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ACT-6(2/2)
即使她手上有名叫亚德的特殊礼装、宝具。
只要是人类之身,一个女孩子不可能平安无事。
「啊、啊啊,格蕾……怎么会……!」
不该存在的第五骑英灵并不存在!
早该发现的。
我一开始就认定只有更甚于强者的超常人物能闯入「迷宫」最底层,人类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连万一都没想过。那么,我这是逼她做了多么危险的事啊?
竟然理所当然地让她对抗死之怪物。
啊啊,那不就是要她站上断头台一样吗!
「我……!」
我马上过去,不要动。
你需要治疗魔术。
或许能变化为镰刀或厘子的亚德是拥有惊人性能的魔术礼装,而持有他的格蕾也的确不是普通人。她能够瞬时歼灭食人妖精,还能想这样和吸血种平分秋色地缠斗这么久。
可是。
她和我一样,是人类女孩。
尽管她的体能肯定有经过某种强化,但承受伤害的能力不一定有那么高。
所以我,即使跳跃的速度不能快过声音。
即使害怕恐惧,浑身僵硬。
即使怕痛,一点也不想死,可是,可是──
──我更不想见到有人为我而死!
快跑到那孩子格蕾身边。
没有其他方法了。
那个人型怪物没有看我。
一旦进入他的视野,他无论如何都会看见。但只要我能接近到格蕾的攻击范围内,他应该不会随便追来。这样我就能替格蕾用治愈魔术了,只是要多花一点时间。
背包里应该还有几样辅助治疗魔术用的礼装或灵药。
我以发抖的脚踏过地毯。
奔跑、奔跑、奔跑。
「请问──」声音从旁出现。「你想上哪去呀,我可爱又脆弱的前菜?」
「咿──」
视线交错。
吸血种这具现幻想的眼睛,透过眼球揪住我的脑髓。
我停了下来,不由自主地。
「我没有特别给这招取名,如果用魔术师的用词来说,属于魔眼一类吧。算是操控肉体。我在想,或许该称它为支配之眼。」
死亡之手向我伸来。
在碰触我肩膀的瞬间,触动了设于衣服内的魔术。
那是我在装备失而复得后预备的一种反击黑魔术,也是祖先代代传承,只限一次的紧急防御礼装,威力足以轰掉碰触者的手。
然而,什么效果也没有。
衣服的确浮现了魔力光,但是对魔人没有任何影响。
现在我才想到一个魔术的常识──神秘是愈古老愈强大。
「首先我就来品尝你们两只少女鲜嫩多汁的生命之果吧。真想不到今晚……」
魔人唇角一歪。
微微显露的牙齿,有如野兽一般。
「有这么丰盛的晚餐。」
眼角余光中,能看见格蕾重整战斗架式。
明明冲撞她身上的余势都应该还没散尽。
与定在地毯上不动的我,相距约三十公尺。
以之前所见的速度来说,啊啊,说不定是真的来得及。
可是不要,别过来。
拜托你趁他吃我的时候快点逃。
我自以为什么都跟你说了,就对毫无隐瞒感到满足,真正该确认的事什么也没做,不值得让一个连治疗都有问题的女孩冒险保护。
对,没错。
我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假如我有爱歌一小截指尖的力量,或许会有点不同吧。
可是我现在不需要魔术才能或近乎全能的力量。
至少?
至少。
给我在这里抵抗魔眼,大喊「快逃」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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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为止。」
城堡中的谒见厅。
见者无不感到庄严的鲜红厅堂里。
原本为互相厮杀而现界的三骑英灵,如今在此现身。
神话的再临。
传说的具现。
寻求虚假圣杯,为牺牲生命而受召唤的历史英雄们,如同人们自远古之前就期盼至今的形象来到这里。那就是面临绝望危机时降临的希望,为守护弱小但尊贵的意念而现身的崇高力量。
如恶龙吞噬公主的瞬间。
如血战步入结局的瞬间。
如抢回失心少女的瞬间。
「对纯洁年少的生命伸出魔爪的恶鬼啊,到此为止了。」
一句制止的话语。
刺客透过白色面具的堂皇宣告,及时止住了吸血种的牙。
「……啊,主菜终于上桌了。骑士王不能奉陪吗?」
在漆黑笑容欢迎宾客之前,先有段流丽的声音。
听清楚了,魔鬼。
此乃神代之片鳞。
术士的唇织出至高神言,将存在于周围的大源玛那直接转换为破坏的奔流。接连浮现的大型魔术阵中央连续放射光线,准确地将人型怪物灼烧殆尽。
连同站在其身旁等死的少女探险家。
不,并没有。
少女──与剑之英灵的主人有所关联的少女,被未达魔之漆黑的粗壮黑色手臂一把抱住,逃脱了大魔术造成的破坏巨锤。她以哑然、愕然、不晓得发生什么事的表情注视白色的骷髅面具。
「快救救、格蕾……」
「当然,但可能没那种必要。」
刺客的话不是虚伪的安慰。
而是明显的事实。
另一名仍戴著灰色兜帽,并非英灵也拥有超人机动力的人类少女,已经重新进入战斗状态。
强烈的蹬踏,将地毯连同铺石一起弹开。
在术士不属于四大系统,以纯粹魔力制造破坏的魔术中,弓兵更加上无限连射的箭雨追击。而灰色少女配合两者步调化为疾风,贴地滑翔。脚不触地就调整至完全的攻击状态,以完全水平──以日本用词就是横一文字地扫出巨镰。
将看似破坏殆尽的人型幻想上下两断。
这一刻、这瞬间,三骑与一人合而为一,发挥出了团队的战力。
然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生、复原。
不,这就是吸血种称为不死的原因!
连一次呼吸的时间都不用。
他是为恣意蹂躏定位于标准生物、物理法则之子的人类而诞生的不死者,呼口气就能补充魔力,以不跳动的无声心脏维持体躯,用尖牙吸取生命的吸血幻想。
不死,不朽,永不毙命。
嘲笑,冷笑,以人为食。
英雄们,看清楚了。
立于此处的,是你们的「敌人」。
「若是一般幻想种,这样就应该完全消失了。」
完全地,完美地。
魔人连衣物都一并复原,指尖伸向尚未收回的镰刃。
有种会被动手脚的感觉。以灰色为名的少女反应迅速,在刚重新形成的死亡之手触及之前就往后大幅跳开。
吸血种遗憾至极地歪起头,指尖绕圆。
有东西浮现了。
那是近似飘浮在大厅中央一带的亚圣杯的耀眼光芒。
吸血魔人头上、右肩和左肩个浮现三个光源。
「灵核……?」术士发出近似怀疑与不解的低语。
「没错,我的核心不只一个。这英灵核,可是共有三个!」
随这宣言,那光源──
其称为英灵核的超高密度魔力团块开始闪烁。
啊啊,那是什么呢。
英雄之魂、绝大力量、超越之源。
以灵核为轴心琢磨而成的魔石。魔人眼中最佳的实验材料。
也是英灵们被召唤于用亚圣杯召开的圣杯战争,怀抱宿愿却仍在「迷宫」中倒下,失去乙太构成的暂时肉体,灵核还遭侵占的遗憾。
「第四个用来给双头龙做灵核,且又被你们精彩地破坏掉了……可是无所谓,等著见识这三个灵核能达成何等伟业吧!我是不知道从树上摘下成熟果实的喜悦,但是从你们身上挖出灵核,应该能给我很类似的感觉吧!」
何等桀骜的宣告!
但这里的英雄不是全都会等他说完。
「废话连篇,给我闭嘴。」
也有人专事潜伏与奇袭。隐形状态下从死角射出的之箭,满载能使魔人肉体当场爆散的威力,直指目标急速逼近。似人非人的魔性怪物即是不洁之物,这支箭能为他带来真正的死亡吧。
可是没中。
吸血鬼不遮不掩地露出一口白牙大声讪笑──
真正启动了英灵核。
毒箭因此消散。
三个魔力团与无法成神,但因吸食精血而远离死亡的怪物直接连结,就要在此刻透过亚圣杯缔造不可能的伟业。连结英灵座?不,那不过是模仿圣杯效力的虚假末节,将魔术师所用的召唤术更发展几个阶段的东西。
尽管如此。
他仍实现了至今的成果。
也就是使英灵在并非使役者的状态下实体化。
『──────────!』
咆哮,尖嚎。
高约三公尺的鲜红虚像疯狂吼叫。
那是彷若巨人的威容。
英灵的暗影。
藉血液浊流构成肉体的反英雄之假象。
视沃尔夫冈·浮士德为唯一主人的破坏巨兵。
不具精神,没有意识,只以两柄威猛巨斧摧毁一切障碍的狂战士。
真名不在此处多言。
完整包覆头部,俨如巨盾的铁面罩底下暗暗滴流的苦闷血泪,如今完全──
「来,代达洛斯大迷宫之主,尽情破坏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守护者们尽管高兴吧,这可是最适合你们的开幕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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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就只是稍微回忆一下而已。
我就忍不住轻笑。
与另一个你相伴的日子。
不同于我的亚瑟·潘德拉冈,有阿特莉亚相伴的短暂时光。
早中晚都一起漫步在黑暗中。
一起作战。
一起睡觉。
对了,还做了好多菜。
我简直就像变成弱小的人类。
只能使用一点点魔术。
受伤就完了。好像会很简单就死掉,一点办法也没有。
就像童话故事里等待王子到来的公主那样。
这短眠的间隙。
我的眼所见到的梦境。
用这里的时间来算,是过了多久呢?
几分钟?不,五十三秒?
我就承认吧。
在「迷宫」里的短短几天,我真的觉得很快乐。
可是,我有几个遗憾。
没能进到第四层最深处,有点可惜。
也没有跟另一个你剑兵好好说再见。
都是因为正在东京地下这里大圣杯中起伏的这孩子。
这个爱撒娇的孩子发现自己没人陪──
就把我从「迷宫」一口气拉回这里了。
现在,该怎么办呢。
夜还很长。
要对走在东京街头的你,说我作了这样的梦吗?
啊啊,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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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型的幻想种大笑、大笑、大笑。
我诺玛想,那一定是确信自己终将胜利的讥讽。
「吾主莱卡翁啊,祝福我这阿卡迪亚的后裔吧!」
略感朦胧地,我听著魔人的话。
并且注视。
注视英雄们与怪物死斗的模样。
刺客抱著我跳到战斗影响较小的门口附近,所以我才能不受波及存活下来,没有死。
可是什么也不能做。不能用魔术帮点小忙。
一句话也声援不了。
我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能掌握神秘内涵至某种程度的这双眼告诉我。
这是神话的再现。传说降临于二十一世纪现代而造成的杀戮之宴。
不是区区人类可以涉入。
术士不停爆裂的魔术,弓兵的无数箭矢,刺客如枪弹的飞刀,格蕾疾扫的镰刀──新出现的腥红巨人承受著这一切,劈砍破坏之斧──
无论何者,我只要稍微碰到任何他们的一点点攻击就会四分五裂吧。
毋庸置疑。
肯定是。
如锥刺贯穿我全身的恶寒与恐惧,在三骑英灵现身并即刻开战后稍有缓和。意想不到的人物,如同众多传说与故事叙述的那样来救人了──
我这么想著、盼著,呆立原地。
为何剑兵不在这里?
会是令咒消失使魔力停止供给,对她造成了影响吗?
我尽可能要自己在事情结束前都不去想像最坏的可能。
我完全无法预测局势,只能默默地、默默地,观望。
死亡狂澜,无止尽的暴力风暴。
物理与神秘混合而成的破坏所挟带的大批轰声,甚至抹去我的呼吸。
「怎么啦!你们这些英雄怎么啦!三骑合力也只有这点水准吗!
哈哈哈,来杀我啊!不在这里杀了我,我的存在层级就要在这里提升啦!」
吸血怪物如是说。
黑衣魔人如是说。
他几乎要超越幻想,征服神秘──
甚至可能拥有与那些源头相等的力量。
「这个自大妄想的怪物是怎样?」维持隐身的弓兵短啐一句。
「这个吸血种……该不会想成为精灵种吧……?」
啊啊,我听过术士所说的词。
精灵,化为实体的自然,星之触觉。
记得也是与世界存续息息相关的「抑制力」一类。
具备神代回归,甚至在这世界上具现幻想的自然灵──
就书籍上的知识而言,就是如此。
而我是这么想的。
那是一种绝对之物。
是神──
或是某种远远超乎我想像,真真正正的怪物!
「第一次,我失败了,第二次也是。可是在这场第三次实验中,我终于成功拥有了亚圣杯。」
「小小吸血的恶鬼也敢放肆。」
和格蕾一起奔过墙面的刺客苦闷地这么说。
我不太懂魔人的话和英灵们的反应。
啊啊,总之我不要。
我不要恐惧,我不要再害怕。我想相信英雄会获得最后的胜利啊!
我的脑正确地认知了视觉所接受的资讯。
并加以理解。
──三骑使役者们。
──在来到这里的路上就已经大幅消耗了魔力。
撑不过去。
他们无法长时间维持如此极端酷烈的战斗。
由血赭聚合而成的狂战士每一击都是那么强劲,且吸血种不时施放的大魔术也能对三骑英灵和格蕾造成确实损伤。能连同空间粉碎万物的鲜红巨刃轨迹,以我所不知的异形魔术旋转的漆黑死亡,全都具有必杀的威力。
乍看之下五体完好,纯粹是误判事实。
术士只能用仅存的魔力进行魔术防御。
而那已经濒临极限。
「啊……」
我叫不出声。
英雄即将战败的预感化为shen • yin,震颤咽喉。
我没有慌。
霎时间,近似肯定的认知由内填满了我。
不行,不行这样。不能这样下去。
必须想个办法,否则会被那两个怪物杀掉。
不只是我。
格蕾、亚德。
获得暂时生命而现界的英灵,也会像那样被他挖出灵核。
「……不要……」
我摇起头。
眼角到脸颊有湿湿的感觉。
我哭了?
是因为我在害怕?
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无法认清是何种情绪使我哭泣。
我不想被杀,也不愿格蕾丧命,更不想见到英雄溃败。
拒绝与否定,给我精神与意识遭到撕裂的错觉。
啊啊,我要崩溃了。
诺玛·古菲洛要粉碎了。
以我所没有的勇气对抗怪物的英雄们,对不起。
在肉体毁坏之前,我就──
『真是的。』
──谁的声音。有道优美的声音对我耳语。
『你好歹也和我同化过一段时间吧。』
──宛如风铃般响起,耳熟的女孩声音。
『振作一点。』
──原本一丝丝也没有的东西开始涌上。
『虽然所剩不多,但是我还是在你体内喔──只有一点点。』
──这是什么?勇气?
还是希望?
独一无二,照亮且引导我束手无策而步入绝望的弱小心灵。
慢慢地,我抬起头。
这才发现我不知不觉地低下了头。
不敢再看英雄与怪物交战而看著脚边。
凝视前方吧。
我不会再转移视线了。
因为──
「爱歌。」
既然你这么说。
既然胆小懦弱,动不动就想逃避的这副肉体还残留著一点点的你,我就能停止颤抖。不再低头,不再让自己因绝望太深而就地崩解。
『剑兵已经不在了吧。真想跟她说再见。』
「对不起,我──」
『不是你的错吧。
我知道,她会消失都是因为那个黑色的人。』
「嗯。」
『知道该怎么做吧?』
「嗯。」
轻轻点头后,我──
──顺从全能少女otniatheron残片的引导,向前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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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吗,诺玛?你要创造奇迹喽。
一些些。
一点点。
喏,你自己看。
弓兵轻松地吹著口哨,说著这样才对。
术士的话有点难懂,说著想不到能在现代见到。
刺客是理解了的表情,隔著面具也看得出来。
然后,那孩子。
长得很像剑兵的灰色女孩好像很惊讶。
嗯,也对。
虽然只是虚体,她毕竟是第一次看见我。
不过──
最惊讶的应该是那个黑色的人吧。
做了一堆没必要的东西,到处摆来摆去。
妨碍我和另一个剑兵说再见的元凶。
需要一点惩罚,对吧。
诺玛,要仔细瞄准喔。
把手伸直,对,相信自己可以掌握一切。
插图
「你……」
趁他还那么惊慌。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趁他还那么害怕。
想获得那种畸形力量的嚣张吸血鬼──
就把他的存在。
和他的世界。
全部除掉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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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是万色光芒。
并非星辉,并非太阳的炽焰。
并非破坏之力,并非万死的诅咒。
为沃尔夫冈·浮士德提供力量的三个灵核与亚圣杯顿时灰飞烟灭,以鲜红虚像之姿散布破坏涡流的狂战士也烟消云散。
毫无招架之力。
谁也无法形容这一刻。
全都在一瞬之间。
流畅无阻。
这支各项绝技炉火纯青的团队,也在此献上最佳的搭配。
术之英灵的魔术,将魔人全身定于空间。
暗之英灵的神迹,瞬时捏碎冻结的心脏。
弓之英灵的毒箭,阻挡其肉体继续再生。
接著。
死神之镰画出光弧,将他一刀两断──
降临于此的奇迹,将欲成幻想之王的吸血种粉碎殆尽。
其残骸,就只有乙太的些许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