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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结物语 第一话 全歌·人鱼(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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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小生木海(微博id);零崎葱识;标准正交基(b站id);八本松神大(b站id)

001

周防全歌成为人鱼,据说是她高中一年级时的事情。虽然按照本人的说法那应该“不是人鱼而是半鱼人”,不过在这里还是以人鱼来称呼吧。毕竟比起引用那样的克苏鲁神话,对容姿清秀还带有某种凛然氛围的她来说,在这两者的取舍上并不需要太多的犹豫,自然是人鱼这个称呼更为合适了。

一辆大型卡车为了避让无视信号灯从斑马线横过马路的小学生,而紧急扭转方向盘,导致走在人行道上的她遭遇了被撞得落入水渠这样的不幸,尽管全身因为受到强烈冲击而负上濒死的重伤,但据说通过食用灵验无比的“人鱼的肉”而保住了性命。

因为“吃”成为“不死”的她,以及,因为“被吃”成为“不死”的我,在某种意义上有种巧妙而鲜明的对照。但即使如此,在对后来的人生造成了巨大的不良影响这一点上却是完全一样的。

获得任何东西都必须付出代价。

获得同时也意味着失去,获得的东西有可能失去,但失去的东西就不会再回来。

假如对象是性命和不死身的话就更是如此了。

原本是有着备受瞩望的未来的游泳选手的她,自那以后就再也无法游泳了——并不是因为事故的后遗症。身体所受的创伤托“人鱼肉”的福,连丝毫伤口都没有剩下,毫无后遗症地康复了。

同时也不是掉落到用水渠造成的精神性心理创伤。

让其遭受心理创伤的——反倒是由于事故后的事情。

也不知道该说是食用了灵验无比的“人鱼肉”所导致的惩罚,还是应该说这算是食物中毒呢。她在康复之后,成了只要被水浸到就会变身为人鱼的体质——虽然乍一听“变成人鱼”会让人觉得很浪漫,但是我奉劝大家先把话听完。

简单来说,这句话的意思是生命进化过程的逆向回归。

不小心被果汁弄湿肌肤就会马上长出鳞片;洗手的时候,手就会在变得干净的同时化作鱼鳍;一旦洗澡的话,双脚也会变成鲜活乱跳的鱼尾——甚至连用肺呼吸也变得困难,搞不好还有可能在路边窒息,所以在下雨天根本就无法外出。

还不如死了呢。

她似乎不止一次地产生过这样的念头——正如我当初也曾经这么想过。

虽然听说她为达到内心的妥协,也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但是自那以后已经过了十年,如今己经在某种程度上懂得该如何跟自己的这个体质打交道的她——

“总比死要好一点。”

似乎终于转化成了这样的想法。

“要是当初被车撞到的是那个无视交通信号的小学生就好了——毕竟这样的想法已经消失了呀。以后真希望自己能有‘光是活着就很幸福’这样的想法呢。”

……虽然也许有人觉得:要从一位二十六岁的女性口中打听出这些相当敏感的隐私内容,一定是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以上的内容都是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听说的。

当然了,虽说也不能算是什么回礼,我也把自己在从高中二年级升上三年级的那个春假里怎样被吸血鬼吸血,又怎样从吸血鬼那里把血吸回来,又怎样变成了吸血鬼——变成了半吊子吸血鬼的过程,都基本上全部告诉了她。

二十三岁的阿良良木历所就职的部署,就是这样一个充满开放性的职场。

名字就叫做直江津署风闻科。

002

“阿良良木君你为什么会想要成为警察呢?”

毕竟高中的时候也经常骑着自行车到处转,我一直深信自己的行动范围相当的广阔,甚至认为在自己居住的这个小镇里根本就没有哪条不认识的偏僻小路。然而在时隔四年之后重归故里,我才发现,那样的想法完全就是一个傲慢的误解。

比如说,我根本就不知道在当时自己就读的直江津高中附近存在着这么一条大河。

也不知道该说是大河,还是该说是很宽阔的河。

这是一条宽阔得几乎可以用橡皮艇玩漂流的河——就算不是有着变身体质的周防小姐,我也不认为有谁会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踏进这样的河流里。

至于那个周防小姐——

“刚才那种问法还真是失礼了。阿良良木警部补,请问您为什么会想要当警察呢?”

却以开玩笑的口吻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阿良良木警部补。

对于这个无论如何也无法习惯下来的称呼,我的内心只感到万分的无奈——当然也包括她提出的这个令我感到浑身不自在的疑问。

一想到今后也不知道会被人问多少次这个问题,明明还是第一次我就感到厌烦不已了——仔细想想这也是很奇怪的事情。关于住在自己影子里的吸血鬼的事情,我明明已经巨细无遗地告诉了对方,可是到最后却还没有把自己选择这个职业的理由说出来。

“因为我的父母是当警察的——大概就是这个缘故吧,而且是父母双方。”

“唔唔,那是如果自己不当警察就无法超越父母的意思吗?还是说可以靠着父母的人脉攀上高位的意思呢?”

毕竟那是开玩笑的口吻,实际上多半也只是在被大姐姐逗着玩,但这却是一个足以让身为当事者的我深人思考的问题。

毕竟我并不认为自己有抱着前者那样的谦虚心态,也无法否定自己完全没有后者那样的投机取巧的想法。

虽然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但也并非没有……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在很久以前,我遇到过一个很让人火大的欺诈师,还被他骗得昏头转向找不着北。我的梦想就是要把他抓起来啊,可以说是夙愿。所以我才选择了当警察。”

思索了一会儿,我这样回答道。

这个嘛,毕竟也不算是说谎。

虽然可能仅仅就是不算说谎而己。

“嗯——是欺诈师吗?就是说你的目标是对抗高技术犯罪么——还真的很有实力派公务员的样子呢。那么被配属到风闻科这样的鬼地方,对阿良良木君来说就是完全对错门了?不过也只是忍耐四个月啦,你就好好努力吧。”

“我可没有‘鬼地方’这样的想法啊!虽然在出乎意料这一点上的确是事实啦。没想到公共机关里居然还会有这样的部署。”

“嗯,毕竟这也算是一种试验品啦。也就是卧烟小姐所安排的多种措施中的一项——虽然阿良良木警部补你可能会觉得自己完全对错门了。”

“都说我没有那种想法了啊。”

“但是对我来说可是求之不得。说真的,虽说只是职历研修,毕竟是来之不易的男子劳动力呀。”

虽然我也搞不懂这句话里究竟有几成是认真的,但怕水的周防小姐跟河流拉开的距离比我还要远一倍——那俨然是一副连半滴水也不愿意沾上的态度。虽然还是像往常那么面色平静,但也可以看出她对河流怀抱着相当强烈的警惕心。

看来至少在这次的案件中,她完全指望我这个说法是确实没错的呢……故意把受不了水的她派遣到水边来办事什么的,风闻科的课长也真够坏心眼的。

确实不愧是担当着卧烟小姐的心腹的人物。

“果然这些超自然和心灵类的浪漫现象还是女性更容易相信呢,集中过来的都全是女孩子。但是过于偏颇就不太好啦。所以阿良良木君你完全不用客气,就好好享受这种后宫状态吧。”

“那种事情我在高中时代就已经受够了。”

“什么嘛,那到底是什么样的高中生活?”

周防小姐不禁失笑道:

“虽然我并不是直接认识卧烟小姐,但毕竟还是对我有恩的呢。所以我还是想取得相应的成果啦——尽管对过着一帆风顺的人生的阿良良木君来说也许会有点不情愿,但在科里的这段期间还是请你帮帮忙吧,就当作是对家乡的一种贡献。”

她接着这么说道。

对家乡的贡献吗。我可不是有那种满怀乡土爱的类型啊。

而且,也不能说是一帆风顺。

完全不能那么说。

即便是这个令我浑身不自在的头衔也是。只要是通过国家综合考试人厅的人,不管是怎样的笨蛋,都是从警部补这个级别开始的。单从这一点来说,就连父母的人脉关系也不需要。

况且,在这四年里我也并不是远离怪异现象生活的——即使远离小镇,我的影子也始终和我紧贴在一起,而这个影子同时也是会吸引怪异接近的影子。

只不过是平时理所当然地做着的事情变成了工作而己。并不是兴趣变成了工作,而是日常变成了工作。

直江津署风闻科吗。

卧烟小姐还真是在我居住的小镇上弄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她毕竟是什么都知道的人,说不定早就预计到我将来会当警察,所以才特意把我出身地的直江津署选中为试验地区了吧——时隔四年后的我忍不住产生了这样的臆测。

好吧。

就当是怪异现象的自产自销好了。

作为二十三岁的大人,我就竭尽全力粉身碎骨地去工作吧。

幸好,在粉身碎骨这方面我还是很擅长的,从字面意义上来说。

“那么——周防小姐。这次究竟是什么样的谣言来着?我还没被告知详细情况就被吩咐来这里跟周防小姐组成搭档……课长还说具体的内容都问周防小姐好了。”

“你可以不用敬语的哦?毕竟年龄也没有相差多少,阶级也是你比我更高。你是警部补,我就是普通巡警。”

“我不习惯不用敬语,因为我很有教养。”

“真好笑。”

她耸了耸肩膀——

“不过正如你所见,这是一条宽阔得可以游泳的河啦——夏天的时候,这里可是一家人来烧烤或者小孩子玩耍的好地方哦。”

周防小姐这么说道。

“啊啊,不过对身为本地居民的阿良良木君来说,这些初步的说明也不需要了吧。”

“不,你不说明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毕竟我就连这里有这样的一条河也不知道。

非常遗憾的是,富有教养的我既没有会带我来河边烧烤的家人,度过的也是跟一起玩耍的朋友无缘的童年时代。

我以前就奇怪班上的同学扔下我究竟都跑到哪里去玩了,原来如此,是在这样的地方玩耍吗?

不过在成人之后才知道这个事实,也真的没什么意义。

“虽然直到最近都没有怎么发生过严重的问题,不过这个夏天却连续发生了几次水难事故——有五个小孩在这里溺水了。”

“…………”

“光是可以确定的就有五人,实际上或许有更多呢。不过暂时来说,总算还没有出现死人的情况。”

不过——这样就不平衡了。

听她这么说,我又重新把视线投向河的那边——汩汩的流水虽然还算不上是激流和急流,但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保证绝对的安全吧。

虽然刚才周防小姐说是“好地方”,但是现在这样看来,作为小孩子的玩耍场地来说还是过于危险了。

究竟该怎么说呢。

难道这只是单纯的“大人的视点”吗?

只是因为我成了一个没趣的大人,所以才基于保护过度的想法意图限制小孩子的玩耍方式吗?

“先不说这算不算是保护过度,实际上也确实有这样的意见——就是说这个河岸也应该禁止进入了,而且为了不让小孩子们接近这里,也应该由学校提供相应的指导什么的。”

“就是跟公园里的游乐器具逐渐消失一个道理吗?”

“虽然我觉得那也不是应该一概否定的做法啦。那些危险度高的老化的游乐器具,如果还是想让它们永远留在那里的话,那都只是老年人的乡愁嘛。”

真是令人难以相信,这是二十六岁的她给出的老成的意见。

果然不愧是曾经吃过人鱼肉的人——对她来说,这十年恐怕是足以跟八百年相匹敌吧。

“不过老年人通常都是不会改变自己意见的啦。你想想,那就像在道路交通法还很宽松的时候,制造的汽车都没有装安全带一样。但就算这样也还是能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呢。”

这个比喻我也不怎么明白。

我想她大概是在享受着年轻后辈无法理解这种比喻的代沟吧。

“姑且不说一般论如何,单就这条河来说如果闹出人命的话,我想一定会不由分说地被加上限制吧——幸好在那之前已经进入淡季了。”

“那么说,问题就暂时被搁置一边了吗?”

“不是搁置一边,而是置之不理啦。虽说还没有闹出人命,但五人这个数量还是有点过于沉重了,连人的心情也变得沉甸甸的。而且,其中一人情况还很严重,至今还没有恢复意识……其他的四人当中也有骨折的孩子,状况完全不容乐观哦。”

虽然让他们吃我的肉就会很快恢复过来啦——周防小姐若无其事地接着这么说道。

如果这么说的话,让那个昏迷不醒的孩子喝我的血也一定会马上恢复健康吧……不过那样做是不行的。

绝对不能那样做。

那样的轻举妄动究竟会酿成什么样的悲剧,周防小姐和我都知道得非常清楚。

我们可不想让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体验到比死还痛苦的感觉。

“当然,要不要用围栏把河岸围起来是上头决定的事情,并不是我们的工作啦——因为我们的工作是粉碎谣言嘛。”

粉碎谣言。

虽然是听起来让人莫名其妙的说法,不过这的确就是我们风闻科的业务内容。

这就是我的工作。

都市传说,道听途说,街谈巷说。

构成了——谣言。

“在溺水的五个孩子当中,有三人都提供了同样的证言——自己并不是溺水,而是被‘看不见的手’抓住了脚踝,一直被拖向水底。”

“…………”

五人当中的三人。

除了昏迷不醒的那个孩子之外,实际上就是四人当中的三人。

如果撇开其中的内容,从数字上说这应该算是可信性相当高的证言。

或者说是可信性相当高的传闻——

“该不会是有河童吧,在这条河里。”

“谁知道呢。说不定也可能是人鱼呢。”

周防小姐以说笑的口吻这么回应我的话。

或许并不是在开玩笑吧,她的表情显得相当僵硬。

有点像侦探小说的气氛。“不过至少孩子们的魂魄没有被勾走啦。只是进人今年之后,水难事故多发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这里搞不好会成为怪谈的温床。”

在那之前必须将其彻底消灭在萌芽阶段。

周防小姐平淡地说道——那是跟暴力性的宣言截然相反的冷淡的声音。

是如果冷淡就无法活到现在的人鱼的话语。

“……周防小姐。周防小姐你是为了什么才想当警察的呢?”

既不是社交辞令也不是报复,我只是忽然间觉得很在意才开口问道。

虽说和我一样因为怪异谈的后遗症而承受着肉体上的限制,但应该也不是一定要当警察才行……要不是当上警察的话,周防小姐明明是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接近水边的啊。

“阿良良木君你喜欢看职业棒球吗?我可是非常喜欢的哦。”

“咦?”

“而且是连二队的比赛也追着看的程度。”

“那还真是喜欢得不得了呢……”

我这么回应着,在对她出乎意料的爱好感到吃惊的同时,还以为就这样被大姐姐轻而易举地岔开话题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周防小姐接着这么说道:

“不过在看到那些选拔会议的时候,却非常的伤感。棒球打得那么好,简直可以说是怪物级的选手们,却连加人自己喜欢的球团也无法做到——所以我总是在想,职业选择的自由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唔。

严格来说,毕竟自己应该是有拒否权的,实际上也不是那么单纯的问题。不过她想表达的意思我倒也并非不能理解——我自己在决定当警察的时候,姑且也算是摸索过各种其他的道路的,但每次我都不得不面对着各种各样的现实。

现实,无可奈何的现实。

比起怪异,现实是更加难以直面的壁垒。“人就只能成为自己能成为的存在啦,比如说警察,或者是人鱼。”

又或者是吸血鬼呢。

周防小姐看着我的影子说道。

003

严格来说,我甚至是一个连吸血鬼也没能当成的家伙。

在通常模式下,我并不是像周防小姐这样的不死身状态……只是一个既不是人类也不是怪异的半吊子的存在。

虽然要是我这么说,周防小姐就一定会自虐地说出“我也是半吊子的半鱼人呀”这样的话,所以我并不会真的说出口。

那么,就算我们这两个半吊子一起呆呆地望着河岸也没有意义。

因为现在已经是淡季,河岸附近就只有我和周防小姐在。那么就趁着现在四下无人尽快完成搜查活动吧。既然周防小姐不能进水,实地调查就只能由我来负责了。

我在树荫处换上了泳裤。

没想到我作为警察最初的工作竟然是在水里游泳——虽然吸血鬼本来就不擅长应付水流,不过这也算是可以忍耐的范畴吧。

工作就在于忍耐。

“呜哇,锻炼得很厉害呢,阿良良木君。怪不得你一马当先的脱下衣服了。”

“我没有锻炼,这是体质。”

而且也没有一马当先。

“嗯,我可以拍照吗?”

“当然不行啊。”

我边说边向河流踏出了一步。周围没有人固然是淡季的好处,但同时当然也伴随着水温冷得要死这个淡季的缺点。

几乎相当于水中苦行。

顶着吸血鬼的光环前来研修的警部补却因为心脏病发而死什么的,那也太让人失望了吧——虽然给卧烟小姐的脸上抹泥确实让我感到痛快无比,但我可不想光为了这个目的而死掉。

我就照着以前在游泳课上学到的那样,一边用手掬水浇在自己身上,一边朝着河流的更深处迈进。

噢噢,真的很深啊。

对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是魁梧大汉的我(身高在大学期间也没有丝毫的长进)来说,这实在是个相当艰巨的任务。

所以,我就早早放弃,没再坚持无谓的抵抗而直接戴上了潜水眼镜,同时弯起了腰身。不知为什么这样一来,我感觉就像在填补着小时候没好好玩过的那段时光似的。

而且是自己一个人。

“不要紧吧?阿良良木君如果无论如何也不行的话我也可以来帮你哦?”

……而且很遗憾的是,在周防小姐看来,我就跟一个快要溺水的家伙没什么两样。

我马上摆出竖起大拇指的手势(虽然样子就像溺水),向她表达了完全没有问题的意思——实际上,姑且不说我不熟水性的糟糕姿势,即使一路前进到河流的中心并潜到水底,也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只要习惯了那冰凉的水温就反而会觉得舒服,身在透明度高的河水里也没有什么引发不安的要素,尽管流水的速度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平稳,但确实有着让这里成为秘密玩耍场地的娱乐性。

这种自然现象独有的随机性刺激真的很有意思。

是不是就相当于流动的游泳池那样的感觉呢?不,是相反吧?应该说流动的游泳池就像河流一样吗?

理所当然的是,只要稍微掉以轻心就会抵不住流水的压力,河底的石头也因为布满青苔而变得滑溜溜,搞不好脚下一滑就要摔下去了,所以从危险度来说跟流动的游泳池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吧……

不过话说回来,基于外行人的判断,这条河一个夏天就发生了五宗水难事故,也未免太多了。如果说还存在着别的原因,的确是很难加以否定——不过和高中时代不同的是,在这时候并不允许做出外行人的判断。

我现在已经不是外行人了啊。

虽说跟忍野和斧乃木的立场都不一样,但我还是必须作为职业警察做出自己的判断——即使只是在四个月的研修期间里,我也要作为风闻科的一员做出判断。

……斧乃木吗。

还真是忽然间想起了令人怀念的童女呢。

然后,我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件需要确认的事项。

“周防小姐。你刚才说是小孩子,具体来说究竟是多大的孩子呢?如果是小学生的话我想就算是浅滩也有可能站不稳脚啊……”

“最年长的是十五岁,最年幼的是七岁。在这方面并没有偏颇,感觉是相当均衡地分散开来了。顺便说一句,那个最年长的十五岁,我想应该是比阿良良木君还要高一点的。因为之前有说过在最深的地方也能站稳脚。”

“是这样吗?”

既然如此就真的很难说了。

完全无法作为参考。

我移动到自己的双脚能够得着河底的位置,说道:

“那么反过来说,就是没有十六岁以上的受害者了呢。”

我刻意把再清楚不过的事实说了出口。

究竟该单纯将这个事实理解为懂事的大人不会因为在河边玩水而溺水,还是应该由此想象到年少者可能有容易遭遇怪异现象的倾向,实在是很难作出判断。

像我这样在即将升上高中三年级的时候遇到吸血鬼的情况反而是比较罕见的——即使是周防小姐,她吃下“人鱼肉”也是十五岁时的事情。

虽然根据现场验证的结果只能说“无法断定是哪一种”,但是这样的中立主义就只能是忍野咩咩的专利。

在这种情况下,中立的结论就相当于印证了这个谣言。

因为我们的工作是在谣言成为怪异谈之前“彻底消灭在萌芽阶段”,说什么“无法断定是哪一种”就等于是什么工作也没做。

那样就变成吃空饷的了,我明明是警察啊。

“没有办法,我把忍叫出来。”

“咦?这么快?现在还太早了吧?”

我一边走上陆地一边这么说,周防小姐似乎显得非常吃惊。

她向我递出事先准备好的毛巾(为了不把自己弄湿,她远远的把手伸了过来)——

“虽然我本来是想自己再努力一下的……”

我这样说道。

是不是让她失望了呢?但是我并不打算逞什么威风。

“不管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到头来就只是把娄子越捅越大——这就是我高中时代的经历了。所以我现在也稍微学会了吸取教训。”

“原来如此,不过如果要唤出吸血鬼的话,你还是先等一下吧。可不能在我面前把那孩子叫出来呀,我可不想被吃掉。”

啊啊,是这样吗。

在这一点上我已经被课长严重警告过了。

周防小姐是人鱼,也就是说现在她自己本身就成了“人鱼肉”——先不说连那昏迷不醒情况严重的患者也能完全恢复健康的灵验程度,最起码,那肉本身就是非常美味的。

忍和我一样,虽然事到如今已经不再是吸血鬼,但就算不再吸人类的血,吞食怪异的特性还是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来——我当然是打算利用这个性质让她帮忙“鉴定”这条河里有没有栖息着怪异,但如果旁边就放着这样的美味佳肴的话,那多半是无法做出正确判断的吧。

从已经打了五年交道的我看来,忍当然是不会不由分说地把“人鱼肉”——也就是我的前辈——吞下去。但是课长和周防小姐对此抱有警惕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这一方面还是必须划清界线才行。

与基本上给人以无害印象的人鱼不同,我和忍光是能像现在这样活着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那么,我现在就赶紧回去署里好了。你有什么发现就给我发邮件吧。”

“邮件就行了吗?不用保持机密?”

“让那所谓的机密消失就是我们的职责吧,我甚至想叫你来个现场直播呢。阿良良木君也难得锻炼了这样一身肌肉,当然要好好炫耀一下了嘛。”

虽然肌肉什么的怎样都无所谓,总之周防小姐就这样离开了河岸——为了慎重起见,我在等了五分钟后才蹲下身子,咚咚的向自己的影子敲了两下。

曾经当过近六个世纪的吸血鬼的她的生活周期,当然不可能在短短数年内改变过来,忍直到现在也基本上过着夜行性的生活。不过只要心情不是太糟糕的话,她还是会做出响应的。

看来她今天非但不是心情不好反而是相当高兴,我光是敲了一次,金发的幼女就马上从我的影子里冒出来了——也许是因为身为宿主的我穿着泳裤的关系(不过这是为了在河里游泳才换上的,是不是应该叫做河泳裤才对呢?),忍也同样是泳装的打扮。

那简直像是来河边玩耍似的连体式的泳衣。

“咔咔!”

忍露出牙齿笑了起来。

“‘人鱼肉’吗——的确就连吾也没有吃过呀,究竟是怎么样的味道呢?”

“饶了我吧,可千万别吃了我的同事啊。”

“不会吃不会吃,吾当然不打算扰乱主人的职场啦——而且这毕竟是直接跟吾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事嘛。那么,汝就好好为了养活吾,努力工作吧。”

“我可不是为了养活你才工作的啊……”

不过或许也不能这么说呢。

反而应该说正是如此吗。

毕竟我活着就意味着让忍活着,而正因为忍还活着,我才能继续活下去——“如果你明天死的话,那么我的性命就到明天为止好了”。

在高中生时代说过的这句青涩台词,直到现在也依然有效。

那就是阿良良木历的最优先条项。

“话虽如此,还是要让你稍微干点活才行啊。怎么样?忍。这条河里有怪异没有?不管是河童也好是人鱼也好,又或者是令人怀念的重蟹也无所谓。”

“令人怀念……吗。要这么说的话,这个小镇本身也好久没来过了啊——看来当了神的迷路丫头还管治得很不错嘛。虽然对吾来说有点恼火,从灵的角度看来真的非常稳定。甚至让吾觉得肚子也饿了啊。”

“是这样吗?唔唔……那么说,在这条河发生的五起水难事故,全都是单纯的事故了?”

“不,倒也并非如此。”

忍摇了摇头。

那是毫无意义的煞有介事的动作。

还是应该说别有深意呢。

“根据吾的估计,在五件当中有四件都不是事故而是事件吧。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受害者肯定会变得越来越多。”

004

毕竟只是短短的四个月,这个研修期间我就打算住在自己家里了。

这是久违的老家生活。

不过话虽如此,如今住在我度过了高中生活的阿良良木家里的,就只有身为长女的阿良良木火怜一人而已。

虽然应该也不是故意等到三个孩子高中毕业,不过就在次女月火升上大学的时候,身为县警干部的父亲和母亲就被调拨到中央去了。

因为是夫妇两人同去也不能说是单身赴任。总之我从大学二年级的春天开始就离开了家。之后就是姐妹俩在这里过着二人生活。接着在一个月之后,月火却突然间离开了本地的大学,并且重新考进了海外的大学。

真的假的啊?

怎么说呢?虽然我也觉得这个妹妹本来就不是只局限于日本的料子,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正当的升学路线。不过这样的结果就变成只剩下火怜一个人住在家里。实在让我感到有点过意不去。

虽然如果这么想的话,我就应该多回来看看啦。

所以,我就想至少在这四个月里要对火怜好一点。

然而,这个温暖人心的决意,却在打开那令人怀念的家门的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因为对单身生活来说显得过于宽敞的这座屋子,己经被她弄得乱七八糟了。

光是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干净就花了三天的时间。

“那也没办法吧,我和老哥你不一样,从去年开始就在工作了嘛~”

对于她提出的这个辩解,我作为兄长就姑且接受了下来。

毕竟最早离开家的我根本就没有抱怨的资格,而且在劳动这一方面,火怜还是比我更早参加的前辈——在高中毕业后,她就已经开始工作了。

而且还是在直江津署。

我本来还在想她从初中时代学来的强大格斗技究竟打算活用在什么方面,可没想到她竟然用在逮捕术上了……过去在拇之木二中的火炎姐妹中担当实战的阿良良木火怜,现在已经当上生活安全课的巡查。

要说人尽其才也确实没错,可我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被妹妹抢先一步。

虽然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但是警察夫妇的长子长女都双双当上了警察,这么看的话,月火的自由特性就显得更突出了。不,或许应该说这个一直很容易受到哥哥和姐姐影响的小妹,在到了将近二十岁才终于萌生出dú • lì心了吧。

“快尝尝吧!”

“我开动了。”

虽然在整理内务方面完全不行,但至少这段时间的独居生活,还是让火怜成功地掌握了做料理的技能。

这样的话,我就更没有资格在她面前说大话,也不能摆出什么高姿态了。

毕竟已经离开了四年,这也许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我总觉得现在仿佛并不是在自己的家里,而是在别人家做客似的。

“然后呢?怎么样了?老哥。警部补老哥。”

“别叫我警部补老哥!别打心底里嘲笑我。我可是实力派公务员啊。”

“从印象来说实在是糟糕得不可思议的地步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视剧的关系。”

关于这点我也深有同感。

明明那么努力学习,在考大学的时候更是加倍努力,最后好不容易才通过了国家综合职业考试,结果却落得这样一个印象糟糕的下场……

而且大学的同班同学也说我简直就像是权力欲和升官欲的集合体。竟然被这样说了!

如果对方不是可以随便倾吐心里话的妹妹。我就连自称实力派公务员也做不到。

实际上,我也一直对自己会不会在研修的部署被现场的警察欺负感到提心吊胆……幸好在风闻科里完全没有那样的情况。不过却在另一种意义上被当成了精英分子。

虽然风闻科里的人几乎全都是以某种形式和怪异有所牵连,并且在其身体和人生中寄宿着怪异,但可以跟怪异本身进行对话和意志沟通的基本上就只有我一个。

被当成精英分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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