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鬼神(2/3)
七夜黄理向着正在呆笑的他走了过去。
毫无感情的目光,紧盯着同为混血的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会被杀,毫无疑问会被杀死的,他直感到这一点。
用手指着荒唐的shā • rén鬼笑着。
双手握着沾满血迹的凶器,shā • rén鬼站在他的面前,用短棒刺向滚落到他脚边的斋木翁的首级。
嘶,一声钝响。
shā • rén鬼拿起穿在短棒上的首级,然后像是挥走碍眼的小飞虫一般。
“烦死了。”
用另一支凶器,刺穿了依然在大笑的他的心脏。
七夜黄理偏离了要害,果然是由于极度的兴奋吧。
呆笑的男人倒了下去,黄理并没有去确认他的生死,直接离开了宅邸。
胸部被刺穿的他,留下了一条命。
/起承转
不知出于何种缘由,做了四个梦。
变回了孩子的梦。
成为了孩子的梦。
思念起孩子的梦。
啊啊,还有另一个。
极其不和谐地笑着的自己,和同样微笑着的年幼的自己,身处向日葵绽放的庭院中的身影———
他身处一个昏暗的房间。
从记事起便被给予了这样一个空间,也是唯一可以自由行动的空间。
他还不过是一个孩子,对于空间的宽广并没有不满。
准确说来只有着对于过分宽广而感到不满的记忆。
他原本就不擅长与人类接触。
他的眼睛很特别,似乎能够窥视到人的内侧。
所以直到长得很大也没有学会说话。
因为即使不说话也能够得知某人的感受。再加上,他们所使用的语言这种交流方式,与他们的感情完全没有关系。
所以他才没有学会说话。
即使学会了这种交流方式也毫无意义,他这样想道。
极其,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最初,被教会了一件事情。
从那以后经过了一年。
其间并没有任何人来探望过他。
他由于无所事事而不断重复被教会的事情,又出于无聊而自己琢磨出更容易做到的方法。
当被教导第二件事情时,已经是将那种事情研究透彻之后了。
没有老师,这种事情是值得庆幸的。他使用身体的方式并没有被局限在常识之中。
在那一时点,他的才能便被发现了。
从出生之时起,便明白了被称为shā • rén技术的东西。
诞生出他的,便是这样一个家庭。他也很明白自己无法逃避这个义务。
所以之后的事情便简单起来。
他接受了一切,只是凭着兴趣来研磨自己的技术。
这才是自己存在的理由及意义。
其它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不过让人厌烦。
所以要奔跑起来。
毫不回头地,心无旁骛地向着某个目标。
在孩子的心中,只是思考着自己所背负的“如何才能有效率的shā • rén”这一个问题而已。
……结果证明,这应该是一个错误。
少年身处一个昏暗的房间。
从记事起便被给予了这样一个空间,也是唯一可以自由行动的空间。
少年还不过是一个孩子,对于空间的宽广并没有不满。
准确说来是不知是否对于过分宽广感到不满而产生了畏惧。少年凝视着空旷的空间。
少年原本就无法理解人类。
他们的举止,神情,语言,所有的一切全都无法理解。
自己一定不是人类,而是狗或什么东西吧,少年想道。
不这样想的话,一定会感觉到强烈的隔阂。
这种隔阂,到了最后,直到少年与同种的人类相接触为止也没有消除。
周围的人称呼少年为鬼子。
明明本身便是与被称为鬼种的纯粹的魔不断交配的一族,在诞下保有如预期一般纯度的少年之时,又拼命地将其隐藏起来。对于不寻常的他们而言,也能够理解到少年是不应该诞生的物种。
这种血脉,积聚了数百年的罪业,终于在这一代成形了。
名为轧间的他们,在达成目的的同时,终于发觉到自己正走在通向破灭的道路上。
当然,混血所期望的正是全部血脉的终结。
他们只是。
比起其他人要迟一些。
还是说要早一些呢。
少年没有学习到任何事情。
原本谁也不会和他说话,也就没有学习语言的必要,同时也没有传达自己意志的机会。
少年的凶眼能够将人的内在一面清晰地雕刻出来。
站在少年面前的人类所抱有的感情无不是恐惧。因此少年学习到,所谓人类也就是这么一种生物。对于只会有这种反应的生物而言,去学习他们的语言完全没有必要。
极其,理所当然的事情。
少年喜欢森林,期望能够住在兽群之间。
他们不允许。纵然只是在形式上,继承家业的人也不可能去过那样的生活。
再怎么说,下一代的一族之长竟然期望着像野兽一样生活,这只会让他们感觉到羞耻。
但是少年并不像他们想象得一般痴呆,反而应该被称为早熟。
少年很早便学会了封印自己。事实上,从最初的啼哭之后就不曾再踏出自己的牢笼。
那是,类似于从出生的瞬间起便开始绝食一般的行为。
少年强忍着干渴,压抑着名为自身的怪物。
原本———应该作为人类成长,制造出众多想要保护的事物,但是一旦如此血便会疼痛。
少年的血族中经常出现发病现象,拥有成人的理性后不足一年宿主便会被毁灭。
对于这一切,少年只是默默地忍受着。
这不应该是一个不会讲话,更不知道亲情的孩子所能作出的行为。
也即是说,少年在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情形下,保护着自己的血亲。
完全不明白父亲和母亲,还有兄弟这种东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只是,为了保护他们而拼命压抑着自己。
不知何时,安静,而又平稳地归还于被遗忘的大地,这样才是正确的选择。
然而,这样的情形并没有维持很久。
降下帷幕的,是少年之外的某个人。
———你,从出生时起便不正常。
随着这句咒骂,shǒu • qiāng的子弹击在了少年的头上。
……这句话是正确的。
少年的出生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正因为如此才会比他们更为拼命地去抑制自己的血,也没有像他们一样发病。
然后。
与生俱来便不正常的少年,就连被那种东西杀死也不可能。
在名为斋木的老人打着手势来访之时,这一切便结束了。
宅邸被全部烧毁,一族上下除了一个人以外全部被杀死了。
少年原本就无法理解家人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一切结束得异常简单。
就这样他被带走了。
后悔也好忏悔也好感伤也好感想也好一概没有。
最后。
从一开始,便只是这样一种生物而已。
就这样,身处古老的宅邸之中。
对于他来说如同牢狱一般的这个房间,被孩子接受下来。
在对于孩子来说过于宽广的房间里正座着,呆呆地眺望着夜晚的森林。
每当看到这个身影他都会感到恐惧。
因为孩子的身影,对于他来说是未知的存在。
孩子出生以后,他退出了组织。
尽管反对的声音不绝,却都被他用力量压了下来。
虽然方法是错误的,但是除此以外果然没有其它的路可走。
他回到了年幼时生活的宅邸,结果是将孩子闭锁在了黑暗的森林之中。
他并不希望孩子步上和自己相同的人生。
即使如此他依然传授了最低限的护身术,让孩子学着他在房间中玩耍。
要说孩子是像他一样的人那就错了,孩子的性格令人难以置信地安稳。
要说孩子喜欢这种一无所有的深山也罢,但是一旦想到孩子一生不过是在这里静静地腐朽时,他便抱有了恐惧。
因为孩子的愿望也是他的愿望,然而他却也很清楚这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愿望。
由于他沉默寡言的性格,孩子也几乎不怎么讲话。
即使如此孩子也爱着笨拙的他,因此谁都能够看出来他曾爱着病弱的她。
正因为拥有着坦率的感情,孩子的心即使不需要语言也能够从周围获得理解。
要说孩子无需语言,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即使如此,在孩子能够dú • lì保护自己之前,他并没有将他带到外面去。
这种生活的结束是在第六年的冬天。
在等待着春天的季节中,他听到了险恶的传闻。
某个混血的家族,盯上了他和他的族人。
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愤怒。
毕竟是至今为止在组织的名下散布着杀戮的血族。
一旦失去了组织的庇护,会有很多混血会来向自己复仇。
这也是,极其理所当然的事情。
听到最近会有人来袭击自己的宅邸时,七夜黄理淡淡地笑了。
“蠢货,是笑的时候吗。没有时间了,要想反击的话得尽早做准备。你也是率领着一个家族的身份,不能为这种小事就断绝了血脉。”
医师瞪着黄理。
从很早以前便已结缘的一个人。纵然脱离组织也没有断绝这份情谊,因此才会秘密向黄理传达即将遭遇袭击的事实。
尽管如此,关键人物七夜黄理只是很愉快似的扬起嘴角,态度丝毫未变。
“不,你的忠告愧不敢当。说起来,这也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事情。不管怎样只要有人袭击便只有在庭院里迎击。你没有必要来这么袒护我,再怎么说———”
这也是久违的狩猎了。黄理眯起眼睛。
“黄理啊。你不就是为了不再涉足这种工作才脱离组织的吗。现在已经不再是需要暗杀业的时代了,正因为明白了这一点你才执意脱离的吧。那么———”
“哈,不要再讲什么道理了。我可是来治疗的,没有理由来陪你聊天。好了,闭上嘴赶紧动手吧。好久不做护卫了,肩膀痛得很。”
“……真不明白啊。理应已经洗手的你被人盯上了,却还去做刀崎家的护卫。
不,像这样半吊子的行为也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怎么会有愚蠢的人将七夜视为眼中钉呢。”
“没有办法吧,和刀崎家世代都有来往的缘故。那家伙只有钱而已,也算是比较好的工作了。”
“哼。我还以为你有了孩子就会安分下来的,结果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孩子只怕多半也会变成你这样奇怪的东西。”
“———别罗嗦了。赶紧给我治好。”
之后黄理便闭上了嘴,医师也默默地继续治疗。
忽然。
“喂,大叔。”
曾经被视为鬼神来敬畏的暗杀者,极其冷静地开了口。
“人生这种东西能够编织得很巧妙啊。”
“哦。你怎么想起说这个来了。”
“没什么。没别的意思。”
低语着,黄理闭上了嘴。
———六年前。
他获得了一个继承七夜家当主之位的孩子。
为了保持出产暗杀者的概率,七夜家的人很早便相互结合。
身体机能衰弱时自己的孩子就会成人,代代继承着七夜一族。
他的兄妹已然有了孩子,孩子们也在接受作为下一代当主候补的训练。
比起他们来,黄理相当晚才有了孩子。
黄理之所以一直没有孩子,只是因为感觉不到这种行为的必要性。
要说继承人的话,交给哥哥或妹妹的孩子就可以了。
对于原本就只关心shā • rén方法的黄理来说,孩子这种存在完全是在自己理解范围之外的某种现象。
不,即使如此黄理也应该明白才是。
自己也是从孩子成长起来的人类。
将作为人类的一切必要事物都剥夺殆尽,只是不断研磨一种技艺的人类。只能看见自己喜欢的事物的人类。幼稚的,只知道一种事物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理应不会孕育出新的孩子来,就连想也想象不到。
也即是说,对于七夜黄理而言,自己的孩子不过是毫无必要的多余事物而已。
———实际上,这是在看到那个孩子之前的事情。
不会有什么感觉的吧,黄理这样想道。
毕竟是没有必要的东西,孩子什么的只不过是个麻烦。
所以在最初时看上一眼,之后便全部交给女人好了。他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的世界就在这一眼之后改变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坠落下来一般的变革。
或是说从生下来便一直紧随着他的某种东西消失了。
总而言之,在看到那个生物的瞬间,七夜黄理下定了暗杀生涯到此为止的决心。
孩子是可爱的,这一类感情直到现在也未曾有过。
只是想到不这样做不行,因而他的生活才发生了改变。
原本只是一个只知道“shā • rén”的人。
只有“活人”这种事情,才会成为人生的转机。
人生能够巧妙地来编织,七夜黄理这般说过。
确实如此,活人的手段比一切都要新鲜,都要困难。
对于已经惯于去shā • rén的黄理来说,那之后的岁月也并不寂寞。
“我有一个问题。你,是因为孩子可爱才洗手的吗。”
“怎么可能。停下来是为了自己。”
是的。如果孩子这种东西,完全是自己的分身的话。
“不想让他和自己走在同样的道路上吗?”
“那是,想看看他走在与我不同的路上会是什么样子。”
原来如此,医师点点头。
治疗结束了,黄理转过身去背对医师。
“再见了。有缘的话再来麻烦你。”
医师没有回答。
七夜黄理离去以后,医师回忆着他所说过的话。
“让他走不同的路,吗。”
那个始终说着为了自己的人,也该注意到这就是所谓的父爱了吧。
“———蠢材。都到了现在还要什么人类的感情。”
一切都太迟了。
去追求作为人的幸福,对于那个卓越的shā • rén鬼来说只是不幸。
“你太勉强了。那是绝对得不到的东西。”
独自低语着,医师叹了口气,笑起来。
这样的事情,那个shā • rén鬼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那个人已经接受了终将到来的结末。
将包括自己的孩子在内的一族人全部作为自己的旅伴,走上了偏离暗杀者的道路。
七夜家当主是明白的。
七夜正是作为暗杀者的顶点才会延续自身的存在。
……因此,从那个顶点滑落的瞬间,也即是名为七夜的血族覆灭的时刻。
这只不过是,迟到了六年的结末而已。
/结
就这样,夜晚来临了。
“和下面无法取得联络,吗?”
“———是。并且眺望时在下界发现了两个集团。人数大约是五十左右,恐怕———”
“远野的私人武装吗。从数量来看是不打算留活口了呢。”
七夜黄理愉快地笑起来。
其间完全感觉不到焦躁的阴影。
状况是五十人的武装集团以这幢宅邸为目标渐渐展开了包围网。
原本位于深山之中,管辖这片地域的组织,已经被这次袭击的主谋收买了。
无法去求救,最初也没有打算能够求来救兵。
这种状况下黄理依然在笑。
这也是当然的,从一开始就已经对这种情况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不如说最近几天一直在等待着,盘算着是不是今天才对。
“不过为什么是远野呢。从没听说过那种家伙。反正,是不知什么时候便结过仇的家伙吧。你有印象吗?”
“……没有。远野并不属于我们的管辖范围。原本那一族就和组织有来往,所以按理说我们不至于对他们下过手。”
“原来如此,那么就是为了什么无聊的事情吧。哈,为了那种事情连命都不要了,还真是狂热的家伙。”
“———当主大人。莫非,您是打算出去迎击吗?”
“当然了。不在祸根出芽之时将之击溃,以后是睡不安稳的。上面对此持观望态度还真是好时机。不管杀死多少人,那些家伙也会来给我们收拾残局的。”
“……但是,即使如此我们也不可能没有过失。敌人不是混血,而是武装起来的人类。作为专职的暗杀者,是不能将敌人彻底击溃的。”
“嗯,确实需要防备这种流弹呢。———好吧,我先走一步去把领头的人击溃。其它的渣滓就交给哥哥你们来处理吧。”
然后黄理便走了出去。
对于将这座山的地形以至一草一木都了然于胸的黄理来说,没有必要等待袭击者行进路线的报告。
只要知道敌人从什么方向出现,要去向什么地方便足以推算出其行进路线了。
“———当主大人。”
“怎么。”
“孩子怎么办。您下命令的话,我愿拼上一死将他送到外面去———”
“没有必要,那样反而会造成混乱。你们身为战斗力要有自觉。那只不过是没有战斗力的孩子。因此优先考虑的应该是你们。”
“———但是,志贵是我们一族的孩子。”
“那么就让他睡吧。也许,那才是最有把握能活下来的方法。”
愉快地笑着,黄理离开了房间。
七夜黄理先行一步去袭击敌人。
对于原本就以单独暗杀见长的黄理来说,集团性的攻击只会打乱自己的步调。
黄理奔向了已然熟稔的夜之森林。
敌人数量五十。以重型枪械为武装沿山路攻上。
“———这是哪里的傻瓜。”
一边穿过树木的间隙,黄理一边恶骂道。
反正都花过钱了,何不从上方一口气闯入宅邸,反而特意从下面往上爬,真是缺乏效率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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