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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结物语 第四话 葛·人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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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的话,只要阿良良木你坦白地跟她说清楚,我想就算是回国在本地找别的工作,她也会心甘情愿的,毕竟是个为爱情而饥渴的女人。”

“还真是过分的说法啊,我可不想她因为我而辞去工作。出现这样的例子,我觉得对世间也并非一件好事。”

“真是像公务员风格的思维呢。原来你想成为世间的模范吗?既然这样,阿良良木你为了战场原露宿街头,不也是同等程度的坏例子吗?”

“你好像无论如何都要让我露宿街头啊。还用尽了各种手段。就不能让我也在海外工作吗?还可以先住到妹妹那里去。”

“你说这种话也太逊了吧……不过,为自己考虑是好,但你也要好好为战场原做考虑啊。毕竟你也不是‘tsubasahanekawa’嘛……嗯?仔细一想,既然抹消了过去,这个名字是不是也已经失效了呢……以后那个优等生究竟打算怎样自称啊?”

“毕竟是猫啊。就用‘还没有名字’来自称吧——还是说‘已经没有了名字’呢?考虑战场原的情况,那就更加说不出希望她回来日本之类的话了吧。”

“那么就这样分手算啦。”

被她当头一棒。

在这时候,老仓似乎并不是怀着要伤害我或者折磨我的意图,只不过是说出了理所当然的话而已。

或许是站在公所职员的立场上说的话吧。

“就职和公务员,嗯,不管是你还是战场原,即使双方也没有做错什么,但毕竟彼此都不是小孩子了呀。”

“不是小孩子……吗。那是当然了。”

如果是不懂得为对方考虑的二十三岁,那才真的是马上分手算了。为对方着想而选择分手什么的,十几岁的时候或许还觉得有点伪善,然而一旦开始对各方面的事情做考虑,那就无法一概而论了。

“我先把话说在前面,被你消费了青春时代的战场原,要是连二十岁以后的人生也不得不牺牲的话,那你就真的是罪孽深重了。”

老仓拿出手机——在操作画面之后递到了我的面前。

那是联络人名单的画面。

似乎是叫我在上面登录个人信息的意思……看来第四次的绝交总算是得到正式解除了。

“你可别在这里得出结论哦,否则我就会产生责任了。你就给我事后报告吧。我还想多笑笑。请给我笑容吧,我的小丑先生。”

“…………”

“什么呀!我就算是滥用职权也可以收集到你的个人信息哦。难道你想把我变成犯罪者吗?”

“我当然不想啊。可是我已经清晰地看到给你套上手铐的未来情景了。为了避免悲剧发生我还是递交辞职信算了。”

“实际上,你还是不要过度参考我的意见比较好啦。刚才我也说过,我现在也还没有对象啊。”

这时候老仓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就像是突袭似的这么说道:

“如果彼此过了三十岁也还是单身的话……”

“还是单身的话?”

“我们就互相掐死对方吧。”

真是个美妙的提议。如果能一直跟这家伙斗气到三十岁的话。

004

基于以上理由我就前往北白蛇神社了。

虽然就连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基于以上理由”,但我好不容易才终于下了决心——虽然我很想说,因为跟老仓交谈后想通了一些什么,不过那家伙多半会很厌恶,所以就姑且当作是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逼迫下,无可奈何地选择了在这一天登山吧。

完成下午的工作后,我就直接前往北白蛇神社所在的山麓——上一次来这里登山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在我频繁来访这里的那个时代,一月份到处都布满了积雪,是光想起来就觉得讨厌的严酷行军。也许是经过一段时间后发生了气候的变动吧,虽然也有相当程度的积雪但还不至于会让人打滑摔倒。

那么——

现在的我究竟还能不能看得到bā • jiǔ寺真宵呢?

因为那家伙也不是成了大人以后就再也看不见的怪异的类型(至少卧烟小姐是能看见的。反过来说,如果是甲贺课长的话,无论是怎样的幼小期也是看不见bā • jiǔ寺的吧),仔细一想我或许只是怀抱着自以为成熟的懊恼而已——光是为这种事思前想后陷入烦恼,或许就已经可以看得到结论了。

不知为什么,这就像是在担心“要是被讨厌了怎么办”的,打算向喜欢的男生展开追求的少女似的,我真的是完全不像一个已经长大的男人……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成为长大了的男人。

虽然现在是被供奉在北白蛇神社的神明,但是bā • jiǔ寺真宵归根究底还是迷路的蜗牛——是只有不想回家的人才能看到的,那样一般的幽灵。

是令人在回家路上迷路的幽灵。

先不说现在是去路还是归路,在为前路感到迷惘这一点上,这个小镇根本不存在比现在的我更严重的人。或多或少都巨细无遗,在所有的意义上,我对自己的前路和将来都感到难以定夺。

完全看不到任何归着点。

虽然还不至于露宿街头,但还是迷路了。

从这个意义上说,也许要参拜北白蛇神社的话,现在这个时间点至少是比新年初次参拜的时候更合适——然后……

“……这个,也是理所当然的啦。”

穿过鸟居进入境内,登上参道到达本殿——夜间的神社果然是一个人也没有。就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无论是一只猫、一条蛇、乃至是一只蜗牛都见不到。

在微微积起的雪上,就连脚印也没有留下。大概是那些雪会吸收声音,我总觉得周围比实际上要宁静得多。

我最初来访这座神社的时候,这里简直就是一座废弃神社,外观比现在还要更适合用来做练胆探险的场地,虽然老仓的家也是这样。仔细想来,当时的我就是个喜欢在废墟里玩耍的家伙。

实际成为练胆探险——锻炼心脏的场地,是在神社改建之后的事情。我也不记得自己在这里曾经有多少次化作破布一样的东西了。

最后还落入了地狱。

虽然现在似乎被管理得相当有条不紊,不过也还是有己经过了五年的消磨感……也许只是因为昏暗才这么觉得吧。同时也有跟星空形成鲜明对比的因素——好像还在里进行过天体观测来着?

不过话虽如此,本来这里就不是晚上该来的地方……不管是为了练胆还是为了天体观测,在这个时间来这种毫无人气的地方,简直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

真没办法。

在迷路之后还走进了死胡同吗。

在这么想的同时,我就从钱包里拿出硬币,放进了捐献箱里。是五日元硬币。在这时候基本都是行二礼二拍手一礼来着?

“汝想死了吗?”

这时候——

正当我思考着要许个什么样的愿望时,落在雪上的影子就传出了声音——并不仅仅是传出声音,从影子里还陡然冒出了金发幼女的身姿。因为星光和堆积起来的白雪在夜晚也形成了影子,于是就接通了我和忍之间的热线。

因为是在山上,这简直就像是在搜寻手机信号般的微弱接触……忍的头上戴着毛茸茸的毛线帽,身上穿着雪人般的厚大衣,脚上就穿着一双毛皮长靴。

这家伙也开始渐渐地理解人类世界的常识了呢。

以前不管是在什么样的零下温度的世界里她也只是穿着装饰用的纤薄衣物——不过这个就先不说吧。

“咦?什么?刚才说什么了?”

“我是问汝是不是想死了啊,因为活太久,所以开始想死了吗?”

就像吾一样。

幼女露出了凄美的笑容——那副笑容我也好久没见过了。

“啊啊……是活腻了想自杀吗。吸血鬼的死因有九成都是这个来着?嗯,的确有过呢,那样的事情。”

“何止是有过那么简单。毕竟并非别人,吾自己就是为了死才来到这个国家的嘛,所以才降落在这个小镇。因此,就算吾的主人现在觉得想死,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饶了我吧,我现在才二十三岁啊?”

“可是,汝看来不是很怀念过去的样子吗?会不会在想如果五年前死掉的话就好了?比如说在这个神社里,比如说在那个操场上,比如说在那座废弃大楼里。是不是觉得死了的话就会很幸福?咔咔。”

看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虽然还没到老仓那个程度,但性格也还是很恶劣的。

不过她说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在生存了六百年后,选择在这个遇上第一眷属·死尸累生死郎的国家里死去的传说中的吸血鬼。尽管无法与这位铁血的热血的和冷血的吸血鬼同日而语,但长生并不意味着幸福这一点,对不死身怪异来说已经是常识了。

身为人鱼的周防小姐,身为石人的兆间前辈,都是在本来已经死了的状态下以怪异的形式存活下来的。在风闻科里,还存在着像桑方才那样的特殊类型的成员。虽然我也一样……但我却反过来让濒死的吸血鬼作为人存活了下来。

“因为高中时代很快乐很幸福,而且那就是人生的巅峰,所以你觉得我认为自己在那时候死掉就好了吗?……算了吧。虽然的确有过许多快乐,也有过许多幸福,但基本上都是吊车尾的阴郁无比的高中生活啊。”

在当初发生“镰鼬”事件的时候,我还跟兆间前辈谈论过那样的话题——如果仅以我个人来说,因为考进了偏差值跟我实力不相符的私立高中,所以我那时一直过得相当颓废。

无论如何也无法单以一句“那时候真幸福”来概括。

和家人的关系也非常恶劣。

想起那时候的状况,现在能跟妹妹们相处得这么融洽,简直是难以置信的事情——虽然我不想过度地美化过去,但是综合来看,我实在不认为高中时代的我比现在的我幸福。

“咔咔,的确是呢。毕竟现在的汝受到太多的恩惠了。在职场也很受欢迎,一定是很意气风发吧。要是以前那个明明是不死身却两眼无神的汝看到现在的汝,想必一定也会觉得很自豪呢。”

“这就难说了啊,说不定我会很想揍这家伙一顿的……因为现在的我到处挥洒着过去的我讨厌得不得了的精英气息啊。身为国家公务员,拿着不错的薪水,尽管遇到过各种问题,大学时代也还是相当快乐的啊。行动范围也很广阔,本来是骑自行车的我,既驾驶过小车,也坐过飞机,还去旅行过呢。读了高中时代不理解的书籍后弄懂了意思,现在也能够欣赏以前完全看不懂的电影了。从身为吊车尾差点误入歧途的那时候的我看来,现在的我一定是个俗不可耐的讨厌家伙啊。”

“感觉像背叛了过去的自己,不敢全力追求幸福吗?对自己的成功抱有负咎感吗?”

“也不是那个意思啦。”

就是那个意思吗?

难道我只是在恐惧变化吗?

不,也不能说单单是这个原因。

读了高中时代读不明白的书,现在的话确实是能理解其中的内容。在成长之后,喜好也有可能发生变化——但是另一方面却,也存在着明明以前觉得很有趣的书却变得无法理解的情况。

过去明明是那么的有趣,如今却变得无聊乏味。

明明绝对是为之感动过的,过去甚至觉得改变了自己人生的书籍,现在重新读起来,却感觉肤浅得令人难以置信——觉得庸俗也该有个限度——对于这样的失望,我不由得产生了想要马上让自己消失的罪恶感。

说得夸张点,那甚至是仿佛杀死了一个人的罪恶感。

“咔咔,就像杀死了过去的自己似的,感到气闷难耐吗?但即使如此,也不可能永远继续读着同一本书吧。那说不定就像在那个春假变成吸血鬼时产生的想要马上变回人类的心情一样啊——正如吾被邀请去当神的时候,觉得还是想继续当吸血鬼那样。”

这时候,忍把整个身体都转了过去,看向鸟居的那边。

“即使如此,假如汝还是希望那样的话,吾毕竟是主人的忠实仆从,也可以把汝送回过去哦。”

“咦?送回过去……”

“虽然当时并没有这么整洁干净,过去在这座神社我们不是做过类似的事情吗——以那鸟居为门,把时间倒回到了过去吧。”

啊啊……的确有做过。

那简直是高中生的恶劣玩笑。因为暑假作业没做完,所以就想回到昨天什么的,就是这样的起因。

那时候的忍还很随意的邀请我展开时间旅行……然后到头来却招来了不得了的结果。可是,现在的忍却以跟当时无异的态度跟我说“只管干吧”。

“之前虽然失败了,不过没事的,下次一定会做好。只要回到汝不存在的那种过去就好了吧?那样的话,汝应该就可以毫无障碍地度过第二次的高中生活了。如果汝对失败感到后悔,只要重新再来就好了吧,一旦现在的汝感觉到失败,无论是升学还是就职,只要选择第二次就行了。即使这样汝也还是能活下去——毕竟是吸血鬼嘛。”

不要迷失在道路上,迷失在黑暗中吧。(注:「路頭に迷う」为惯用语「流落街头,生活无着落」的意思)

忍是这么说的——虽然是以半开玩笑的声音说的,但大概有一半以上是认真的吧。她就是会若无其事地做出那种轻率举动的家伙——那真的是来自黑暗的诱惑。

高中时代的我不止一次地接受了她的诱惑。

傻乎乎地接受了下来,怀着轻松的心态。

话虽如此,忍和我是一莲托生的——如果感觉到忍在那方面没有改变,那也就意味着我没有发生改变。那样一来,这个大问题,单就现在这一刻来说,或许是值得庆幸的。

在我心目中的过去的我,还没有死去。

“我可没有打算回到过去啊,忍。现在的我,过去的我,两者都同样是我。永远的高中生什么的,交给小扇就好了。”

原来如此。

的确,时隔四年的归乡,确实是令我沉浸在怀旧感伤当中。跟神原和老仓见过面,跟妹妹们谈过话,也感受到羽川的心情,内心变得紧张和多愁善感了吧——之所以跟黑仪吵架,也许都是因为正处在这样微妙的时期。然而,这样也只不过是心情愉快地玩着“过去真好”的过家家游戏而已。而且还摆出自虐的姿态,好恶心的感觉。

即使产生了类似“被扔下”的感觉,大家其实也并不是撇开过去而到达了今天这个状态——神原经过和竞争对手的对战到达今天,老仓通过吞食过去走到现在。正因为有过去,才会有现在。抹消了过去的羽川什么的,说不定反而是最强烈的思念着过去的那个人吧?

就像在表现出对过去的自己怀抱歉疚的姿势的同时,也确认着现在的自己所处的位置一样——但是,十八岁和二十三岁的区别,要是等到三十岁时再重新回首的话,大概就变得没有任何区别了吧。

“成为大人很没趣什么的,根本就没有时间说那种话吧。无论是卧烟小姐还是忍野,不都是这么一路成长过来的吗——当然,就算他们都属于例外的存在,成为大人基本上都是很快乐的事情。无论从风闻科来看,还是从整个直江津署来看,我都认为是这样。高中时代很开心,现在也很开心,现在也跟过去一样有遇到讨厌的事情。但是我会努力设法解决。那样就好了吧。”

我没有再看传送门……不,没有再继续看着鸟居,转而向着本殿看去。

看不到神明,那样就好了。

看不见才是理所当然的啊……必须这样才行。正如甲贺课长那样……怪异本来就是看不见的东西。

而怪异就算是看不见,也不意味着它们不存在。

是即使看不见也能让人相信它们就在那里的存在。

“又或者这么想吧。我现在并没有迷惘。虽然装出犹豫不决想来想去的样子自我陶醉着,但是要怎么做已经早就决定了——只不过是站在分叉路口上,根本就没有迷路。所以我才看不见bā • jiǔ寺啊,在我真正遇到困难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会不出现呢。”

“咔咔,汝这样想的话,当然也很好啦……顺便一提,吾本来也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但那个迷路丫头的身影,就连吾也完全看不见。”

“咦?是这样的吗?”

你怎么不早说啊。

话说回来……那样的话——不是很奇怪吗?我看不见的话还好说……就算是跟那样的我连系在一起,忍毕竟是吞食怪异的怪异,要是这样也看不见的话……

“嗯,现在恐怕单纯只是外出游荡了吧?从以前开始,那家伙就是经常离位的神明啦。”

“…………”

明明不是神无月,居然还离位了……不,这也不是没有过的事。

既然这样,就赶快把我放进去的钱还来啊。

把五日元还给我。

“……那么,现在就先回去吧,下次再来。这回就别相隔那么久了。”

“有烦恼的时候再来吗?”

“不,找个更好的时间来吧。我现在决定了。我和黑仪的婚礼就在这里举行,是神前婚礼。”

面向不知道在不在那里的本殿,我还是姑且行了二礼二拍手一礼的作法。

现在想起来,我和黑仪开始的时候就是bā • jiǔ寺见证的——那么现在祭奉着她的这里,不就相当于结缘神社了吗?

“在我登上华丽舞台的那一天,她是不可能不出现的吧。”

到时候我就衷心地拥抱一下那喜欢散步的神好了。

让她看看大人也喜欢玩的一面。

“……虽然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但据我在影子里看到的情况,汝跟那女孩不是已经吹了吗?”

“我不是说过么?要走的路早就已经定下来了——决定了。所以,我的仆从,为此无论如何也要你帮忙做一件事。”

“嗯唔?是工作么?”

“不,是百分之百的爱好。”

“工作的话,我只想适度地帮忙一下而已,不过——”

忍笑了起来。

并不是凄美的——而是可爱的笑容。

“爱好的话我就竭尽全力帮到最后吧。”

校注:神无月的意思是“神仙离开的月”,据说这是因为在这段时间里,日本各地的各路神仙都会聚集到“出云”这个地方来开会。在日本除了“出云”这个地方把“神无月”叫作“神有月”之外,其他的地方都会叫作“神无月”。

005

研修最终日,我拜托甲贺课长特别为我腾出了两人对话的时间。甲贺课长粗略浏览了一遍我通宵整理归纳起来的大叠文件,“看起来不像是辞职信,这是什么?是怎么回事?”她以讶异的表情向我问道。

“是这个小镇的住宅地图。我把怪异——或者应该说其前阶段的‘不净之物’都全部列出来了。”

老实说,我本来是打算把这些项目都全部解决,使其风化后再提交这叠报告书的,那毕竟是我做的事情,遗憾的是在我的时间安排内就只完成了其中的一半——虽然这毫无疑问是给风闻科留下的礼物,但终究不能说是令人满意的工作。

独创性也不高。

我从北白蛇神社下来后做的事情,基本上就跟专家·忍野咩咩逗留在这个小镇的期间所进行的怪异谈的搜集活动相类似的作业。

如果要问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我运用了怪异之王的食欲这个作弊级工具而已。

即使这样也还是没有来得及完成。

因为力有不逮,连哪个有害哪个无害也无法逐一辨别开来,我就只让忍吃掉了存在着明确危险的东西,剩下的就只能仰赖风闻科的可靠前辈们的活跃了。

即使如此,这份列表应该也能充分起到显示我决心的作用——希望甲贺课长能接受我的这份心意。

“虽然我是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也不能毫无来由地接受这个啊。你并不是当成工作来做的吧?是打算作为今后不再回来风闻科的饯别礼吗?”

“虽然也包含着对这四个月来您给予我关照的谢礼,不过这并不是饯别礼要说的话,就是贿赂。”

“贿赂?喂喂!我这个课长看起来像是会作奸犯科的那种人吗?”

“我选错用词了,现在订正为一点心意。其实我是希望您给我写封推荐信。”

“我早就说过会给你写的啊,也没有必要特意为我准备这么华丽的自由研究报告。你的目标并不是直江津署,更不是风闻科对吧?ok,ok。没问题,只要你不是打算不当警察的话,我就能帮你的忙。无论转属的目标部门是中央还是地方,我都会给你最高评价的。”

“但是,那既不是中央也不是地方。”

正因为如此,我才极尽礼数向她提出请求。

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想要的是更甚于最高评价的推荐心。

“我希望这样继续研修下去——只不过是在海外。”

“……警察厅青年警察官海外研修?”

甲贺课长果然领悟得很快,顿时惊讶的眨了眨眼腈。

没错,海外研修。

不知为什么,我总是以为要奔赴黑仪的身边就不得不辞去自己的职务——以为身为国家公务员,就绝对不能离开国家。

但是,在跟老仓谈话的期间我就意识到。

虽然不是说像“tsubasahanekawa”那样,但是现在毕竟是全球化的时代,即使是警察厅也不是在完全封闭的国家里展开活动,只要去找就会发现相关的制度——跟国际刑事警察机构联合运作,被派遣到海外去的警察也多不胜数。不过理所当然的是,那并不是容易办到的事情。有时候还要担任大使馆的警备工作。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代表国家在海外从事活动,所以还是需要相当程度的资格。

比如说……嗯,年龄条件,还有警部补的阶级等等。

这样看来,感觉就像很愚蠢的事情。我之前还自己发牢骚说“如果选的是别的工作就能追着黑仪到海外去了啊”这样的话,但实际上我简直就像从大学生时开始——不从高中生时代开始就已经预计到这种事态似的,一直循着紧跟着她的最短距离向前进。

为什么会想当警察?

被周防小姐这么问的时候,我当时是回答“因为父母都是警察”但是现在我就这么回答吧——“为了今后也继续跟高中时代就开始交往的女朋友交往”。

公私混同,有什么不行的。

在公仆之前,我首先是我自己。

我的仆从是这么教会我的。

……我再重复一遍,这是一个难关。并不是说高级公务员就能毫无限制地过去。那简直就是明星中的明星,志愿者遍地皆是。而且那还全是被精挑细选出来的志愿者,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因此甲贺课长的推动力是不可或缺的,甚至光是这样还远远不够——所以我接着说道:

“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到时候不管是当风闻科的课长还是直江津署的署长都没有问题。然后,当然在海外我也希望活用在这里学到的东西。”

“……也就是说,你是想让卧烟小姐也替你说话吗?”

“现在扎根于日本的公务机关的那个人,应该也不是不想拥有海外的据点吧?虽说fbi和i5之类的还是有点夸张,但她应该也不会打算永远依赖着像德拉曼兹路基和艾比所特那样的外部协助者吧。”

“那个我想也的确如此啦……唔唔。”

甲贺课长再次哗啦哗啦地重新读起了我交给她的地图。刚才只不过是速读,而这次则是熟读——作为风闻科的创立成员之一,她也许是在估算着我的力量。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整理出来的质量还是太粗糙了点……也不能说文档工作是我的专长。

“语言能力呢?不是说考试的分数,你有自信在现地进行交流吗?现地的工作就要用现地的语言——哦。”

从上司的口吻换成了面试官的口吻。

看来至少还是愿意为我考虑一下的——到了这个地步就破罐子破摔了。

虽然在忍面前我还斩钉截铁地说不打算回去高中生的时代,但唯独是现在先回到单靠虚张声势混过关的那个时候吧。

“国语就已经不怎么样,外语也不能说是擅长,交流能力是偏低的,也不善于人际交往。性格是相当的薄情寡义。不过我会带翻译过去,相信能和那边的怪异展开对等的交锋。”

“翻译……吗,是小忍啊。”

甲贺课长没有从文件上挪开视线,就这么说道。

“怪异语的翻译。就是我们最看好你的那方面呢——那可是再崎巡查很难办到的,纤细入微的工作。”

“等一下等一下,不要慌张。现在还在考虑当中——阿良良木警部补的提议,对我和卧烟小姐来说都是很合适的,的确非常的理想。然而那只是进展顺利的情况,还存在着进展不顺利的情形。这并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组织构造的问题——如果让我做出一个大人的判断,你在海外被严厉的职务环境压垮,遭受挫折而放弃当警察官的可能性相当高。虽然我完全猜不透你希望到海外勤务的理由,但你到时候也会跟女朋友分手。”

这不是已经猜透了吗。

还有就算是那样也断言得太绝对了。

“比起做了之后才后悔,你也可以选择不做而后悔哦?”

“是为了不后悔才做的啊。我现在明明受着很大恩惠却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心里感到不踏实的理由……对过去的自己抱有负疚感的理由,既不是因为成功了,也不是因为成了人生赢家,而是因为没有竭尽全力去生存。虽然是尽了努力,但还没有竭尽全力。虽然有了成长,但却没有竭尽全力去成长。”

“不是说过吗?你并不需要追求理想,也没有发挥出全部能力的义务啊——不管是谁都可以在自己合适的地方轻松地活下去哦。”

“但是,也可以不轻松地活下去吧?还可以拼命地活下去,在超出能力的地方,工作到极限为止——”

“当然了。”

只要在不违反劳动基准法的范围内——甲贺课长结束了列表的第二次审读。

"ok,ok。那么就是这么回事。”

“咦?这么回事,那究竟是……”

“推荐信我会写的。评价我也会盖上花印,也会向卧烟小姐如实转达——其他的我就管不到了。不管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早晚也会让你回来风闻科的。到时候就算你说想辞职我也不会让你辞职的,就是这么回事。”

“这么回事”当中包含的意义实在太多,我的头脑一时间也无法处理过来——什么?okok什么的就是okok的意思?确切的答复?我明明还保有着理论武装啊……虽然只是暴论武装……是满额回答?

“做得相当好。虽然在细节部分也有瑕疵,不过那点程度也可以由我来稍作处理,濑古酱搞不好会感动得哭起来吧……我能从中感觉到光让小忍帮忙也无法得到说明的干劲。不愧是以前曾经协助过忍野君工作的帮手呢。”

得到这样明确的正面评价,我当然是觉得很高兴,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在这里沾沾自喜……我毕竟曾经跟欺诈师打过交道,无论如何也总会怀疑对方的话语有什么陷阱和圈套,又或者作为交换要被提出什么条件,不由得提高警惕——该不会是有什么严酷的考试和过度的修业在等着我吧?

“那样的讨价还价你就跟卧烟前辈交涉吧。因为我只是等待指示的人类,是中间管理层而已。专门的怪异什么的,我是完全不懂的。无论是考验还是修业,我也无法给你打分。我只是对和你共同度过的这四个月和刚才的陈述报告给予高度评价罢了。我已经说过许多遍了吧?我是看不见怪异的。”

甲贺课长说道。

“不过我相信自己是有看人的眼光的。”

006

接下来是后日谈或者说是这次案件的结果。

我想到了在双方都不扭曲前进方向的前提下继续前进的方法,总之就先踏出了千里之行的第一步。比起沉浸在喜悦当中,我反而是感到浑身累得发软。总之为了补充连日以来的睡眠不足,我就径直回到了自己家,结果在玄关口却陷人了史上最大的厌烦情绪中——看来月火已经从东京回来了,在鞋架上看到一双既不是我也不是火怜的运动鞋。

自从上次月火和羽川的归乡后,我每次回家都会习惯性地检查鞋架的变化,所以才察觉到了……还真是不想发现啊。

是吗——说起来,她确实说过在回去海外生活的时候,要再回来这里一趟……可是为什么偏偏就是今晚啊。因为火怜今天是上夜班,我还以为可以悠闲地休息一下。老仓和月火还真像是有预谋似的看准了最恶劣的时机……不过算了,难得有机会,我就围绕海外生活的事情向妹妹刨根究底问个清楚好了。虽然我想那家伙的乱七八糟的生活完全没有参考价值,但至少可以作为反面教材来听。想到如今因为时差的关系应该正在异国之地努力工作的战场原黑仪,我就向这个小妹好好盘问一番吧——

正当振作精神我一鼓作气地走进客厅的时候,却发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正是本来应该因为时差的关系在异国之地努力工作的战场原黑仪。

“哟。”

“哟什么哟啊。”

我的膝顿时一阵脱力,但还是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来,就像爬似的走近了沙发。

“是怎么进来的?”

“钥匙的藏匿处,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哦。”

“你知道这里是警察一家的家吗?”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真的是个笨蛋。”

她笔直地看着我道歉了。

话虽如此戴着能看出是刚从日照强烈的地区回国归来的深色墨镜的状态下发出的道歉声音,却完全没有起伏抑扬。不,黑仪似乎根本就不是在为自己大胆无畏的非法人侵行为做出道歉。

难道是为了道歉才回国的吗……?

从她旁边放着一个看似很坚固的旅行箱就能看出,她好像连老家也没回就直接跑我家里来了——不过,这倔强的家伙就算是死也不会承认这个事实的吧。

“不……该道歉的应该是我啦。因为积累了不少压力,对不起。”

尽管怀抱着被先下手为强和被抢先一步的难以言喻的心情,我还是打从心底里感到安心,并且在黑仪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虽然我绞尽脑汁想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和计谋,但毕竟是完全没有跟黑仪商量过的计划啊。

在有头绪之前,我还是希望根据自己的判断行动。这本是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但怎么说呢。或许其中还包含着类似于“最低限度的执着”的东西吧。

不过,我本来是想着明天主动给她打电话的,但是既然这样见了面,我就连一秒也无法忍耐。我很想立刻和黑仪分享我所考虑的进路计划。

“黑仪,首先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可以吗?”

“尽管说吧。只要不是第四次分手的话题。还有就是,如果历愿意先听我说完的话。”

“唔……”

真是个喜欢的家伙,不过也好吧。要是在热情的驱使下拼命说个不停的话,她说不定会指责我只顾着自说自话不理会她的感受。表达方式还是多想想比较好。

“作为晋升正式团队经理的条件,我拼命向ceo发出设立日本支部的方案,现在总算是成形了。虽然还没有被正式决定,接着只要能解决预算问题的话,从今天春天开始我就可以和上司和全体团队成员回来这个小镇。这样我就能和历一起生活了哦。”

“…………”

被她擅自说起来了。

咦?咦咦?咦咦咦?

你对自己的晋升附加了条件吗?非但如此,还把上司和团队都牵扯进来了?就只是为了回来日本?就只是为了不再跟我天各一方?

“关于日本支部的话题其实从以前开始就有了。我只不过是稍微推波助澜而已……虽然这样一来就真的跟爸爸成了真正的竞争对手关系,但女儿毕竟是早晚都要超越父亲的呢。”

我觉得那句话应该是说儿子的吧。不过,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女儿不允许超越啦……话虽如此,这算怎么回事。我们都想到一块了吗?不,只是打算在组织原有的制度内行动,并以附带条件的进步为目标的我,跟改变组织的制度并在附加条件的前提下实现进步的黑仪相比,也只能说她还是比我棋高一着了……

不过啊……这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哪里会有这样横跨国度的贤者的礼物啊?

如果以小扇的风格来说,这就是愚者的礼物。

“怎么了吗?如果你不高兴的话,我就要哭了耶。”

“我有高兴啊,真的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了……我甚至正强忍着想要跳起来欢呼的冲动呢。只是,黑仪小姐啊。你可以先做好觉悟,再好好听我说一说吗?”

到了这个地步,我真的很期待过去被唤作羽川翼的和平象征把全世界的国境都擦掉,但是我也不能悠哉悠哉地默默等着那天的到来。而且如果那样的事态开始带有真实味道的话,黑仪就不得不逐一守望着国际金融的情势,而我搞不好甚至会站在对其加以管束的立场上。

所以首先还是互相商量吧。

“什么呀,你说做好觉悟……人家都一下子紧张起来了耶。难道真的是第四次分手的话题?那我就真的要哭了哦。”

“都说不是了。为什么你就那么想哭啊,况且……”

况且,还说什么分手不分手的,我们明明还没有正式言归于好吧。对了,首先必须要说的就是这件事——不管那是多么常见的情况,我也不想被人说我们整天离离合合。更不想这样拖泥带水含含糊糊地重修旧好。

我伸出手,把她的墨镜摘了下来。之所以在室内也一直戴着,大概是希望我这样替她摘下来吧——我抱着这个想法做出的耍帅行为,结果完全表错了情——黑仪只是用墨镜来掩藏着那连续哭了好几天而变得红肿的双眼而已。

就是说她一直都在哭吗。实际上,她真的是个很爱哭的家伙啊。

那么,如果说这种话,是不是会令她哭得更厉害呢……然而我毕竟是必须马上开始学习语言的人。以后的事情就留到以后再想,先让在海外生活这么长时间的她检查一下我马马虎虎的发音吧。

“iloveyou。”

黑仪瞪大红色的眼睛,“历,荡漾!”——就像半哭半笑似的露出了微笑。

结语的词句完全没有流行起来,那是只属于我们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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