如是说,又引得手冢发笑。

我居然能看到你这么可爱的一面,这下子就算是长官来拷问我也不要说出去。

手冢的策划就停在前方了,但她真想就这么牵着手一直走。

他们回到宿舍时,早就在大厅久候的郁大哭着扑了上来。

「柴崎~~~~!还好你没事~~~~~!」

郁先痛快的哭过一回,然后才拿起摆在沙发上的竹编手提包交给柴崎。

「这是你的。掉在往宿舍的半路上,里面的东西都没少。」

「谢谢。」

待柴崎用空着的那只手接过包包,手冢以带点儿得意的口吻说:

「喏,我就说会找到吧。」

「嗯。」

直到这时,郁才发现他俩的手牵在一起。

「咦!呃、那个,为什么……你们的手?」

便见柴崎调皮地笑着抬头看手冢:

「就有感觉了嘛。」

手冢则是一脸尴尬地看了看柴崎,然后别开视线,也不敢看郁。

见郁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柴崎又说:

「干嘛,这是你自己说的呀,只要我别再死要面子,一定会得到幸福。」

「我,我是这么说没错……但你们的动作野太快了吧?」

一面说着,郁领着两人往会议室走去,好像这消息反而令她惊魂未定似的。

见柴崎和手冢返回基地,众人立刻送上大量关于此案的消息。

囫囵吞枣听过一遍,大约是内生通外鬼的共谋结构。

「打从入队开始,我就一直喜欢手冢先生。

每年情人节,我也跟别的女孩一起送巧克力给他。我跟他不在同一馆区上班,长得又不起眼,为了让他认识我,还在巧克力里面夹带信件或纸条,告诉他我是多么真心喜欢他……包括喜欢他的理由、喜欢他哪一点,可是他根本连收都不肯收。

我想,也许因为我总是跟其他人一起将巧克力交给他,他觉得我们闹着玩才推辞逃避。所以我曾经鼓起勇气一个人在宿舍附近守着,然后单独将巧克力交给了他,想不到他说自己一向不收这种东西,还是拒绝了。

不过,他当时向我说了『对不起』,态度也很和气,一点儿都不冷漠,这让我越来越觉得他真是诚实又帅气,即使对待一个像我这样陌生又不起眼的女孩,他的礼貌也一样周到。

我觉得我还是有些许希望的,一般人都会这么想吧?

而且,手冢先生也没收别人送的巧克力——一份也没有。任何人向他表白,他都没答应跟她们交往,那么我还是有机会的呀。而且,我还单独将巧克力交给他、跟他当面说过话,反观其他女孩都是好几个一起吵吵闹闹的拿给他,让他烦得只想逃跑。跟那些女孩相比,我以为他对我的印象会比较深刻,况且他并不是断然拒绝我。像他那样受欢迎的人交了女朋友,那女孩一定是受人嫉妒的。我想,他拒绝我也是为了我着想。

不只这样。每当我在宿舍大厅、基地或图书馆里遇到他时,我向他问好,他一定会回应我。我觉得他记得我,只是有其他女队员在场时不便表示亲近罢了。比起别的女孩,他更注意我一些——会这样想也是当然的,对吧?

所以我努力找机会见到他,在不同的地方等着他,就算只是跟他擦身而过也好。

观察手冢先生一阵子之后,我发现有个女人老在他身边打转——就是柴崎。她的室友是笠原三正,跟手冢先生是同事,她就利用这一点去接近他们。真受不了。

我在外馆上班,光是想跟手冢先生在宿舍或基地偶遇都要大费周章,而那女人根本不用费心,因为她就在基地附属的图书馆。好狡猾。那种卑鄙的女人才配不上手冢先生。

但是,尽管柴崎一直缠着他粘着他,他却始终没跟柴崎交往。像柴崎那样漂亮又引人注目的人,手冢先生都不为所动了,可见我在他心中是有一席之地的。

没想到,那女人自己招蜂引蝶不说,还拿民众骚扰她的事情去叫手冢先生当她的保镖——那明明就是她自找的。

我好着急。再这样下去,手冢先生会被那女人拐走的。就在这时,我被分到跟她同一寝室。我想,这一定是老天爷在帮我。

坂上?他是我高中同学。我们还满熟的,有事时也互相商量,比方讨论各自心仪的对象等等。

后勤支援部征人时,坂上刚好没工作,所以我鼓励他来应征,希望他能在手冢先生的这件事上帮我一点忙。后勤支援部跟战斗单位交集多,常有互动,比较有机会得到手冢先生的动向。战斗柴崎碍事时,我拿她的照片给坂上看,坂上也很喜欢她。正好。

坂上幸运的录取后,我们约好以后要互相交换情报,包括交换或帮买活动照、帮对方拍下意中人的照片,或是交换谣言等等。

对。那些裸照上的三围数字式我去查来的。这是我灵机一动想到的。身材尺寸通常不会有外人知道,我想吓吓她,让她吃瘪。

那女人一副精明样,全是装出来的,其实她骨子里是个糊涂蛋。钱包啦手机啦,只要看我在房间里,她常常丢着就出去了。真够笨。

所以我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她的手机、记事本跟钱包。柴崎的钱包里有内衣店的会员卡,我就找到那间店,骗店员说要买礼物送柴崎,等店员走出柜台,我再偷偷看顾客资料卡,查到她的三围。我没料到会被店员要求办会员卡,怕推辞不办会让人起疑,所以编了个假名字。

我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因为单凭内衣标签上的标示未必能得到精确的数据呀。关于胸罩和内裤尺寸之类的话题,女生之间长聊,但用的都是标准单位;聊着聊着传到男生耳里,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我要的是把只有柴崎自己才知道的三围数字散播出去,否则怎么吓得了她。

买来的内衣裤,我都没拆封,连纸袋收在我自己的抽屉,会员卡也在一起。纸袋口贴的胶带要是拆毁,我一看就知道,如此就可以避免柴崎偷翻我的抽屉、发现我的计划了。

话说回来,是笠原去翻了我的抽屉,对吧?什么人交什么朋友,柴崎的朋友就是那么没品。

柴崎的记事本我也常看,检查她有没有怀疑我。她真的是个没大脑的人,外出时也不把那种私人物品带走,敢留在房间里。

坂上说,若是几张裸照就能让柴崎乖乖服从,他不在乎背个前科。只要电脑里有那些资料,他就可以一再威胁她就范,所以他放了一份备份在我这儿,以防自己被抓到时资料完全被没收。

坂上绑走柴崎时,我想接近手冢先生,可惜已经太迟。手冢先生已经完全中了那女人的mí • hún计,对我没感觉了。

柴崎竟把手冢先生骗成这副德性,我非惩罚她不可。所以我打电话叫坂上动手。」

「我跟水岛只是单纯的互助关系。

我们常常交换照片。摄影师我的兴趣,我在履历上这么写,在办公室里也都跟人这么说。我们的休息时间很自由,做什么事都可以,所以我常以拍风景的名义带相机来上班,找机会躲起来拍手冢出操训练时的模样,或是等柴崎小姐路过时tōu • pāi她。

偶尔,我也直接去拜托他们两个让我拍照。当面讲,他们会认为我是受人之托,自然就降低了警戒心。

手冢通常会板着脸,不过柴崎小姐非常配合,甚至愿意摆姿势让我拍照。只不过,她被我抓来时,我看她一点儿也不记得我是谁的样子。算啦,帮人拍照赚零用钱的队员也不只我一个,柴崎小姐那么热门,怎么可能一一记住每一个人。

我跟水岛明明讲好了互不妨碍,那家伙却因为手冢甩了她而叫我做掉柴崎小姐。我本来也不愿意,但她威胁我不替我保管备份资料,我只好照她的话做啦。我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抓,唯一的备份在她手上,怎么敢再得罪她?

水岛发起飙来就很难搞。要是我不听她的,她搞不好会毁掉我至今寄放在她那儿的所有资料,所以我也不是自愿的,都是被她逼的。」

这就是水岛久美子和坂上洋一那毫无罪恶感的自白。

至于qiáng • jiān未遂一罪,实际犯行的人虽是坂上,但教唆者是水岛。

两人有计划的互相协助,进而发展成绑架、qiáng • jiān未遂之恶质行为,虽是骚扰初犯,法院判决还是加重了刑责。

此外,水岛和坂上也分别遭到关东图书队及后勤支援吧的委外公司惩戒免职。

十足不起眼的水岛闹出丑闻,令宿舍为之哗然。但在受到免职处分后,原本就没什么存在感的她也就没了话题,议论很快就沉寂了。

相对地,手冢和柴崎正式成为一对,则让男生宿舍的单身队员们是一叹再叹,惋惜不已——图书队之花终于被人给摘下了。

至于女生宿舍,同梯的大概早就猜到手冢的真命天女是柴崎,因此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意见占了大多数。

崇拜手冢的后进队员,则一个劲儿的吱吱喳喳嚷嚷。

「你的人气充其量也不过是追星心态撑起来的嘛。」

坐在午餐时段的简餐店里,柴崎毫不客气的这么说。手冢听了叹道:

「我说你啊……我好歹是你中意才交往的男人,你也不必用『充其量』这三个字吧?」

「要不是充其量就换我烦恼啦。」

手冢停下叉子,俯下脸去,耳朵微红。

「……你出招都不分轻重缓急,犯规。」

「你也可以这样出招啊,搞个高低差是全日本第一的云霄飞车什么的。」

「开玩笑!难道我还去学你这个口才女王耍嘴皮?」

「唉唷,我还没嫁人,起码让我当公主吧。」

「明年就三十岁了还公主个头!厚脸皮!」

「话说回来,你跟我的崇拜者都太多,要是里面又冒出什么麻烦人物就讨厌了,我看还是早早把婚结一结吧。」

柴崎一派泰然自若,手冢则是惊慌失措的点头道:

「啊、哦,对……」

「还有啊——」

柴崎眯着眼笑了笑。

「亲哥哥要是不来参加结婚典礼,恐怕有点问题?」

便见手冢很明显地收起肩膀,僵了一下。

「所以你也快点跟你哥和解一下吧。不必亲密到回去穿同一条裤子啦,只要能笑着讲些社交辞令就够了。我可不想看到新郎官在家族纪念照里摆个臭脸。」

听到这里,手冢发出一声苦恼的shen • yin。

「总之,限你这个月底前跟他报告我们交往的事罗。」

见柴崎故意侧着头装娇媚,手冢忿忿地表达不满:

「难度太高了吧?现在都月中了!」

「过了这个月就由我来跟你说罗。你自己选呀?」

看见手冢左右为难的模样,柴崎忍不住微笑。

至于她的微笑看起来是多么幸福——这会儿手冢只顾着抱头,柴崎的对面也没有镜子,所以两人都没注意到。

「你们真该看看,他那德性好像在做终极地狱二选一的题目似的。我才最后还是他自己去跟他个禀告,而且是死撑到最后一天才说的,但他的方式非常好笑。他哥打电话来道贺时也笑得要死地说:『我刚才听某人用不共戴天、咬牙切齿的口气报告说你们正以结婚为前提而交往,恭喜恭喜啊。』什么口气呀,真是——」

再度应堂上夫妇的邀请,柴崎在晚餐时对着他们俩大爆料。

今晚原本就是要来听柴崎自爆秘辛的,所以他们刻意不找手冢来。

郁早已笑得东倒西歪,一旁的头上也忍俊不禁的说:

「不过这是好事啊,做得不错。那小子在这件事情上一直找不到台阶下,这下子可被你赶鸭子上架了。」

「那还用说。」

柴崎挺起胸脯。

「其实他也知道他哥在法务省做得很卖力,也想为了家人去化解心结,只是苦于没个好时机。喏,大家早都看明白啦,所以我才推他一把。」

「柴崎,你看起来好幸福哦。」

被郁笑眯眯的注视着,柴崎回以羞赧却清朗的一笑,既不掩饰也不故作戏谑。

「其实,早在你们结婚之前,我一直羡慕着你们。你们还没开始交往时,我就知道堂上教官很重视笠原,也知道笠原一心一意喜欢堂上教官。」

堂上跟郁略显害羞的互看对方。他们的手一定在餐桌下牵着。

「我也希望自己有一段能够互相珍惜的爱情。现在总算找到这样的人了。以前我只是嘴硬,不肯承认,到那有了自觉之后,我就不再踩刹车了。我好喜欢手冢,很想对他好。」

柴崎调皮地笑了笑又道:

「人呀,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却好强时,总要有个谁或什么事件来在她背上踢个临门一脚,事情才会有点眉目呢。」

「噢,我懂啦,这一次的事情,手冢背上的那个鞋印就是你踢出来的。」

「不过手冢嘴上怎么说,心里应该是感激的,而且他八成早就有被你们耍着玩的心理准备了。」

等我们结婚,希望也能像你们一样。而且是用我们自己的方式。

柴崎默默想着,从小碟里夹了一口菜。

这时的手冢正在小牧的寝室发牢骚。

他当然不至于那么脑袋少根筋,会不晓得柴崎单独去堂上家玩的理由。

「唉——不知她这会儿在报什么料。」

小牧闻言微笑,并且拿了一罐心的啤酒给手冢。

「哎,女孩子交朋友,彼此之间常常是没有秘密的,夫妻之间也一样嘛。你们结婚之后一定也会这样的。」

说到这里,小牧做了个苦笑。

「不过老实说,我没想到会被你们两个抢先。大伙儿都盘算着你们还要再兜一会儿圈才交往。」

「呃啊,人家这样盘算我们骂……等等,几时开始的啊!」

「很早以前啦。」

小牧笑得像没事人似的。这种笑法跟柴崎很像。有时他们越是这么笑,讲出来的言词越犀利。

「我们猜想,柴崎小姐绝不会主动开口,而你在恋爱上又是个二愣子……啊,柴崎小姐也满笨拙的。她在别的事情上都能处理得很利落,就是不会布局让你主动表白,这一点不知该说是中规中矩呢,还是死脑筋呢。像你这么单纯的人,女孩子只要动点心机,要让你主动告白根本是轻而易举啊。」

小牧咬了一口鱿鱼丝,接着又说:

「柴崎小姐随时个性好强,骨子里却相当纯情呢。只在笠原面前爱摆出大姐架势就是了。我想,她知道自己心思细密,所以格外不想对你用计吧。」

那么,这样可以想做是她对我的一种顾念吗?手冢的脑中隐约浮现这个想法,但他赶紧甩开。他不想用怀疑不安的心情看待这段感情,那对柴崎是一种失礼。

他们彼此从很早以前就注意到对方的存在了。这些他都知道。他们故意不用正面相对,却总在背后暗暗感应着对方的气息。

我们终于转过身来了——终于发现了彼此,互相给予心意。

「……我想珍惜这段感情。」

「兜圈子兜得这么久,总算兜出一段好姻缘啊。」

小牧应道,拿啤酒罐轻碰表示干杯。

手冢便答:

「我也这么觉得。」

筹备婚礼的过程中,双方自然要到对方家中拜访,也要安排亲家长们见面。在这个阶段,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

手冢兄弟也因此碰面了。手冢本身还有一点儿不自在,却没料到自己跟哥哥还能一句接一句的交谈,完全不像是闹过嫌隙的样子。这其中固然少不了柴崎的妙语穿针引线,手冢自己也做了一番彻悟:两方家族即将见面,他不想让柴崎的家人察觉手冢家庭内部的纠纷。

就这样,他们利用连休安排两家见面,也在那一天订婚,所以柴崎的父母、弟弟和妹妹都到齐了。当天,话题围绕着婚事的筹备工作打转。柴崎的母亲努力说着标准腔,偶尔不由自主地夹杂着好听的金泽口音。当她含蓄道出自己想陪女儿去挑选礼服时,手冢的母亲竟然说:「其实我也想去。」

手冢家的两个都是男孩子,她大概很向往陪着女儿选婚纱的感觉。

「光,麻子要选哪一种风格的礼服?」

柴崎的母亲这么问道,手冢答不出来。

他们一起去看过场地,却没有一起去选礼服。应该说,是柴崎不让她跟着去。

「这个……考虑到预算,我们决定选西式的。」

听出端倪,手冢慧以调侃的口吻帮他解了尴尬:

「喂,是人家不让你干跟去吧。」

「啊,对,其实——」

手冢正着慌,便急着应答,也顾不得出手解危的人是臭老哥了。

「她说想等到当天再让我惊喜,所以……麻子小姐都是跟要好的朋友一起去看礼服的。」

他在中途停顿了一会儿,是因为他们平时直呼名字,这会儿可不好在人家爸妈面前随便。

听到此言,柴崎的母亲便转过头去教训柴崎:

「唉唷,你这孩子。光一定也想看吧,你怎么还是一样任性。」

对,其实手冢也想跟去挑选。每逢假日,柴崎跟郁总是开开心心地逛婚纱店,带回一叠又一叠的参考照片,却从来没有一次肯让手冢参与。

手冢早就想象过柴崎披上白纱的美丽模样,只恨自己按捺不下亲眼一见的渴望。他听已婚队员说过,陪着去选婚纱的乐趣是因人而异的,乐于此道的人就喜欢,但没兴趣的人而言,那只是漫长痛苦的等待和浪费时间罢了。话又说回来,被禁足到这种程度,却反而挑起了他的好奇心。

便见柴崎嘟着嘴向母亲讨饶:

「人家去也只有试穿礼服,既没化妆又没弄头发嘛。我只想让光先生看见我最漂亮的一刻呀。」真是,你就是爱面子,也不体谅人家。

说完,柴崎的母亲向亲家欠一欠身,道了声歉。手冢的父亲赶忙摇手:

「没有没有,麻子其实是个聪明伶俐又开朗的女孩……」

柴崎跟手冢的家人已经见面多次,手冢慧有时也在场,八面玲珑的她马上就博得手冢爸妈的欢心。手冢慧曾经对着弟弟开玩笑说:「我已经可以预见你将来在家中的地位了。」手冢当时还骂他啰嗦。

尽管被骂,手冢慧扔心有所感地叹道:「不过,你们一定会幸福的。」而那神情竟有些慈祥。手冢当下还有点儿闷,以为他又在摆大哥架势,心念一转才想起他的确有资格那么做——他们之间实在是相争太久了。

「不过,光也要选他的礼服吧?」

「到时候会专程去挑他的呀。妈,你跟光先生的母亲想陪我一起选礼服吗?那不如趁这几天连休就去吧。你们不急着回家,我也还有好几天年假可请,可以叫桃子帮我拍照。」

柴崎说得像是突发奇想——但这当然不是临时起意,想必她早就计划着要让两位妈妈开心一下了。

果然,这一对亲家母立刻高兴地叫了起来,雀跃已极。吃柴崎小五岁的妹妹桃子也是一脸喜悦。

「孩子的爸,你呢?」

母亲们各自问道,便见两位父亲面面相觑,表情带着些微惊恐。

「对了,每家店大约要花三小时左右。」

听到柴崎的好意提醒,手冢的父亲便带头说道:

「对我们而言,这样的门槛好像高了点。」

柴崎那还在读大学的弟弟也接着说:

「我也不去。」

他说话的措词简短,dú • lì自主的性格也跟柴崎有点像。

「难得来东京,我要跟在这里读书的高中同学见面。」

「那我跟亲家公也不去了。反正重要的事情都讨论完了,你们就不用管我们,尽管去开心开心吧。」

手冢的父亲如是总结。

有柴崎的母亲撑腰,手冢也想趁这个机会溜去看柴崎试婚纱,但想到柴崎一定会巧言说服未来的婆婆逼儿子打退堂鼓,他决定放弃。

到了婚礼当日。

柴崎替手冢选的礼服,是长度及膝的双排扣长礼服。

他提早抵达会场,梳装穿戴好,就在新郎家族的休息室里等。敲门声响起,穿着正式的手冢慧探头进来。

「唷,恭喜啊。这衣服很适合你嘛。」

「柴崎帮我挑的。」

不知自己在拗什么,他就是不想在哥哥面前称呼她「麻子」。

做哥哥的却不动声色的扔出一句爆炸性的发言:

「柴崎小姐也已经打扮好罗。」手冢想都没想,猛然站起来,连椅子都翻倒了:

「混账老哥!你为什么比我先看到麻子!」

抛下「混账老哥」和他那愉快至极的大笑声,手冢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新娘休息室去敲门。

「光?」

门里传来柴崎的应答。

「进来啊。」

也许是多心,手冢觉得那声音里带着几分娇羞。

他急切地冲进屋内,见里面只有柴崎一人。柴崎家人搭的是今天上午的班机,这会儿还没有抵达。

穿着纯白的新娘礼服,柴崎的化妆和头发都已经造型完毕,静静坐在椅子上。

「……你好漂亮。」

怔了一会儿,手冢才挤出这一句来。

「两位妈妈都喜欢更可爱的少女风格,当时我也试穿过,但后来还是觉得这种最适合我。笠原跟桃子也觉得这一件最棒,所以我就选啦。」

这件礼服的剪裁简单,格外能衬托柴崎的苗条身材,而且没有过多的装饰,看起来既清爽又大方,充分发挥出质料的优点。

「对不起,我想让你看见最完整的造型。想让你看见我最漂亮的一刻。」

「……等待果然是值得的。我也想看你换上敬酒礼服的模样。」

手冢在柴崎对面的椅子坐下。

「但新郎官能这么期待新娘子的换装,大概也没几个人像我吧。」

「你还没看到我们试礼服时拍下来的那些照片呢,等婚礼结束再拿给你看。托妈妈们的福,我穿了好几件昭和偶像式的蓬蓬裙,看了都会喷饭呢。」

「我也好想看看。」

「光,你也很好看呀。」

柴崎顿了顿,继续道:「」

「哎,是我帮你搭配的,当然啦。」

手冢闻言苦笑:「你真是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见她嘟嘴故做不悦,手冢也知道她在掩饰难为情。

「对了,我想跟你商量。」

柴崎说着,指着立在桌架上的捧花。

「我想给毯江,好不好?」

他们也邀请了毯江,并将她的座位安排在小牧隔壁。

「很好啊,她一定很开心。」

说到这里,手冢想起刚才的事,于是朝柴崎一瞪:

「为什么我哥会先看到你?」

「哎——他就大摇大摆的自己跑来了嘛。一定是想要捉弄你吧。」

「谢啦。」

听到手冢道谢,柴崎只是不明就里。

「不是在埋怨我吧?」

「不是。只是被他抢先看见你,我有点不爽而已。嗯,不爽归不爽,却……有点好玩,一点点啦。以前我也常这样被我哥闹来闹去,自从跟你在一起,我跟他之间好像有些和解了,这使得我妈的情况也好转很多。都是托你的福……让我们自然而然就有了重修旧好的气氛。」

「我可不是为了你。是我擅自猜想你会喜欢,自己决定这么做的,你没必要向我道谢呀。」

就快做人家老婆了,她的变化球速度还是一样令人捉摸不定。

「婚礼上只能说些陈腔滥调,所以我决定现在说,你要幸福哦。」

「干嘛?讲得好像事不关己似的。」

「当然是跟我一起幸福呀。」

「那是我要说的话。」

手冢站起来,向柴崎倾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那一吻极轻极柔,他怕碰坏了她那优雅的刘海和脸上的妆。

再坐回椅子时,却见柴崎用手捂着额头,满脸通红。

「你……你干嘛突然亲我!」

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却不在柴崎的意料之中。

「没有,我只是觉得刚才的这段话应该用个誓约之吻来当作句点。你不觉得吗?我们等下就要进会场,我总不能亲在你的嘴唇上,不过亲在额头上应该没问题才是。」

按着前额,柴崎把头垂得低低的,这会儿连耳朵都红了。

原来如此。这家伙的恋爱模式就是先发制人,因为她遇到主动进攻时就不擅应付了。想到自己竟在这一刻才发现柴崎的弱点,手冢忍不住噗嗤笑出。他突然觉得柴崎好可爱。

「你的家人应该快来了,我回我的休息室去等罗。待会见。」

手冢如此说道。柴崎还是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那么,在向各位来宾敬酒之前,新郎新娘要离场片刻。』

听到司仪宣布,手冢和柴崎便起身,准备在各桌都绕过一圈后才回到休息室。经过毯江身旁时,他们停下脚步。

「毯江,来。」

柴崎将捧花交给毯江。眼尖的司仪离开说道:

『就在刚才,新娘将象征幸福的捧花交给了中泽毯江小姐!中泽小姐时常到图书馆阅览,与新郎新娘相识多年!中泽小姐,请你说几句话!』

他们事前曾向会场的工作人员说明毯江的听觉不便,不料这位司仪没有听懂,或许只当她是轻度的听力障碍。正慌张时,服务员已将无线麦克风交给了毯江。

小牧伸出手去,原想替她接下,竟见毯江主动站起来结果麦克风,转身面对柴崎和手冢。

『那个……』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毯江要在这种场合出声说话,相比需要相当大的勇气。

『我的耳朵不太好,没法儿控制自己的音量,请各位多多包涵。柴崎小姐,手冢先生,恭喜你们结婚。我非常高兴能收到捧花,谢谢你们。』

场中最惊讶的人非小牧莫属,但那惊讶的表情随即转为安详。

在热烈的鼓掌声中,毯江将麦克风还给服务员,像是松了一口气。只见她笑着向新人点头,接着转向小牧,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耳朵。从小牧笑着摇头的动作看来,毯江大概是在问自己的发音是否怪怪的。

「没想到会收到这么大的回礼。」

走出会场,柴崎说道。手冢也点头应是。

结婚典礼的后台分秒必争。他们没空再多讲话,只能相视一笑,就要各自回房换装了。

「你没吃到的菜越积越多了耶。」

「啊呀,现在不要跟我讲话——!满出来了!我的脑子要满出来了!」

被丈夫这么一催,郁更加紧盯着演讲稿不放。

郁结婚时,她请柴崎以女方亲友代表的身份上台致词,这一次柴崎当然不会放过她——一句「我的婚礼致词当然是你上台啦」的回马枪打得郁毫无招架之力。况且她还同时是手冢的好友。

「要不要我叫人撤走?」

见堂上这么问,同桌的队员立刻大喊「要撤走还不如给我吃」,接着竟然径自划起拳来抢菜了。一旁的小牧为毯江解释此刻情景,听得毯江吃吃笑。

「不准抢!等我讲完了我就会吃!」

「算了吧!你现在就吃掉!换装要花上将近半个钟头,凭你吃光这些菜也不用十分钟吧?」

「不行——!我紧张得嚥不下去!可是我要吃——!」

眼见郁已经陷入恐慌,堂上只好让步。

「受不了你……你要害我没礼貌到什么地步啊。」

一面叹气,堂上一面将桌上剩下的菜肴一一移到最大的一只餐盘中。

「哇——笃我最喜欢你了——!」

然后他请服务员来收拾空盘,还得尴尬已极地向对方解释一番。

新人换装完毕,再度入场。他们绕行各桌,一一点亮桌上的蜡烛。所到之处都是闪光灯大亮,此起彼落。

下一个节目就是亲友致词了。被喊到名字时,郁不由自主地用很虚的声音喊了一声「有」,引得众人大笑。

「喂,堂上太太,你走路同手同脚了啦!」

被别的队员取笑,害郁更紧张了。

就在这时,听到玄田一喝:

「堂上三正:立即就指定位置,打开文件,迅速朗读文件内容!」

那一声命令中带着笑意,全场更是笑成一团。不可思议的是,郁却顿时抛开了紧张,恢复到正常的步伐,总算走上致词台。

她朝主桌和亲族桌一鞠躬,抬起头时,看见堂上正以忧心的表情看着她。

「光,麻子,恭喜你们在今天完成终身大事。我也由衷的祝贺两家大喜。我是堂上郁,是光和麻子的同事兼朋友……」

念着念着,她渐渐定下心来。柴崎和手冢都是她相知多年的好友,她只是向宾客们聊起这两个人而已。

「光不仅才智出众,而且努力不懈,因此身兼长官身份的外子总是训斥我,要我向手冢队员看齐。麻子也是个优秀的才女,与光相比毫不逊色,同样的,外子也时常要求我向柴崎队员看齐……」

来宾们总算笑了起来。

「然而,他们两个不单单是优秀,更是善良又有责任感的人。不知为什么,对于双方的心意,他们总是装着互不明了,但是身旁的人却早就看出两人彼此思慕。这样笨拙的捉迷藏,让他们耽搁了很久才交往,不过看在外面这些朋友的眼中,只觉得这两个人实在可爱。如今他们终于走上红毯,伙伴们都衷心为他们祝福。」

由于婚礼来宾几乎都是特殊部队和业务部的同仁,郁的讲词内容几乎只是向亲友介绍新人而已。这也是手冢和柴崎的要求。

「为了弥补这段漫长的爱情捉迷藏,请两位用力的幸福吧。」

说完这段结语,温暖的鼓掌声如潮水涌来。

这么讲,不知双方的亲人是否明白了手冢和柴崎的优点?郁忐忑地鞠躬下台,走回座位。

餐桌旁,堂上仿佛等得急了。郁一坐下,他就拍了拍她的头。

「讲得很好。」

郁这才放松下来。

说了声「那我要大吃特吃了」,郁将大餐盘端到自己面前,一道一道的开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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